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眸间明显一舒。
洛远安看了看一侧的日晷。
眼下这个时辰,应当是天子同这些储君人选在一处,天子提问考验的时候。
她怎么会在这里?
但洛远安真见她在心无旁骛得书。
书册是他选的。
他知晓很难读,也晦涩,但对方看得认真。
“什么书?”他佯装问起。
“五目记。”涟卿竖起给他看,他莞尔,“哦,那是有些难啃。”
涟卿笑而不语。
这里是宫中,自然不能妄议天子,这点规矩和常识涟卿是懂的。
眼见她会莫若深,洛远安又问,“另一本呢?”
她这才翻了翻,应了个名字。
洛远安尽收眼底,这本,看来她是压根儿都没看过,连名字都不知晓。
洛远安没戳穿。
但涟卿却叹道,“《青罗史册》,这本太少见了,拓本都少见。”
说到这里,洛远安又抬头看了看她,方才留下的形象似是在慢慢丰富着。
他好奇,“《青罗史册》你都看过?”
涟卿点头,“早前看了一些,刚才翻了翻前后,这本应当是上中下三册,陛下这次挑了下册。我记得上册说的是帝王之术,中册是宦海沉浮,下册则是民生。天子应当是想问民生民心如何与帝王之术,朝堂权势平衡……”
洛远安不由又看她一眼,“《青罗史册》的作者记得吗?”
涟卿点头,“自称五面居士,字义为五面,一面怀柔济世,一面博学多才,一面刚正不阿,一面犀利讽喻,一面返璞归真,是以,五面自居。”
涟卿说完,又道,“我觉得,这些都是后人强加的,他应当是想说自己是无冕居士。无冕可做无冕之王解,是集才华大成于一身的自傲;也可做无冕青衣之意,意思是,旁观论述,并不在朝堂之中,借以自清之意。因为《青罗史册》上中下三册,以下册民生为重,所以更倾向于后者……”
洛远安嘴角微牵,笑而不语。
但看涟卿的手,眸间有探究。
这不止是熟读《青罗史册》,还熟读了很多书册,才能信手拈来,一语中的……
他原本是来此处清净看书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其实爱听她说起书册。
看过这么多书册,又眼界广阔的女子,很少见了……
原本都是来看书的,他同她说了许久的话。
算聊得来。
他很久没同人这么流畅舒心得聊过天了……
临末了,她是见离宫的时辰快到了,要着急赶回去,然后一道出宫,也起身同他道别,“还没问大人怎么称呼,今日听大人讲《青罗史册》,受益匪浅。”
洛远安还未开口,岁之刚好折回,恭敬唤了声,“上君。”
上君?
涟卿诧异看向眼前,怎么会?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一袭素袍白衣,连一侧的都比不上。
方才,她问他可是侍书官的时候,他也没戳破……
她为了避开天子,特意来了浮云亭这处,却和上君,聊了一下午的《青罗史册》?
涟卿微微皱眉。
她在天子跟前急功近利,又乐于表现,是不想天子喜欢她,所以天子问话题的时候,她也滔滔其谈,真假参半,她觉得应当是瞒过天子的眼睛了,却撞倒上君这处。
上君若是同天子提起……
涟卿心中一紧。
洛远安起身,亲切道,“回去吧。”
涟卿愣愣看他,他唇畔微微勾了勾,没说旁的。
涟卿也不知道是不是虚惊一场,但正好回驿馆的时候收到卓妍的信。
问她到京中了吗?
在京中如何了。
她提笔,好像今日遇到上君了,为人温和儒雅,平易近人……
一连三日,每日,这些名册上的宗亲子弟都会从驿馆到宫中,同天子和朝中官吏照面,也接受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