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这么闲情逸致在这儿冷风吹?”玉卮不解。
游炘念抱着自己哆嗦个不停:“省钱你懂吗?本来还想着曹玢要是不管不顾杀过来,我叫了车也能跑得快点。结果丫真没种。”一阵冷风狂啸,她忍不住哀嚎,“冷!冷!冷!好冷!”
玉卮眼神忽然一尖,指着游炘念的口袋:“你衣服怎么了?”
游炘念低头一看,哟喂,什么时候漏汤了?洒了一裤子的绿颜料……不对啊,她哪有什么颜料,上哪儿蹭到的?
她撑开口袋艰难地往里看,忽然明白了,和玉卮同时惊叫:“三川之水!”
路人侧目。
游炘念和玉卮赶紧躲到小巷子里,往口袋里掏,掏出一个被浸透,湿漉漉的小布袋:“三川之水爆了?”
玉卮更激动:“肯定是因为接近目标,今天你和三川灵杖距离少于十米,所以它沸腾了!天啊!居然找到了!”
“三川灵杖的主人有三个可能,副总理、副市长和曹玢她爸。的确,以他们的身份都有拥有三川灵杖的条件。玉卮!”游炘念目光一转,充满期待地凝视玉卮。
玉卮有不好的预感:“你……又怎样?”
“轮到你大显身手了。”
“我今天早上已经大显身手过了!”
“三川灵杖就要眼前,你却不努一把?”
“我再说一次,是你要恢复记忆,不是我!”
“那我也再说一次,咱们在一条利益线上,我一天不回冥府,你一天无法安生。虽然你怎么聪明但基本的道理还懂吧?和我合作了事,大家都好。”
玉卮:“……我觉得再评估轮回时,我会建议让你下地狱!”
曹玢一直到被剥夺了饭票,赶出酒店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栽了。史军丢了日餐厅经理的职位,从前空降的经理现在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五十岁的男人事业毁于一旦,他忍了好久才忍住不毒打曹玢一顿的心思,警告她从此消失在他眼前,要是再阴魂不散可别怪他不顾父女情面。
那副市长倒没什么事,继续出席各种会议,大谈g城人口调控问题。
曹玢没法再在酒店住,身上还有最后一点钱,租了个合租房暂时住着,又不想回乡下和烦人的老妈挤一起。眼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越来越少,她知道头等大事就是要弄钱。
她一直都有个爱好,喜欢到古玩市场闲逛。
她本身对古玩根本没兴趣也没眼力,就听说有钱人都喜欢玩这些东西,这圈子高级有身份她就摩拳擦掌上了。现在口袋空空,更想到古玩这儿捞点好处捡些漏。
刚在一堆破茶壶前蹲下,听见隔壁卖手串的两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一个平头短腿的胖子说:“这玩意要有我还真不舍得出手,留给我儿子当传家宝。”
另一个黑的跟碳一样的龅牙男嘲笑:“得了你,就你?有这命?”
“你可真损,跟我这一通逼逼又落不到手里,不是白白眼气我么?”
曹玢瞄了一眼,见他们裹着军大衣手中揪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把修长精致的手杖。那手杖通体莹绿,顶端镂空,里面嵌着颗琥珀色的珠子,跟狼眼睛似的。
“你怎么知道落不到你手里?指不定哪天人就拿出来卖了。”
“卖也得是拍卖,谁来咱们这儿啊?”
“谁说的,不识货的人多了去了,而且有些东西沾着黑水,没法在拍卖行卖,只能来咱们这儿。”
“如果来咱们这儿我肯定收!”
“真的么?出多少?”
两人一回头,一头洗衣机里刚搅完的袜子似的乱发女人站在他们身后。
“你谁啊?”俩男的问道。
曹玢说:“你管我是谁,我就说这东西你们能出多少?”
俩男人互相对视一眼,难以置信。
门卫抬头看了眼,曹玢带了俩男人往里走,很自然地向他打招呼。他认得这女的,史先生的二奶嘛,站起来微笑回应。曹玢都没看他,快步进走去。
十五楼史家。
“姑娘,咱们俩可是本分生意人,没撬过谁家锁。这事儿要被人逮着你可得负全责啊。”
曹玢不耐烦:“赶紧撬!还想不想拿到那长杖了啊!”
门被启开,一行三人迅速进屋直奔书房,拿了长杖就要走,曹玢想了想又折回去,扒开卧室抽屉拿走里面五千多现金。
三人开车离去,一直奔到郊外田埂才停车。
“行了,给钱走人。”曹玢伸出手抖了抖。
坐副驾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拍她手上。
数都不用数,就这点钱也就两三千。
曹玢:“你们什么意思?说好的三万呢?”
两人同时回头瞪她,这一眼瞪得曹玢气势立马矮了一截。
“我们又帮你开锁,又给你捞了一笔现金,载着你跑来跑去这都不是钱啊?”
