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羲知道，这是一个坑。
天道给他设下的一个坑。
所有的企图和目的都摆在了明面上，摊开在他的眼前。
却逼着他不得不跳下去。
直白而□□的阳谋。
……
越羲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白衣身影，虽然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越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现在，究竟是琴翳，还是洛秋？”
琴翳，亦是神族中人，也是神族长老之一。
却是越羲难得的一个并不讨厌的神族，甚至两人的交情还算不错。
琴翳此人，一向淡泊无为，以前也从来没有参与到神族和冥域、和越羲之间的争斗中。
不过早在越羲转世、诸神长眠之前，琴翳就已经离开了神族，四处云游去了，然后便失去了踪迹。
漫长的时间里，神族遗忘了这个曾经的长老，冥域遗忘了这个对立的神族，而越羲，也忘记了这个还算聊的来的朋友。
直到越羲来到孤峰，对上太微转身后露出的那双异色瞳仁。
如同惊雷劈开混沌，照亮天地。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和回答。
这个局，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布下了。
天道不会容许一个可以挑衅它的存在生活在它的天地下。
要么离开，要么死亡，要么，自降此身，变得和其他亿万生活在天道下的生灵一样。
只是越羲没想到，琴翳和太微之间的关系……
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面临这样一个选择。
越羲能够清楚的知道，天道此时的意思。
“给我看看吧，你所谓的爱，你所谓的喜欢，在你心中能有多大的分量，而你，又能为了他，做到哪个地步。”
……
听到越羲的问话，身着白衣道袍的男子淡然一笑，即便现在他修为跌落，真灵不固，依然不见丝毫的慌乱、畏惧，绝望。亦不见丝毫对于设计了越羲的灰暗或是愧疚。
依然高若垂天之云，朗若清秋明月，一身的风华，恍若不沾半点尘埃。
他说道:“我是洛秋，我也是琴翳。”
琴翳是我的上一世，洛秋是我的这一世。
“如同你既是越羲，也是兮月。”
太微纤长的睫毛在眨动间划过那对极为奇特的异色双眸，显露出几分神性的冷漠和高傲，亦显露出几分人性的柔和和谦卑。
琴翳是他，洛秋也是他，他们本就是一体。
太微看向越羲，眸中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他想，越羲知不知道，曾经的琴翳喜欢过他呢？
当太微的记忆融合之后，他自然是知道越羲喜欢洛秋的，很喜欢很喜欢。
或许，要比当年自己对越羲的喜欢要多很多。
毕竟自己永远都无法向越羲那样，无所顾忌地去喜欢一个人，去爱一个人。
自琴翳从出现在这个世上的那一刻起，无论他愿意或是不愿，他的立场都站在了越羲的对面。
就好像现在的他一般。
无论自己愿意不愿意，只能顺从天道的意思来到这里，将感情变成砝码，放在双方博弈的天平上。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站在刑场上，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太微不知道越羲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太微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越羲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太微感受到自己体内越来越少的灵力，迅速下降的修为。
越羲站在一边，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太微心中叹了口气，是给琴翳的，更是给洛秋的。但是一直微微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不像方才那样沉重了。
太微在松了一口气之后，甚至还有心思去想自己身上之前被吕宋所下的那个诅咒。
说起来，这个手法有些眼熟啊，好像和自己很久之前无意中弄出来的一个东西有点像……
太微想到，不会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吧？
就在太微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越羲之前一直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他说道:“你说的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总归都是一个人。”
“就好像兮月是我，越羲也是我。”
可是我喜欢的，我爱的，只有洛秋，只有我的师尊。
越羲眸色暗沉下来，若不是琴翳，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琴翳，不是他曾经唯一的朋友，越羲不会如此的纠结和犹豫。
越羲完全有办法封印甚至抹杀属于琴翳的那一部分意识，面前的这个人仍然会是他的师尊。
可那样的洛秋，也就不完整了。
琴翳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琴翳和洛秋，本来就是一体，就是一个人。
在保证绝对完整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把两者分裂开来的。
而且琴翳的存在，虽然给太微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是越羲知道，这也是太微的机遇，一个提升太微潜能的机遇。
人族的根脚到底是低了一些，而神族就不一样了。
虽然这是天道给他设下的一个坑，但是利用得当的话，未必就不能得到好处。
……
天道之上是大道，越羲所修的就是大道。
而天衍受限于环境，天衍众人都修的是天道所辖的三千小道。
太微也是。
而如今修为散尽，未必不能破而后立，更甚从前。
越羲暗自思量道。
谁说一定要他自降此身才能打破太微身上的诅咒恢复修为的？
有一个办法就可以化解如今看似进退两难的局面。
就是得两个人都配合才行。
越羲不知道他所想的这个方法在不在天道的算计之内，但是天道明显不可能给自己找不自在，再创造出一个可以威胁天道平衡的存在来。
所以即便成功了，越羲知道，他和太微两人，也不能再待在天衍了。
……
但是一切的前提都是……
太微也要同意这个方法啊！
☆、第56章
太微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和越羲的神魂贴的如此之近。
两人的神念在双方的放纵和推动下渐渐靠近。
直到触碰的一刹那。
像是被细小的电流通过，仿佛整个身子都酥掉了一般。
两人之前都没有过神魂双修的经验，猝不及防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快感同时击中，不由得闷哼出声。
越羲的眼眸暗了暗，声音也比起以往要低沉了几分。
他哑声道：“师尊。”
