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太史门核心掌事者中,仍是以东都老世家弟子为主,季兰缃与齐广云、荀韶宜这三人,已是数百年来少见的例外。
而自寒门庶族甚至江湖山野中引入弟子,是太史门势在必行之路。
“这条路,师父带不过去,季兰缃带不过去,荀韶宜也带不过去,”齐广云笑意嘲讽,目光坚定,“只有我可以。”因为,我有他们谁也没有的,破旧立新的无畏胆气。
他之所以虚晃一枪与季兰缃争掌史君子,是为了替她挡下其它竞争者,确保她万无一失地当上掌史君子。
如此,在他拿下秉笔楼、掌控太史门金脉后,便可畅通无阻地成为掌门继任者,将来待他彻底大破大立之时,他深知,季兰缃会是他最重要的助力。
这些事他不愿对傅攸宁讲。他只望她好好活着,安稳平淡地活着。
如天底下每一个平凡却喜乐的好姑娘那般,柔柔软软的活着。
“师姐,我知你不愿太史门消亡,那我替你管好它;你望太史门永续传承、矢志不移,我便替你守着。”
在傅攸宁震惊的目光中,齐广云笑了:“当年落魄江湖时你给我的活命之恩;后又舍身替我试药,助我重回师门的扶持之义……我说过,傅攸宁,我必会报你一世康健,平安喜乐,求仁得仁。”
你就好好活着,看着我将太史门领向新生。看一切如你所愿。
“小师弟,你好似……说服我了,无论才智胆色,你确是最最合适的那个人选,”傅攸宁眼中有泪痕,却也是笑的,“可,我不愿冷眼旁观、独善其身啊。”
“你回青衣道去等我消息,待邹敬案雨过天青,待我拿下秉笔楼,”齐广云望着她,开诚布公,“师门只知用全才,却不知你有怎样的抗鼎之力。幸好,我见过。”
“你虽于记史、护史皆无大用,可你能埋下许多种子,他们会长成参天大树。有你镇在青衣道,我才能确保太史门生生不息。”
这是生平头一回,有人告诉傅攸宁,她不但有用,还是抗鼎之才。
她抬手捂住眼,不让泪水汹涌而下,却忍不住笑弯了唇:“齐广云……我总觉着,以你偏执的心性,会将师门带成魔教。”
齐广云也笑:“那你答应我,活着回青衣道去。以你风骨作薪火,再顺便在旁瞧着我,会将太史门带往何处。”太史门是看着皇家的眼睛,而你,就做看着我的那对眼睛吧。
若有一日,齐广云走火入魔,他知道,傅攸宁会是他立世的最后一丝善意。
“好!”傅攸宁抬手一抹脸,放下心中那略显矫情的感动,收敛思绪,“那你将邹敬案同我说清楚些。”
齐光云坐回椅上,正色道:“邹敬与霍正阳一样,是南史堂的人。我在剑南道的人发现绣衣卫剑南道分院试图困住他,便留心着,昨日传回来的消息是,邹敬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
傅攸宁惊讶极了,这真是她万万不曾料到的。
“先不管他带走了什么惊天秘闻,他若真去成羌,那就是叛国,南史堂被循线查出来便只在早晚。虽说咱们的人一向比南史堂藏得好,但唇亡齿寒在所难免,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案既绣衣卫已着手,势必牵连出血雨腥风,你查实邹敬带走的秘密是什么,交给我,然后即刻撤出帝京。再往后,无论发生何事都同你毫不相关!懂?”齐广云俯身半越过桌面,轻扣住她的衣襟,咬牙,眼中有凌厉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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