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眼睛都没红一下。
坐在席上的臣子们,忍不住低声探讨起来。
程国公府之前分家的确闹得挺大,他们之前还派人打探,虽说程家那段时间乱得跟一锅粥似的,消息比较好打听,但打探的内情还是不如当事人口述详细。
原来还有这么刺激的转折。
“你胡说!”程世子一个没忍住,直接叫嚣道。
“皇上恕罪,微臣实在听不下去了,您莫听他这番巧言令色,分明是漏洞百出。”
“漏洞何在?”皇上倒没生气,毕竟方才他只是禁止程国公发话,可没禁言程世子。
“如果说库房里的珍品他一件都没带走,那他就不可能拿出宝马血石来,还放了一件赝品在库房里,害得微臣父子二人,把假货当成真的,送来给您贺寿!”程世子这会儿智商倒是在线,知道不能再任由程亭钰卖惨下去,必须把话题转移到真假寿礼上。
毕竟程宗然去世之后,前几年国公府对大房还不错,但是后面就越发放肆起来。
若是他任由程亭钰抱怨下去,只怕众人会产生诸多怜悯同情之心,自然而然地更帮着大房说话。
“程亭钰,你可知假货何来?真品你又是才哪儿得来?”皇上主动审起案子来。
或许是想吃程家的瓜,他连大理寺的官员都没招呼,直接亲自上阵。
“父亲临死前,单独见了草民。他交给草民三件物品,一件奉与君,一件赠与妻,一件交于子。赠与母亲的是二人之间的信物,草民就此不提。交于草民的是跟随他戎马生涯的战马随影,随影是老马,三年前已然离世,草民将它葬在父亲墓旁。奉与陛下的便是这件宝马血石。”
“这是他留给程家大房的一件护身符,待草民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便将他献与陛下,求陛下护佑他的子孙。”程亭钰说完这句话,撩起衣裳下摆,终于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他说得十分动情,声音里似乎有些颤音,但是趴在地上,并不能看到脸上是否有泪。
众人都被这番话打动,程将军临死前,将亲子交到床前,交代的这几句话,将忠义都想到了。
“程将军求朕庇护你什么?”皇上问。
程亭钰起身,作势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已然红了。
“父亲在临终前对草民说,皇上仁德,必然会善待忠臣之后。而草民身体孱弱,也无法于朝中行走,久居府中,更不会得罪到旁人,若是真有人害草民,那大半是出自身边之人。钱权动人心,无论是世子之位,还是所剩的家财,恐怕草民不仅得不到护不住,还可能会丢了性命。他最后一句话还是,惟愿草民用不上护身符,万万没想到,今日却来得这样快!”
他说到后面,似乎有些哽咽,完全说不下去了,再次趴伏在地面上。
这番话听完之后,满殿哗然。
程将军这遗言说得如此直白,只差指名道姓说亲爹和亲弟弟要害他的亲儿子了。
“皇上,这是诬陷!这不可能的!”
程世子急得满头大汗,他想争辩,但是又急又怕,脑子完全转不过弯儿来,只能说这些没有意义的抗议。
还是皇上摆摆手,让程国公开口解释,才让程世子不再重复无意义的话。
“皇上,程亭钰简直一派胡言。宗然尊敬父亲,友爱弟妹,生前也最希望家和万事兴,根本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了。依老臣看,这是程亭钰设下的圈套,这个假货是他准备的,真品也是他偷走的,就为了今日把脏水泼过来!”
程国公方才被禁言,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再加上程亭钰唱作俱佳,早就把众人的同情吸引到位,这对国公府很不利,因此他这回再开口就显得直白许多,全把责任怪在程亭钰头上。
“况且说到最后,程亭钰也未言明,这件宝马血石的赝品从何而来,总不至于是程宗然放的吧?如此贵重的宝物,程宗然若是当真私下给程亭钰,必定会提前知会老臣一声。”
“就是,大哥一向最孝顺了,拿这些东西肯定会提前问过父亲!”程世子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迫不及待地助力道。
听到这一番言论,程亭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道笑声充满了嘲讽,落在光明殿这种威严的地方,显得十分刺耳。
毕竟很少有人敢在这种地方,弄出如此明显的阴阳怪气腔调。
“你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程世子不满地质问道。
“我笑祖父和二叔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也请大家听听他们这番话,我父亲孝顺,若是拿什么东西都会问过祖父。您二位说的人是谁啊,父亲早已成家立业,他不是三岁孩童,拿自己的东西送给亲儿子,还得过问他的老父亲。二叔二婶用他挣来的东西时,不曾过问谁,没成想轮到他自己了,却还要看别人的眼色,才能给自己的儿子用。”
“况且,他当时是在交代遗言,您二位还要他提前通知,这话听起来好似父亲是要出门游玩,临别赠言,而不是临终遗言。”
程亭钰满脸讽刺地看向他们,这回眼神之中不仅有嘲笑,还有浓浓的杀意。
显然程国公父子俩的话,挑动着他的情绪,让他愤而反抗,甚至都不顾在皇上面前,就直接以我自称,摆明了要争辩个黑白对错出来。
“父亲就是因为太孝顺,太友爱,才会更加清楚内情,对他一身疾病的儿子,才会如此担忧。至于这假货,也不该问我,两位该去问问二婶才是。”
“听你在这儿放屁,臭不可闻!我都不稀罕听。还有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又牵扯上你二婶?”程世子也跟着激动起来,完全忘了这里是光明殿,还以为在程国公府,当场吵了回去。
程亭钰说完自己想说的,便不与他辩驳,直接向皇上行礼。
“皇上,方才草民激动了些,在殿内失仪了,还请您降罪。至于假货一事,您派人审过程世子夫人,一切就清楚了。”他这会儿倒是记得替自己挽尊了。
“免,程亭钰,你既然提到假货一事,显然是知情的,就说出来吧。世子夫人是女眷,朕没法立刻通传询问。事情依然发生至此,还是程将军的临终嘱托,朕总得给他一个交代。”皇上摆摆手,态度比之前温和多了。
“是,草民遵旨。大概在三年前,草民发现库房里的某件珍宝突然丢失了,当时是世子夫人主理中馈,库房的钥匙也是她在管,为了不激发矛盾,草民并未声张,而是私下让人调查。没过几日之后,那件珍宝又回来了,只是却变成了赝品。”
“草民便知,是有人偷走真货卖掉,弄了个假货来滥竽充数。在国公府里只有大房和二房的情况下,大房没有动手,那便只有监守自盗的二房所为。草民当时有些犹豫,是否要揭发,可是一想当初分家之时,二房经常说草民贪得无厌,要逼死他们,再者那时候草民还幻想着家和万事兴,反正是自家人卖的,钱也没被别人花了,就当花钱消灾了。”
“只是那些人的贪欲越来越大,从世子夫人一个人卖,到她的儿子们,也就是草民的两个堂弟也加入其中,物品越换越多,直到后面草民找了个由头发话,库房的要是被交给程国公看管,此事才好了些。草民成亲之后,世子夫人说草民的妻子带嫁妆进来,为了避免两家的东西混在一起,草民便再也没进过那个库房,不知情况如何。”
程亭钰说了一长串,好不容易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迎来程世子激烈的反击:你血口喷人,皇上,微臣并未听闻此事。若是微臣妻儿当真做出此事,微臣不可能不知情!况且原本分家,说这些珍宝都是程亭钰的,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去卖钱,这肯定是他的阴谋诡计!”
“草民所说句句属实,皇上可以派人去查。”程亭钰丝毫不相让。
皇上皱着眉头,显然有些拿捏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