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愣了一下,觉得知州大人很奇怪,不先问他要密告的内容,反而问些无关紧要的,他想了想,回答:“在下……在下是坐施衙内的船过来的,在下之前曾把看到的事跟施衙内讨论过,衙内觉得事关紧要,才秘密安排船只让我登陆。”
这才是最紧要的内容——东海县孤悬海外,没有当地地主武装的配合,大陆上的衙役、官军,都不敢悍然登岛。现在既然当地地主武装警觉了,施衙内留在岛上,让这位乡绅搞来密告,肯定是有了准备。那么,事情闹得再大,也在可控制范围。
“说说吧……”张叔夜和他的掌书记,紧绷的脊背不觉放松下来,开始展示自己泰山崩于前而不慌的文士风范。
“在下,咳咳……在下与海边新来一伙渔民有点私下交往,前日是十五,在下的佃农向这伙渔夫兜售蔬菜粮食,听说他们商讨着当晚要举行‘拜爷’仪式……”
听到“拜爷”这个词,张叔夜的脊背立刻挺得笔直,他明白了,这不是诬告,是真正的教匪了。
孙恩曾经割据过东海岛,孙恩叛乱曾经是东晋最头痛的事,东晋的经济被这帮盗匪周期性的打劫行为祸害的萎靡不振,现在,教匪又盯上了东海岛,这不是戳张叔夜心窝子吗?
“他们可曾口称‘阿弥陀佛’?”张叔夜截断乡绅的话,插嘴问。
乡绅想了想:“到不曾听说这个词……在下感觉他们说这话时神态很奇怪,便与施衙内……”
张叔夜再次截断乡绅的话:“施衙内可曾说,送你走后他打算做什么?”
乡绅露出思索的神情:“我走的时候,衙内倒是没说什么,但宅院内灯火通明,家丁们开始分发刀枪……哦,衙内从海州时穿时大郎那里请到了密州火器世家的凌氏兄弟,我看到他们也分发一种圆球状物体,说是密州凌氏的霹雳弹。”
“那就好,那就好——”张叔夜松了口气,吩咐乡绅:“这谋反大事,不能不证据确凿,你先在府衙住下,等本官联络上施衙内,再派衙役暗查一番……”
似乎不用暗查了,张叔夜话音刚落,又有衙役进来低语:“朐山盐场有人来密告谋反。”
“谋反——”张叔夜笑了:“谋反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盐场来出首——等等,你过来”
张叔夜阴沉着脸招呼那位乡绅:“你刚才说,那是一群海边新来的‘渔民’,渔民?是吧?。”
“大人,饶命啊……”乡绅扑通一声跪下来,叩头不止。
“难怪你们不去东海县出首,难怪一个盐场也来出首……让盐场的人进来”
“大人,饶命啊……”盐监大人进门,也是叩头不止,连声哀告。
张叔夜很有默契的不问对方是为什么哀告,只是求证了一下:“你也是首告东海‘渔民’的?”
特意用重音说出的“渔民”二字,让盐监与乡绅顿时送了口气,马上相应:“正是正是”
盐监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补充:“涟水军正在调集人手……”
张叔夜脑袋嗡了一下:“这事,涟水军也牵扯到里面了?你……东南半壁啊,你们……胆子太大了”
盐监怯怯地点点头,乡绅偷偷松了口气。张叔夜喘了半天气,这才勉强问:“流民安置,朝廷向来有惯例,这群渔夫突然出现在海边,怕真是来自流民吧?谁领头安置的?”
盐监不说话,乡绅弱弱插嘴:“是崔庄的方举人”
张叔夜拍案而起:“连我都牵扯了,真是……”
流民安置,朝廷向来有惯例。当初教匪叛乱后,海州遭遇罕见大旱灾,为了减轻官府的负担,张叔夜这才做主,默许了时穿出面收纳流民。而方举人就是援引时穿的前例,才开始大举收纳流民的。现在时穿没出事,崔庄还替官府增加了赋税,张叔夜原本很得意……方举人却出事了。
方举人出事,事出缘由是张叔夜破坏朝廷体制,准许乡绅私下收纳流民。而张叔夜因为去年私自调动禁军厢军的事,朝廷里弹劾攻击的人不少,如今再出这样的事,盐监跑不了罪,涟水军跑不了,监管不力让东南半壁的官员都牵扯进私盐走私的海州知州张叔夜,绝对是第一罪人。
这种事,只能帮助各方瞒下去啊。
这时候,张叔夜已经明白了海州县异动的原因:瞿植凤释放了方举人,事情失控了。为了避免被方举人供出来,牵扯进谋反大罪,原先牵扯进去的各方不得不从幕后走向前台:涟水军调动军队准备泯灭证据,盐监赶来出手告诉张叔夜也不干净,乡绅则用首告来洗净自己,施衙内……他施衙内也不会干净,只看乡绅不找别人商量,只找施衙内,说明这事施衙内早知道的。
时穿……嗯,时穿也不干净,他私下收纳流民开作坊,方举人如法炮制而后在他庄子上出了事,时穿肯定要牵扯其中,所以他借人给蒙县尉,避免方举人狗急跳墙攻击府城——一旦方举人攻击府城了,那么事情就闹大了。
第278章幕后人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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