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几个秦州官吏都不知道这件事的。
除非……
李策安安静静立在一旁,一副寒芒色正的模样,任凭殿上旁的人如何狼狈,他就像是立足仙台,片点污泥都不沾的神君,清贵明洁。
此刻唯有那斜睨来一抹眸光,带出点尘俗的情绪。
李睿暗暗咬紧后牙槽。
不做他想,一定是李策告诉他们的!
明淳帝反应了半晌,才猛得一拍龙椅扶臂,几乎气得要站起来,额角的青筋狠狠一抽,他怒斥道:“楚王,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李睿此刻不得不断尾求生,果断认下其中利害较小的事,“黑风寨的钱的确是儿臣拿了,但儿臣没有让他们去抢灾银,更何况这些钱帛也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填补之前国库的亏空!儿臣是一分未取!”
明淳帝拧紧眉头,想起了这件事,他之前还因为这个狠狠骂过楚王一回。
“什么!你竟是这样填补的?”
李睿脸色苍白,挺身直跪,“父皇从前眼里只看得见秦王,可有想过儿臣也是您的儿子,还是您的长子,许多事情您只教他,从未教儿臣。好不容易父皇给了儿臣这么多机会,儿臣也只想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这才急功近利,动了不好的心思,可儿臣对父皇向来崇敬仰慕,其心可昭日月!”
皇帝听到楚王指责他不公,神色变得复杂。
不由想起几个皇子之中,他的确最是看重李策,从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让他耳濡目染,日渐长进。
而李睿打小爱舞刀弄枪,在他六岁的时候,他找来宁国公给他当老师,教他武艺兵法。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他们两自幼被教导的东西就不一样,当然没有办法比较。
而且这些日子楚王参理朝政,应付政事,捉襟见肘的窘迫他也是看在眼中,不能否认他的努力与上进。
明淳帝紧蹙的眉舒展了些许。
“但你好功冒进,即便是行军打仗也是大忌!”
李睿察觉到皇帝态度的松动,乘热打铁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已经知错了!”
群臣正互相对望,噤若寒蝉。
楚王三言两语竟勾起了皇帝的恻隐之心,把这么多大事的重心转移到了皇帝对他关注不够上头,因为没有被悉心栽培,所以行事不妥善也变得情有可原。
正在这个时候,大殿外有传来了脚步声,是赵方回来了。
他带着一位本不该出现在太极殿门口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太医院,裴院判。
张阁老捋着胡须,同身边人小声道:“这不,惊喜来了。”
赵方快步登上御台,站至皇帝身边,俯身道:“陛下,裴院判有要事禀告!”
明淳帝不解,这个时候裴院判来做什么,可见到赵方神情凝重,也不再多问,就挥手道:“让他进来。”
裴院判的脸色沉重地走进来。
大殿中央已经前前后后跪了不少人,都再没有容他跪下的地方,皇帝就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你站着说就行。”
裴院判拱手道:“多谢陛下!微臣来是因为刚刚翻遍了古籍,找到了有关齐贵妃宫中一味特殊香料的记载。”
“贵妃宫中?”明淳帝眸光倏然划过李睿,见他面孔一僵,眼睛忽的就垂了下去。
裴院判举起手里一块黑灰色的小块。
“此物名曰嘉莳萝,与莳萝类似,其味辛,性平,能散寒止疼。秘制为香后,具有安神宁气、缓解头疼之功效,然而与莳萝不同,嘉莳萝对缓解疼痛的效果更好,但使用过后病人会对它产生依赖,一日不用,疼痛加剧!所以发现它的药师认为此物为毒不可多用,否则对病人百害无一利!”
明淳帝霍然起身。
“你是说宫妃宫里用毒给朕治头疾?!”
裴院判颔首,解释道:“陛下的处方微臣一直在看,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但是陛下的头疾时缓时重,这才让微臣觉得奇怪……”
“裴院判,贵妃素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她!”楚王口不择言,对裴院判怒道。
“楚王殿下错了,微臣只是为陛下效力,不存在得不得罪,此物稀罕少见,久居深宫的贵妃娘娘是从何处得来的,楚王殿下可有什么线索?”
裴知岐把嘉莳萝转到楚王面前。
楚王顿时感到五雷轰顶。
另一边明淳帝亦是回过神来,怒气冲霄,抬手指着楚王,“你、你这个逆子!竟然用如此毒物戕害朕!你、你——”
明淳帝气急攻心,头也剧痛不止,一手捂着脑袋,竟然腿脚一软,险些直接从御台上栽下来。
旁边赵方等人手忙脚乱扶住皇帝。
“陛下!陛下小心!”
裴知岐也急忙奔上前,也顾不得尊卑,上前去照料皇帝。
“父皇!”楚王脸上又惊又恐,早没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李策抬脚走上前,拦在李睿身前。
他们一人站,一人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