太微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越羲，仍然是那双异色的瞳仁，可能还没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太微一向清清冷冷的眸中难得地带了点茫然和不知所措，或许还有几分，慌张？
越羲的心头一下就软了下来，他想，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前世今生又如何，已经无需去纠结了。
毕竟自己也还曾经作为兮月出现过呢。
越羲只知道，今后他们两个会一同走下去，他们会是彼此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他们会是，道侣。
越羲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耳尖也变得发烫起来。
凡人夫妻谓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谓之生同衾，死同穴。
谓之相濡以沫，以待百年之后，同归其室。
但是比起凡人短暂而有限的生命，他们的时间要长的多。
他们一起携手的时间，也会长的多。
他们可以一□□炼大道，参悟道法，可以携手并肩，遨游四海。
他们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长长久久，一直到最后。
或许哪一天，直到混沌也重归寂灭，直到轮回开始重新运转，他和太微，也会坦然迎接自己的命运，因为身边有那个一直陪伴的人，所以无所畏惧。
越羲弯了弯眼角，眸里盛满了温柔和深情。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瞬间就想到那么远，甚至远到不知还有多少个会元的混沌寂灭。
他只知道，自己希望眼前这个人能一直在他身边。
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的生命中会有太微的存在，越羲就忍不住地去想象，想象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永远。
带着满心的欢喜和雀跃。
越羲突然握住了太微的双手。
两人本来是面对面坐着，盘膝双手相抵的状态，被越羲突然这么一握，太微惊了一下，然后越羲双手顺势下滑，扣住太微的。
严丝合缝，十指紧扣。
……
如同水乳交融一般，两人的神魂在初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之后，便迅速地贴近、交融。
双方的距离在神魂双修之中被无限拉近，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时候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对方的面前。
这是只有对彼此极为信任极为爱重的道侣间才有可能使用的修炼之法，因为在这种修炼之下，双修的两个人可以窥见对方神念中所有的一切。
要知道世间万物，但凡开了灵智的，都会有自己的隐私意识，这是对自己一种下意识地保护手段。
想要让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对另一个人开放自己过往的一切，甚至是现在的一举一动，一念一想，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这就好比要让一个习惯了衣着的成年人□□地穿行于闹市，会让你的羞耻度和自我防卫意识瞬间爆表。
所以虽然神魂双修的修炼效果和速度比起其他方法都要好上很多，但是几乎不会有人去用。
毕竟这种方法的要求太高了，而且几乎是挑战所有人的底线。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的隐私，除了不知世事的孩童，几乎每个人都会有那么几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这也导致了越羲和太微两人对于神魂双修除了大概的修炼方法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于是当彼此神魂完全相交契合的那一刹那，汹涌而来的快感几乎是瞬间就将还未曾经历过人事的两个人淹灭。
这是远比肉体契合更上一层的极致快感，而在这种快感之中急剧增加的修为更会让人产生一种上瘾的感觉。
神魂双修的诱惑力，只要体会过一次，就很难将它舍弃。
越羲虽然迷恋这种与太微两人对彼此坦诚相对毫无保留的感觉，但是他毕竟还记得自己的主要目的。
于是他强忍住那一波一波不断涌来的快感，道:“抱元守一，静守灵台。”
太微也知道此刻的关键，耽误不得，迅速地按照越羲所说的去做。
越羲的时间把握的很好，他在太微的修为跌落至谷底，全身灵力散尽的那一刹渡进了自己的灵力，然后两人开始神魂双修。
其实一般选择神魂双修的道侣彼此修为并不会相差太多，这样在修炼中才能让双方都获得最大程度的提高。
像越羲和太微这样的，一个修为太高，一个灵力全无形同凡人，几乎就相当于越羲把自己当成了炉鼎送给太微采补。
越羲守住心神，开始缓缓地催动自己所修行的大道，将其展现在太微的神识前，任其观摩。
他们现在所在的禁灵之地，孤峰之顶，虽然距离天道最近，可这里恰恰也是天衍大陆之上受天道制约最弱的地方。
这一点也让越羲的计划实行起来得以顺利了很多。
太微也没有辜负天灵体的传说美名，本身的资质、悟性、心志都是最最顶尖的，如今这样的机遇摆在面前，即便是比天道更上一层的大道，太微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进入了顿悟。
感觉到太微已经进入顿悟后，越羲心中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等太微从顿悟中醒过来就可以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越羲也开始有心情去想之前在太微神识中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了。
太微的记忆虽然漫长，却非常的单调，甚至可以说是枯燥乏味。
作为洛秋，作为道宗道尊的时候，除了闭关修行的记忆，就是偶尔的关于洛秋的师尊和他的师兄的部分，曾经越羲以为所占比例会比较大的宗门在太微的记忆里却出乎意料的单调，除了寥寥几个和太微一脉比较近的人外，还有落霞谷的记忆比较清晰，其他的所有有关道宗的记忆，就是一座座山峰。
而在所以记忆中最生动鲜明的，竟然就是收了兮月为徒之后的记忆了。
越羲看到这里，感觉有些复杂，有些心疼，有些喜悦，又有些，嫉妒。
是的，嫉妒。
嫉妒那个在太微记忆里如此鲜明的不是越羲，而是那个小小的孩童兮月。
虽然那也是自己，可是越羲还是觉得嫉妒。
他现在已经融合了有关于兮月的记忆，但是属于越羲的记忆是占据主导位置的。
但是越羲也知道太微的情况恰恰和他相反。
虽然太微觉醒了曾经作为琴翳的记忆，但是占据主导的，应该还是这一世的太微。
☆、大结局
五十七章
太微被越羲带着，离开了天衍。
在去往混沌亦或是其他世界之前，太微终究是忍不住回头。
他看着身后变得越来越远的那方大陆，内心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游子离乡的感觉。
脚下云雾缥缈，景物明灭，一念间，便已经走过了万千重山，远了天地之别。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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