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江一途和田熙熙吗?
世界要不要这么小,这样也能见到?
在做什么,约会?
可那么严肃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约会。
汪能江装作不感兴趣的模样,默默收回眼神,可耳朵却违心地集中精力,想在一堆吵闹的声音中辨别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餐具餐盘鏗鏗响,客人的谈话不断,三不五时还会上演调皮小孩的意外演出,蔡捲毛的絮絮叨叨更是从没间断,可汪能江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人的对话她却听得很清楚。
特别是江一途的。
──我确实使用sa资源,搭上sa便车。
──没有leon,神钥或许到现在也只是电脑资料夹里,乏人问津的程式码。
──我拿到我需要的,同样,leon期待的,我也能一并交付。
汪能江站在结帐队伍上。
大概是田熙熙喊得大声,后面的三姑六婆也全注意到了,你一言我一句,声声刺耳结论。
「那男的,长得挺好看,却没什么担当啊。」
「女朋友讲得倒是实际,都几岁人了,务实点比较实在。」
「所以说啊,交男朋友什么的,选平常点的,可靠点的,能託付一生就够啦,现在的人吼,就只会看脸。」
耳朵似乎被一层薄膜包住,汪能江好一阵子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有隐隐约约的背景杂音。
不是那样的。她想。
江一途不是那种好高騖远、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男孩子,他一直都很有能力,所以能足够自信。
可现在呢?他都说了些什么?
汪能江抿着唇,回过神时,已经把取餐号牌塞到菜捲毛手上,转身便脱离排队队伍。
蔡捲毛完全消化不了她的即兴演出,「喂、喂!汪能汗!你要干嘛?」
汪能江头也没回,跨着大步越过点餐区,恰巧见到田熙熙甩手离去的画面,背影跟记忆中一样高傲自信,漂亮得难以亲近。
瞧瞧,田熙熙她啊,怎么就和从前一样,她连拉近距离的方法也找不着。
可江一途呢?真的完全没有变化的话,她怎么就突然找到和他相处的方式了?
汪能江终于晓得,现在的江一途和记忆中的江一途之于她,或许熟捻程度有影响,但更多的,肯定是因为这七年的时间。
他啊,现在的他啊,分明是摆脱年少时代无所不能的错觉,终于可以大方地与他人携手合作,并拥有了,坦率揭露自我的勇气。
能体悟这些事,能说出这些话,不是这么容易的,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自我欺骗里活得肆意妄为,汪能江认清过,于是,更清楚这一切有多困难。
尤其,他还是学生时代受眾人仰望的学神大人。
是那个大伙因成绩遍体鳞伤的年纪里,丝毫不感挫折的学神大人。
所以,江一途到底成为了一个怎么样的人了呢?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大概是泯然眾人了吧。
可是汪能江不这么觉得。
突如其来汹涌而至的柔软,也不是因为他从天坠落至地,她终于能够意气风发地平视他。
她只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把他神格化的夸张,因此忽略了总是游刃有馀的学神大人,也需要,也会有,为了些什么,就得放弃点什么的时候。
当他问她,这游戏有什么好,值得玩三年吗的时候。
当他调整好一切,决定前出席饭局的时候。
还有当他拉开她,签下保密协定,从此跟游戏毫无瓜葛的时候。
那些歷经风霜,那些鲜活残酷。
原来他和她一样,也活在这样,哀艷腥甜的现实世界中。
他能走得这么漂亮,大概只是因为,他比一般人来得更果断理智。
更早之前,在游戏里,她喳喳呼呼说了一堆神钥的好,他那时的回应还有之后的道谢,不停回盪在脑里。
──汪能江,那天在餐会替我说话,谢谢你。
──我也一样,有点感动。
……替我说话,谢谢你。
……我也一样,有点感动。
……谢谢你。
……有点感动。
汪能江忽然觉得可惜。
可惜那些时候的她,不知道她玩了三年的背后,是他花了五年的心血。
五年啊,这么久。
即便如此,他还是,这么有血有肉,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