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褚素珍赶到观察点,大戏已经入高潮,只见店门前两名黑仆紧紧的按倒了罗二,一名大将正在扒罗二裤子,另一名大将手里拿着行刑用的小竹板,用竹板不停敲打手掌心,嘴里轻松的骂着:“感动啊,真是一场好戏,打从时大将来到海州城,就没人敢在豆腐巷闹事。如今遇上一个,好感动滴。
你这厮,锦毛鼠知道吗?当初他跟时大将做对,如今他已被埋在土里了,那锦毛鼠最嚣张的时候,见了时大将也是跑路要紧。我说你这小身板,瘦瘦弱弱的,真是吃了老虎胆豹子心,敢来时大将门前闹事,我谢谢你,你这厮让我们见识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好戏。
别叫嚷,你这厮既然做下了,好歹也要善始善终,把这场娱乐进行到底。嘴闭紧,爷要行刑了,是汉子的别鬼哭狼嚎。”
宋代用于行刑的行仗,长度跟现代挠痒痒板差不多,宽度跟挠痒痒板也没多少差距。这种小竹板的刑罚,意志坚定一点的男人根本不怕,大不了挨上十几板子而已,所以在宋代里,城市流氓格外多,连包拯都对他们无可奈何,就因为这些流氓不怕被小竹板敲打。
《宋刑统》规定,惩治这种街头斗殴,最多不能超过十五小竹板。宋代是个对老百姓十分宽容的时代,街头维持治安的大将与快班手临机处置,不能超过五板子,超过这个数目则需要上县衙,领取行刑的火签。
五下小竹板怕什么,一般半大的孩子都不怕这样的敲打,可怜罗二从小到大母亲没有动过他一个指头,虽然大将一个劲的鼓励他有点有了精神,把这场戏演完,但那小竹板一举起,罗二已经哭得震天动地,仿佛世界末日顷刻到来。
这次罗二要被责打十板子,其中五板子是他自己该得的,另五板子是替母亲挨的。罗母在乡下横惯了,这次进城她终于知道,单纯的耍横没有用的。不过,由于眼下她自己也是受刑人,儿子挨打有一半是替她挨的,所以罗母虽然心疼,哭嚷的震天响,却不敢上前拉扯大将。
大将小竹板舞的像穿花蝴蝶,动作快的像闪电,当罗母一声高亢的、类似意大利咏叹调的女高音,刚刚扯到高音e,还没有决定将调门维持多久,那大将已经满意的将小竹板插在腰间,转脸瞪着罗母,嘴里说:“打完,收工。”
按着罗二脊背的大将松开手来,催促罗二:“干隔涝汉子(宋代骂人的话,意思相当于现代的人渣),赶紧把你的裤子提上去,就你那小**,秀气的,露出来让人笑话。”
围观路人发出一声哄笑,这位大将又转身向罗母狞笑:“婆婆,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也知道,今儿是杀人放火的好日子,别说承信郎走的时候,将这家托付给兄弟照顾,就是承信郎不曾交代,海州城也容不得撒泼撒野——哈哈,律令上从没说过不准重复用刑。刚才是第一次,你们再犯下同样的罪,咱兄弟可不嫌麻烦,随时随地再给大家表演一次。”
人群中窃窃私语:“这就是海州第一才女的刻薄婆婆、混账小叔,褚大人真是读圣人书读愚了……”
楼上的褚素珍一听到这话,马上缩回了身子,扭身往后院走……
在一片唾弃的目光中,罗母与罗二跌跌撞撞的钻进小巷。等周围没人了,罗二捂着疼痛的屁股,大声抱怨:“娘,嫂嫂看着我挨打,也不出来管管。”
罗母恶狠狠的答了一句:“看我回去收拾她。”
马上她又温柔的询问儿子:“儿啊,疼不疼……这可怎么办啊,那个死妮子躲入别人家里,打死不出来,如今我们又不敢上门去吵闹,娘身上没有一文钱,今日的午饭可怎么办,真是不孝啊。”
罗二也叫苦连天,但他马上眼睛一亮,喊道:“娘,莫慌,我认识这条巷子,贺小五住在这条巷子里,以前他与我耍在一处,咱们仗着嫂嫂的名头,过去跟他借两个钱,想必他是肯的。”
罗母欣喜的夸奖:“我儿就是见多识广。”
这条巷子其实是甜水巷,罗二领着罗母没走几步,便拐到贺小五的家,他正愁着是敲门好,还是直接在门口嚷,门陡然推开了,贺小五慌慌张张的向门外跑,正与罗二撞个满怀。
这一撞让两人都滚倒在地,贺小五从地上爬起来,一见撞他的是罗二,立刻怒气冲冲的喊:“干隔涝汉子,你走不不长眼睛啊?”
贺小五被骂愣了,急着嚷:“小五哥,是我呀,你这样急慌慌的,是要去哪里?……咦,你怎么没提菜篮子?”
