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威的心刹时紧缩成一团,他宁愿娘子朝气蓬勃的嗔他,骂他甚或咬他解气,而不是这样心灰意冷的绝望。
“可是为了林知县方才说的话置气?他书生酸腐气重,实没有坏心思。”
走至软轿前,替她打起轿帘,一面试探的问,他知道与林知县无关,却忍不住希翼。
却见娘子轻摇头,抿着唇儿入了轿,帘子徐徐落下,周振威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
.......
亥时初刻,周振威才从林知县房中走出,案已初明,他松口气。
雨过斑斑,绿苔绕地初遍,有风起,揉碎庭槐叶影,荼蘼谢败,已是春去夏至。
才走两步,胛背便有汗出。好在离泉城也就两日之距,否则一路颠簸再加暑热,身怀六甲的玉翘定承受不住。
那般花样娇惯的娘子,整日跟着自已受苦,却从未怨过一声。想来这心总是软的发疼。
才至宿房门边,却讶异碧秀春紫立在帘外,踱来又去,竟是面色焦灼。
想着黄昏时分,娘子情绪捉摸不透,顿时气息一凛,急步走前,欲问个究竟,恰碧秀抬眼见他过来,忙迎上道:“姑爷你可来了!小姐不允我们进去伺候。还从未如此过。”
周振威蹙眉,沉声问她从何时起的?碧秀边思忖边小心禀道:“小姐自回来后,同林夫人一道用过晚饭,就回屋睡下,我与春紫在院里纳凉,方听屋里有动静,就打了热水要伺候小姐洗漱,哪想就不准我们进屋呢。”
周振威沉吟一下,顺手接过春紫手中铜盆,嘱咐她们歇息去,自个径自掀帘进了屋里。
烛影微晃,床榻上,豆绿撒花纱帐掩得密实,朦胧之间,即见里头的人儿蜷腿靠着软垫呆呆坐着。似察觉他一步一趋靠近,但听得悉悉邃邃乱响,传出娘子急中带哭的声:“你走,不许进来,今晚你去旁的屋睡。”
“这是为何?你生为夫的气,索性一股脑说出来,我知错改了便是。不明不白的就把我撵,晚上闷热得很,谁给你打扇风凉。”周振威好言软语的哄,放轻步子慢慢至榻沿边,大掌忽得就把纱帐掀了开来。
就听娘子“呀”的低呼,红绢帕子遮覆住了颊腮,气急嗔道:“你不听我的话了,你不走是不是,那我走!”
不忘用手蒙着面就往榻沿摸索爬去。
周振威哭笑不得,何时见过娘子这般娇憨无赖的模样,乍见,还挺新奇有趣的。
见她总算蹭到沿边,纤长腿儿欲要下去,岂容她逃!
周振威臂膀一伸,像拎只白软小兔儿般,将她轻轻松松就拉回身边,紧紧揽入宽厚怀里。
“你和我置什么气呢?这一路都好好的,昨晚儿我们那般恩爱好合过,你说变脸就变脸.......“
说到脸,周振威顿了顿,咳一声,语带关心的问:“翘儿这红帕子一直捂脸,又闷又热的,可还喘得上气?”
“不关你事。”一言不合,就扭着身子要挣出他的怀抱,小妞真不是一般的犟!
“好好好!只要你乐意就成。”周振威大度迁就,随手拿过枕边搁的团扇,替她打风凉。
一时寂静下来。
两人都不再吭声儿,窗外虫儿低鸣,偶有风从缝儿溜进,光影便晃晃的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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