千墨旸这才睁开眼睛,慢慢起身拿起不知何时放在一旁的衣服,穿戴起来。
仓予朔兮正对着神社里供奉的神像出神,高高的木雕神像,栩栩地刻画了一个手执桔梗花浅笑的美丽女子,目光温柔的正视前方。
这样的神像,怎么也不像是供奉的神灵,却像是谁家初识□□少年心中的佳人。
千墨旸换好了衣服,也走了过来,与她并肩站着,也抬头看那神像。
“这东西那么重,你是怎么弄过来的?”
“只要我想做,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进了皇居?”
“是王召我过去的,而且,我并没有强迫过谁。”
“那么,我应该写上一篇华美的文章恭维千墨大人光华天成?”
千墨旸愣住了,转过身,与她对视,欲言又止挣扎道,“你知道的,除灵师有许多可以用的幻术,所以我,我……”
仓予朔兮不再看她,转过去拿起方才的书继续翻阅。
千墨旸眼里却迅速晦暗下来,闷闷的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她身边,眼里看着的文字却装不进脑中一分。
就算她用了幻术,到底还是依托了自己的皮相为引,对元王如是,那个可怜的萧姬亦如是。除灵师,除灵师,既然担待了这个名号,便要对得起自己的灵术。
她的灵术都是从她那里传承过来的,这么多年,她仗着自己天资过人,不断地压制她的灵力,她却重来不说什么,她弄不清她的心思,却并不妨碍她的喜欢。
而如今,便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仓予朔兮却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有些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不想管也并不代表她不会管,她搁在心里积攒了几百年的灰尘的心事,这一次,终于要迎来结局了。
京都的冬日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街上住着的各位大人虽然畏惧寒冷,却不得不坐着轿子往皇庭赶着上朝。
三三两两的花绿软轿络绎地在街上行走,到了皇庭门口,俱都停了下来,各个品阶的大人们都从轿子里探出身子,打着揖与同寅寒暄。
远远地望见一顶素白的软轿,竟是歇也不歇的径直被抬进了皇庭里,一众大人忍不住直犯嘀咕,这是哪里来的无礼狂徒,竟然敢冒犯王的威严,经过皇庭门竟然不停的。有认得的便和身边的大人们小声说道,“那是千墨家的嫡长公子,奉了王的命令来除灵的,如今在王面前很是讲得上话的红人。”
哦,一众大人便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原来是他啊。
光华公子利用绝色容貌惑乱王与其宠姬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便是街角玩耍的幼儿,听见他的名字,也会不屑的唾上一口,稚声骂,“妖人!”
好生生的一个大家公子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街头巷尾不知有多少人扼腕叹息,千墨旸却像是无事人一般,照常每日奉召去皇居,只回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脸色也一次比一次苍白。
又是一日清晨,千墨旸疲惫的推开门,拖着身子慢慢走到神社里,拉开门,还没踏进去,便支持不住的双腿一弯,直直地就要倒下去,这时,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托着扶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才勉强没有凄惨的倒在地上。
“差不多还是罢手吧,生死有命,我活的够久了。”
千墨旸靠在她怀里,闻言轻轻摇头,脸色惨白,“我发誓不会让你消失在我前头的,又怎么能言而无信,况且,都耗费了那么多心思灵力了,如今你再让我罢手,又怎么可能?”
仓予朔兮不语,静静的扶着她,听她急喘的呼吸慢慢,慢慢地平复下来。
“千墨本家来信了。”
“哦,是老头子终于受不了我的行径要和我断绝关系,还是他又娶了一房小的?”
仓予朔兮扶着她,半天才道,“千墨家的族人染了莫名的病,一夜之间殒了几十有灵力的子孙。”
“……那不是很好么,老头子也不用担心他的那些子侄兄弟再来抢他的家主位子了。”
“千墨旸,你知道,你父亲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我只能想到这个。”千墨旸闻言轻笑,抬头轻咬她光滑的下巴,浅浅淡淡的在她娇俏的下巴处啃了个印子,“否则,你想让我说什么?家族里人那么多,死了一个便是死了,又不会少多少人,再说,死了一个,他们再生两个,不是一样的?总之不干我们的事,做什么要管他们死活?”