贺小五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嗓门说:“骂的就是你,你这厮好没眼色,不知道时大郎已经动手杀人了,还耀武扬威的满街转,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罗二纳闷:“时大郎动手杀人,与你我何干?……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嫂嫂跟他关系可好了。”
贺小五急于摆脱罗二,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这厮还敢提起你嫂嫂,难道你忘了你偷嫂嫂的嫁妆出去耍钱?”
罗二很委屈的瞪大眼:“我嫂嫂是罗家的媳妇,我罗家的钱财怎么花,凭什么时大郎要伸手?莫非他俩真有奸情?……唔,那正好,如此一来我抄没了嫂嫂的嫁妆,时大郎定不敢说话,是吧?。”
贺小五急着想走,不得已吐露真情:“罗二,快放手,我跟你说,我往昔与方举人有过来往,我怕他时大郎迁怒,所以要出去躲一阵。”
罗二拍手称快:“好啊好啊,小五哥胆子真大,竟跟教匪混在一起——快与我几个钱,我替你遮掩,否则我大声嚷嚷起来,叫你今日走不脱。”
贺小五打了个哆嗦,立刻翻脸啐骂起来:“干搁涝汉子,你光想着威胁我,也不想想你今日的处境,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也不知道反省。”
罗二不屑一顾:“你说的,我嫂嫂与时大郎关系极好的,那时大郎杀人,与我何干?”
罗二说这话是有底气的。想当初,褚素珍嫁入罗家的时候,按照当地风俗,罗望京不在家,与褚素珍拜堂的可以是一只公鸡,也可以是小叔子。而罗二代替兄长拜了堂,并替兄长收了乡亲赠送的喜钱。当时,因为褚素珍带了万贯嫁妆,再加上罗望京眼看就要中进士了,乡亲们给的喜钱不免多了一点,这让罗二很心动。
拜堂结束后,褚素珍进入新房歇息,骤然获得平生最大一笔钱的罗二决定,去实现自己平生最高志愿:拿着钱去城里耍,要从街头耍到街尾。
当晚,罗二吉服都没有脱,带着喜钱冲入城中,而城中的闲汉看他带的钱财丰厚,公推他坐庄,但耍了几把后,罗二才明白,村里耍钱的水平跟城里不是一回事。
等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罗二不仅把喜钱全部输光,还因为赔不起闲家押的赌注,而被一帮无赖子揪住喊打喊杀,无赖子们声称要剁掉罗二一只胳膊用于抵债,当时罗二吓得大小便失禁,狂呼救命。
无赖子们声称要剁罗二胳膊,这是城中无赖通常的恐吓手段,就等被恐吓者受不了惊吓,说出可以帮他们还债的人。村中长大的罗二果然中了圈套,他先说出城中几个相熟的,结果没用,拿哥哥举人的名头出来,也吓不着那群无赖,没想到一提嫂嫂的名字,无赖们犹豫了,这时,罗二从无赖嘴里第一次听到了时大郎的名头。
无赖们低声商量一番,而后谈起:惹了褚素珍,就等于惹了时大郎身边那群女人……时大郎一旦怒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城中恐怕再也呆不下去了,不如卖个好,把罗二当做一个屁放了,反正他们已经赢够了钱。
原本在争吵当中,罗二已经被扒的只剩一块兜裆布,无赖们嚷嚷着那他那身衣服去抵债,但一番商议过后,那身吉服又归还了罗二,为首的无赖还好声好气的解释:是罗二自己要过来耍的,可不是他们强拉罗二的,愿赌服输,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如今他们看在时大郎的面上,欠债一笔勾销,彼此两清……
从那时起,罗二知道了时大郎的名头,随后他在跟城里相熟的人一打听,越发了解时大郎的赫赫凶名,同时也了解到,他嫂嫂褚素珍没准可以指挥动时大郎,因为当初教匪叛乱的时候,时大郎曾经冒险出城,带着一伙人赶去解救这位海州第一才女。
褚素珍曾被教匪所困,这事儿罗二隐约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次经历,褚父认为女儿坏了名声,失节了,才匆匆下嫁了褚素珍,同时,施家大约也因为相同的原因,强行拆散了施衙内与褚素珍的恋情——这桩事情也正是罗家拿捏褚素珍的把柄。
随后的日子,罗二在城中过的很滋润,并渐渐闯出一点小名声,但凡他与城中的无赖冲突,只要一提嫂嫂的名字,城中的无赖们便退避三舍,这让他越发相信,嫂嫂或许真能指挥动时大郎。因此他平生志愿又增加了一个:让嫂嫂指挥时大郎替他罗二烤鸭子,他一定要品尝到号称海州第一厨的时穿亲手伺候。
因此,贺小五的话他根本不信。
第306章仗着谁撑你腰,
第306章仗着谁撑你腰在线阅读
第306章仗着谁撑你腰
第306章仗着谁撑你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