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垂眸,“我之前一直想的是,是淮阳郡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们会遇上这些事;但如果最后的猜测是真的,那其实应该是反过来,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淮阳郡王府才发生了什么事……”
陈蕴看她。
涟卿指尖攥紧,思绪重新回到了从万州回京中的时候。
——(上君)这么不想做储君?
——(天子)朕没有儿女,你这声姑母,让朕觉得不是孤家寡人……这么多宗亲子弟里,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叫朕姑母的人。
——(大哥)天子在,上君在,魏相和几位朝臣在,但问的都是封地之事,同储君之事无关……问得细致,旁的再没提起过,然后忽然告诉我可以离京了。
——(二哥)吓死我了,我还阴谋论,觉得谁在背后把淮阳郡王府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忽然间,涟卿眸间滞住,好像有些东西通透了,但有些东西还未想通透,也有些东西陷入了僵局。
而思绪间,忽然听闻山谷处“嗖嗖”箭矢声响起,又是接连强弩。
强弩射穿了马车和马匹,马匹应声倒下,马车也翻车。
如果不是她同陈蕴到了山丘这处……
等涟卿回过神来,山谷中已经短兵相接。
“四小姐,走!”陈蕴一手握紧佩刀,一手拉起她赶紧从山丘另一处离开,身后的两个暗卫也跟进跟上。
很快,截杀的人就发现山谷中没有涟卿身影,也很容易抬头望向方才所在的山丘上,但没有见到身影。
周围都是群山做掩护,涟卿这个时候才知道陈蕴说的,这处一旦出事,可以很快逃走。
涟卿大气都不敢出,但刚才她看到了有多少人!
陈蕴带着她,还有身后的两个暗卫,脚下一步都不敢停,就在山中飞奔着,没有马匹,只能靠双腿,而且不能停下,到后来,涟卿跑不动,是一个暗卫在前方开道,陈蕴背着涟卿,另一个暗卫断后,就这样,一连两日,在山中躲避开了至少四五处人,夜里也不敢生火,都歇在树上,避开所有能避开的危险。
但在第三日上,在必经的路口,还是与追杀的人撞上。
如果不是陈影循着陈蕴的犬牙镖追上,陈影带人断后,在厮杀中,受伤的陈蕴很难带着涟卿离开。
而从芦城城郊的山脉离开,暗卫里也只剩了陈蕴与陈影两人。
“对方应当猜到我们想经由浣城回燕韩,我们去芦城城中的时候,不仅城门口有人拿着四小姐的画像,而且连城中也有很多埋伏,能做到这些的人,恐怕不是西秦国中简单的权贵。”陈影沉声说完。
陈蕴从开始起,就一直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在陈影方才摊开在地上的地图上。
而等陈影说完,陈蕴才伸手指了指地图中,“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有截杀的人,只有我们两个,护不了四小姐安稳,甚至连消息都没办法送给主上。现在只有一条路,既然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要回燕韩,那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去淮阳,眼下,只有去淮阳是安稳的。”
陈蕴看向涟卿,“四小姐,我们先去淮阳,等主上……”
第139章 行脚商人
从芦城周围去淮阳,就意味要折回之前的袖城。
但这种时候,往往越危险的地方,反而是越安全的地方。
他们才从袖城狼狈离开,陈影又让之前留在芦城放风的一人留下踪迹往浣城去,不会有人料想到他们南辕北辙折回了袖城。
所以回袖城的一路反倒比想象中的更安稳。
但再安稳,陈蕴还是让涟卿换了男装,且入了城中后,三人没有在袖城逗留太久,甚至也没去查探早前的地方,径直穿过袖城就往淮阳方向去。
袖城这处前两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不停留,大街小巷也都是在议论那晚□□的事。说的多是死了不少人,也说了有人杀了守城的驻军,强行闯出了城门,也有说是军中得了城守的求助,在追捕江洋大盗……
但道听途说的多,知晓实情的少。
三人就在购买干粮的空隙,权且听了些许,市井之内,有用的信息很少,但有一条,发生了这样的事,袖城都没有封闭商旅往来,甚至,连戒严都没有……
陈蕴低声问道,“我记得晋州是永宁侯府的封地?四小姐,淮阳郡王府同永宁侯府可有过节?”
涟卿想了想,摇头,“应当没有。虽然晋州与淮阳并不接壤,而且晋州富庶,淮阳贫瘠,爹常说,门当户对,不止是婚姻上,平日的往来也是。所以平日里,淮阳郡王府虽然与永宁侯府有往来,但大都是礼仪与客套上的。可祖父这一辈,确实淮阳郡王府同永宁侯府交好,几乎没有利益冲突与纠葛,我也没听爹提起过。而且,永宁侯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小时候都见过。”
陈蕴再问道,“晋州富庶,可有自己的驻军?”
涟卿顿了顿,“点头,有。”
陈蕴对陈影对视一眼,陈影沉声道,“那天晚上截杀的,都是军中之人,如果晋州有自己的驻军,别处的驻军不会轻易做这些动作,一旦发现,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说,是永宁侯府?”涟卿微讶。
陈蕴和陈影再次对视一眼,陈蕴继续道,“有两种可能,第一,永宁侯府的人做的,然后一切都解释得合情合理,但越合情合理,越像欲盖弥彰;第二,有人特意在永宁侯府的地界做的,如果出事,也会先将矛头引导永宁侯府这处,如果永宁侯府在西秦国中地位卓然,对方未必是想栽赃嫁祸永宁侯,因为永宁侯府这样的位置根本栽赃嫁祸不动,那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想将事情闹大,不断拖人下水,而拖得人越多,地位越高,越不可能将此事细查,因为根本查不动,也不敢查。那即便东窗事发,也只会不了了之。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一定心思缜密,深谙朝中之事……”
陈蕴说完,涟卿喉间轻咽。
三个人都陷入了思绪。
言辞间,伙计已经将干粮包好送来。
陈蕴接过,道了声谢,三人转身离开时,陈蕴低声道,“四小姐,这次可能真要做好准备,淮阳的情况,未必比袖城好。”
不是说淮阳未必比袖城安全,而是说淮阳的情况未必比袖城好……
“我知道了。”涟卿点头。
出了袖城,继续往淮阳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