她语气平淡的说出的这番话,的确是像她平日里的作风,仓予朔兮略略抬头,使她的下巴脱离她可触及的范围,站起身想要将她推开,却又被她捞了回来,她轻笑着用下巴蹭着她白皙的脖颈。
“又到了朔日了。”
“还有几日就也是卜日了。”
千墨旸不说话了,鼻尖却轻轻耸动着拱出来她的系带,唇贴着她胸前冰凉的皮肤,牙齿攀上那根系带,轻轻的拉扯着。
丝质的绸衣很快便落了地。
淡雅的桔梗花香渐渐充盈了整个屋室,千墨旸满意的眯起眼睛,果然比起来黏腻的果香,她更爱的是淡雅的香气,只要有这样的香气陪着,怎么样她都是不在乎的。
神社里的烛火点点滴滴的流下眼泪,恍惚中,仓予朔兮看见了那手执桔梗花的神像变作了一个与她极为相像的女子,正随风飞舞着向她扑过来。
“仓予朔兮,”她说,“你怎么能淡忘掉过往呢?怎么能呢!”
可是朔日到了啊,她又有一次机会可以做一日的凡人了啊,她为什么不能忘呢?
仓予朔兮想要辩解,口中发出来的却是呻/吟的声音,她看着她神像,那神像也怒视着她,她终于闭上了眼,不再看那神像,不再看她。
陷落在淤泥里的罪恶如果能藏起来的话,还要心做什么?
第77章
鹅毛一样的大雪接连下了几日,路上积的雪也是越来越多,深深的积雪能把一个十岁的孩子埋在里头看不见头顶。
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琉璃一样的干净。
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样的人,就连外头的天气也是一样的。
萧姬泡好了一壶茶,将那澄绿色的茶水徐徐地引入耳杯里,看着那腾升而起的白烟,却是出了神。
“最近听王提过千墨家族出了一些怪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你要回去了么?”
被她问询的那个人却环着手臂站在窗格前不说话。
萧姬心里一阵泄气,还是忍不住道,“听说你们家族凡是会灵术的人都得了种怪病,你,你也要小心。”
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面的女子总是傻的,比如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子,再比如她自己。
千墨旸依旧只是看着外头皑皑白雪,不跟她说半句话,半晌,她才转过身,淡道,“我该回去了。”
“天还早,守门的兵士也应该没有换岗,外面的雪下的那么大,天气也太坏了,你……”
想要赶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留住谁的理由却很少,她搜肠刮肚的想着可以留下眼前人的理由,最后,还是她败在了淡然无波地眼神底下,无奈至极。
“……你走吧。”
千墨旸看了她一眼,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飞雪从窗格里飘进来,凄清的胡弦声不断盘旋在清殿的上空,哀婉的像是离了群大雁的悲鸣。
并不是每一段邂逅,最后都会有好的结果。
轻车熟路的推开自宅的门,她一眼就看见了飘在庭院上方的仓予朔兮。
她的身体虚虚实实的荡在空中,一头及腰的青丝上染了不断降落的白雪,乍看之下,竟像是白了头的模样。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千墨本家那边又送来书信了。”
“哦。”
千墨旸不以为意,淡淡的应了声,直直地便要往神社走。
“你父亲问你到底还想不想接任千墨家主的位子。”
闻言,千墨旸脚步一滞,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就问他,仓予朔兮还算是咱们家的式神么?”
仓予朔兮慢慢抬头看她一眼,抿唇不语,半晌,才轻声道,“方才有武士前来报喜,说是你父亲得了一个儿子。”
“哦?”千墨旸明白过来,冷笑道,“他又想有人护着他的荣誉,又想把家主的位子传给他真正的儿子,这样的好事,他也真是想的出来。”顿了顿,她看了仓予朔兮一眼,又道,“既然当初是他选择把这个位子交给我的,就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拿回去!”
见她一脸的阴鸷狠辣,仓予朔兮依旧神色淡淡的,想起了小蝴蝶她们出去玩时听见的流言,对着她似是而非的道,“你这几日最好少去皇居,外出的次数也最好减少几次。”
千墨旸却不以为意,摆一摆手,叹道,“这些话,以后别说了,你知道,我不会听的。”
说着,她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神社挪过去。
雪花不断落下来,仓予朔兮伸出手,那雪花便稳稳当当的停留在她的手心,再渐渐融化,默默地盯着那晶莹的雪片,仓予朔兮的眼神越来越暗。
这些日子以来,不用等到朔日,她的身体都会时不时的实体化一次,如今更是一直处在这种半实半虚的状态,好几日了还是这个模样。
魂灵能拥有身体是好事,可于她,这样的好事却是祸。
惬意的躺在榻上,丰明川漫不经心的问下首站着的心腹武士,“确定千墨家主有要换世子的意思?”
“千真万确,听皇居里咱们的人说,那千墨家主给王递的拜谒书都快马加鞭送过来了,信里说的明明白白,因为长公子无德,祖宗震怒,降罚给了其他的族人,让他们千墨家族几日之内丧失许多子弟,为了平息祖宗的怒意,特意请王降诏,换世子为他新出生的小儿子。”
丰明川一面听说一面微笑咋舌,他在外领兵的时候也听说过,千墨家这一代的家主爱好美色的程度与他们的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说是正夫人,就是那各个院里的侧夫人,若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恐怕都要把人吵死,千墨家人身体又多羸弱,真是不知道那千墨家主怎么受得了的。
不过纵欲过度也没有什么好处,从他那么多年以来只得了千墨旸一个儿子的情况下就看出来了。只是花无百日红,这句话竟然在千墨旸父子身上也用的上,有了小儿子就不要大儿子什么的。
“啧,这千墨家主还真不是东西,竟然把全部责任推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丰明川心里可笑,脸上却显出颇为可惜一样的神色,笑了一笑,摇头对底下的武士道,“那王呢,答应了他的要求了么?”
“王当时什么也没说,只随便应了句容后再议,只是听那时候当值的侍人们说,王的脸色不太好看。”
啧啧啧,千墨旸那一张脸还真是顶用,不但能祸害女子,连王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的,他还真是有本事。
丰明川嘲讽地笑了,“恐怕,在千墨旸容貌衰退之前,那千墨家主想要换世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那武士顿时想起来从皇居走回来时听到的流言,小心的走上前,环顾四周,低声道,“公子,我听说,千墨公子他,时常被王召入皇居里……”
“呵,他如今恩宠正盛,时常被召又有什么的。”
“不是这个理。”武士又上前一步,贴着丰明川的耳朵道,“我听一个小侍人说,他曾经看见过千墨公子从萧姬的清殿里出来过,脑后的发髻也有些乱。大清早的才从宫门里出去,小人那时候就想,王召千墨公子入皇居的时间吏官记载得是五个时辰,可难保王有政事,有时让千墨公子提前回去呢,况且,在皇居里待那么久,若是一不小心待的晚了,王又没给千墨公子配屋子,那千墨公子,他住哪儿呢?”
“你的意思是……”
“公子,咱们王朝可是有律法的,和宠姬私通,无论是大家公子还是皇族贵戚,那可是要……”比了个砍的手势,武士看了看丰明川的脸色,不再说了。
“有趣,有趣。”丰明川听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眼里露出一片寒光,坐直身子吩咐武士道,“你下去,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和那老先生,再派人给我盯紧千墨旸的宅子和萧姬的清殿,一有风吹草动,立时通知我!另外,再把这个消息悄悄透露给千墨旸父亲,记住,别暴露了咱们的踪迹!”
“是!”
武士得了命令抱着刀退了下去,丰明川看一看窗外飘下来的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眼里露出带着寒意的笑,“嗯,千墨旸,这一次,我看你往哪儿跑。”
暮色已经完全降下来,京都的千墨宅里却是一片漆黑。
招奇抱着自己的毛线球,眼睛扑闪的大大的,拉着紧张不已的小蝴蝶,两个人并排站在神社面前看千墨旸作法。
仓予朔兮漂浮在神像前方,一层透明的结界将她完全包围住,露出她白皙得几乎像是陶瓷娃娃一样的脸。她紧紧闭着眼睛,昏睡在这一层结界里。
千墨旸也站在那神像前面,与仓予朔兮隔了一段距离,右手拿了把锋利得能削下铁块的匕首,左臂的衣服卷上来露出一小截手腕,正前方是一小木盆清水,清澄澄的映出来她凝重的脸。
神社里点了香,火苗一闪一闪的,一截一截的燃成了灰。
招奇碧绿色的眼睛一会儿看看那香,一会儿看看千墨旸,终于,瞅见那香燃到重重标了刻度的地方,想起来之前千墨旸的吩咐,连忙喊道,“千墨哥哥,时间到了!”
千墨旸闻言,脸上沉重更甚,却毫不迟疑的用右手的匕首一把划过自己的左手腕,在鲜红的血液流出来的一瞬,右手食指蘸了那血在清澈的水里画着符咒,一笔一画,那原本清澈的水便随着她的笔画越来越炽热,待千墨旸勾完最后一笔时,那水竟像是夏日的太阳光那般,发出了强烈的血色红光,整盆清水不断在木盆里打着旋,仔细看时,却像是人的血液一般暗中不断流动。
千墨旸不敢大意,右手往前一挥,那清水顺着她的动作顿时尽数化作血色的练带在空中蜿蜒缠绕。
“换!”
千墨旸脸色苍白,口里低低的念着咒语,双手却不断地指挥着那血水向仓予朔兮那边靠近。
一滴血水触碰到了那层结界,两滴,三滴……那血色练带在完全触碰到透明结界时,便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腾冲着向仓予朔兮扑过去,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尽数涌进了她的身体里。
点在神社前面的香燃了一大半,千墨旸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小蝴蝶站在她后头明显能看见她不断发颤的身体,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就怕她支撑不住倒下去。
终于,那血水的最后一滴融进了仓予朔兮的身体里,她的脸也渐渐有了血色,香炉里的香落下最后一点香灰时,笼罩着她的那层结界也消匿了踪影,她慢慢地落在榻上。
“太好了,千墨哥哥,我们成功了!”
小蝴蝶第一个迫不及待的喊起来,跳着就要跑上去拉住千墨旸的袖子。
“成功了呢。”
千墨旸欣慰的笑,眼前却越来越黑,意识也模糊起来,就在小蝴蝶抓住她衣袖的瞬间,她再也没忍住,倒了下去。
第78章
想让一个死了三天的人活过来,听起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何况是让一个殒命几百年的人像正常人一般,重新拥有带着温度的身体。
人的身体,有血有肉,二者缺一不可。
因为大雪消息滞塞的京都在一道铲雪令下,终于暂且恢复了与外界的通联,城中百姓欢欣于可以不再担心家中储存粮食不够吃的问题时,从遥远的千墨家领地里却传来一条消息:千墨家族所有的男丁一夜之间全没了气息,就连千墨家主新得的儿子也不例外,在襁褓里无缘无故的咽了气。
举国哗然。
萧姬晨起梳妆时听见身后的侍女说起这个消息,半天心魂都没有回复,慌张之下拉住侍女的手,急忙问道,“那千墨公子呢,他有没有事?”
“夫人您问的是千墨家的长公子么?夫人怎么糊涂了,千墨公子一直在京都,又怎么可能有事呢,不过奴婢偷偷听王他们的商谈,千墨本家应该是有什么遗传病吧,不然怎么能一夜之间就死了所有男人呢,还好千墨公子没回他本家,不然就要遭了!”
侍女一边替她梳发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萧姬却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她的心思自从听侍女回答千墨旸没事时便已经飞走了,她出神地盯着窗格,看着窗外覆着残雪的竹林。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过来了,是有事耽搁住了,还是生病了呢?
京都,千墨宅。
千墨旸一脸凝重的躺在神社旁边的榻上,翻看着手中的泛黄的书,神社摇曳的烛火照在她脸上,现出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她合上书,转身对着神像前欢快滚毛线球的一只小猫。
“咳咳,招奇,我让你过去后院看你朔兮姐姐醒了没,你去了么?”
“早就去了,还没醒呢,千墨哥哥,你这句话已经问了我十二遍啦!”
鼓起自己圆滚滚的脸,招奇不满的跳到榻上,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千墨旸,胖乎乎的爪子一把拍到她脸上,委屈道,“千墨哥哥真偏心,招奇现在还饿着肚子呢,你都不管,就知道关心朔兮姐姐!”
“你这小家伙。”笑着抱起那只滚成一团的小白猫,千墨旸看向门外,“不是让小蝴蝶帮你买吃的了么,怎么还饿呢?”
“还说呢,到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她偷吃了我的鱼干!”
“你这只小猫,不要不识好人心啊,我一只蝴蝶怎么会偷你的鱼干吃!”
千墨旸顺了顺招奇的毛,笑着没说话,就听得从外面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她抬头一看,大冬天里,一只大大的蝴蝶扇着挂满了东西的翅膀,翩然而又诡异的飞了进来。
“噗——”
招奇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爪子指着那只忽高忽低飞翔的蝴蝶,胡子翘了翘,“你这样,好丑啊。”
小蝴蝶没理她,飞到屋子里后,旋身一转,变回了十几岁的女孩模样,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东西丢给她后,急急跑到千墨旸面前,道,“千墨哥哥,不好了,我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听见千墨家死了好多人,家主生气了,带着一群武士朝咱们这边赶过来了!”
招奇得了小鱼干,高兴的一把抓过来就埋头吃起来,千墨旸笑着看她的猫胡子一动一动的吃东西,随手翻了两下手里的书页,又看了着急得快上火的小蝴蝶一眼,淡淡笑道,“我知道了……”
摸一摸招奇毛茸茸的小脑袋,她又对小蝴蝶道,“我先过去皇居一趟,你们俩看护着你们的朔兮姐姐,记住,我走了之后你们便把门关上,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别出这间宅子,也不许随便化作原形跑出结界之外,知道么?”
“那千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招奇去帮你开门!”
“什么时候回来啊……”笑着将招奇黏在鼻子上的鱼干碎屑刮掉,千墨旸看看一只蝴蝶一只猫盼望的眼神,嘴角挂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生有时,死有时,邂逅有时,别离亦有时。
萧姬坐在清殿前,摒退了所有的侍女,专心的拨弄着自己手下的胡弦,一下,又一下,清越的乐音回荡在清和的天地间,久久盘旋,不曾散去。
从竹林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停止了弹奏,手指搭在琴弦上,叹息道,“大人终于来了。”
千墨旸不语,却也不再往前走动,她看着她,形销骨立的快要认不出是一个月之前的模样。
千墨旸心中一阵涩然,半晌,才轻道,“对不起。”
萧姬轻轻摇首,笑着抬起头看她,“大人有什么对不起萧姬的?”
千墨旸沉默。
日头看看快要落到西山,萧姬站起来,将胡弦搁到一边,对千墨旸淡淡一笑,“千墨大人,在走之前,可以让萧姬抱一下你么?”
千墨旸看着她,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像极了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之时的渴望。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萧姬笑了笑,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抱住了她,冰凉的气息瞬间袭了她满怀。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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