“拿了钱赶紧滚,别逼我动手打女人。”
曹玢火冒三丈恨不得咬死这俩流氓,可她知道自己在这儿动手哪能捞得着好?
“行,你们给我记住!”曹玢用力摔上车门,平头男一笑,露出满口焦黄烂牙:“爷爷我等你来暖炕。”
“去死——!”曹玢冲着扬长而去的车尾狠狠丢出一只鞋,一不小心绊了一跤,钱洒了一地。
路过俩农妇见状忽然扑上来抢钱,曹玢和她们撕扯,声嘶力竭地喊:“这是我的钱——放手!放手!”
农妇哪里理她,粗糙大手一把铲下来铲走一大把现金和泥土,比王芳还壮的肩膀随便一顶就将曹玢顶田里去了。
曹玢在泥里打了好几个滚才站起来,钱被抢光,自己搞成这样,这几日的委屈压在她心口,哇地一声在田里嚎啕大哭。
……
荒地泥路,两行脚印踏碎薄冰。
“长杖呢?”游炘念纳闷,人怎么两手空空来了?难道没骗着曹玢?
那俩穿军大衣的男人相互点了根烟,道:“小姑娘,长杖我们收到手了,不过已经卖给别人了。”
“什么?”游炘念诧异,“卖给谁了?”
“这我们不能说。不过对方可是出了高价,比你的价格高出三倍。”对方把她的五千块退了回来,“钱还给你,我们也是将信用的。下次有事再来找我们哈。记得别太小气,价得给足了。”
游炘念拿着钱,知道他们没说谎。
没想到还有人打三川灵杖的主意!
玉卮潜入副总理和副市长家后均无所获,最后子啊史军家发现了三川灵杖。本来这物件属于冥府又流落人间已久,两界的人都可以触碰到它。可史军竟放了一贴镇鬼符在山川灵杖上,差点儿烧焦玉卮的手。
游炘念破釜沉舟把王芳信用卡仅有的额度全给取现了,设了这么一个小局,就是为了能得到三川灵杖!
结果……哪个王八蛋居然搞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鬼把戏!
游炘念抽出一半现金甩他们怀里:“告诉我那个买家长什么样,往哪儿走了。你们刚和曹玢分开吧,那人肯定走不远。”
俩男人欣然收下钱,告诉游炘念买家是个年轻女人,高个儿穿着高跟靴子,戴墨镜没看清脸,大毛领子忽扇忽扇的,往香港西路去了。
穿成这样还能是谁!就是那姓傅的!
游炘念快气炸了,一路狂奔到马路上,玉卮紧跟在她身后:“你疯了!要去找那个姓傅的?你不要命了?!”
“老娘跟她拼了!”游炘念在路边转好几圈,好不容易找到几块尖头的石头,塞满兜。
玉卮:“……我说,你要怎么去?顺着这小路跑回去?”
游炘念差点儿把手机屏幕都给戳碎:“老娘打车!都花那么多钱了老娘不在乎再多笔打车费!老娘就不信了!那个姓傅的混蛋看我不碾死她!我操怎么没信号——!”
玉卮:“……”
第22章
郎朗晴空白桦树成林,一辆收甘蔗的拖拉机费劲地在一个小土坡上爬。
游炘念坐在拖拉机后斗里,脚边是沾着泥的成捆甘蔗和一堆甘蔗皮,她死死扒着边角,心里盘算这拖拉机要是突然停住往下滑她得用什么姿势逃。紧张出了一脑门的汗结果拖拉机突突突,三步一退地爬了过去……
拖拉机烧着柴油冒着黑烟,坐在前面的老伯一边啃甘蔗一边潇洒地单手驾驶,颠得游炘念骨头都快散架了才到市区边上。
游炘念跳下车,塞给老伯两百块:“谢谢了!”
老伯一脸嫌弃把钱推回来:“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赚钱才让你上车的。你赶路,快些去吧。”
游炘念差点儿热泪盈眶,打不着车的时候居然还有这样淳朴憨实的农民伯伯伸出援手!游炘念上了出租车在火速奔往香港西路的路上琢磨着,等她有钱了一定要回去好好报答这位老伯,买两块地送他。转念又想,我还能等到有钱的那一天么?这么一想差点儿哭出声来。
香港西路北,地广人稀,远处有几栋新起的安置房,眼皮底下一栋烂尾楼矗立在寒风中。天色渐晚,有辆出租车孤独地驶来,轮胎磨着地面的石土,发出沙沙声。
“师傅,这儿靠边停车就好。”
傅渊颐给钱下车,左手握着一根长杖中端,右手里笔直的伞“咔”地一声杵在地上。即使接近黄昏,她依旧没将墨镜摘下。
出租车开走,她慢慢走到路边,沿着路牙前行。
“嗯,三川灵杖已到手,我在你家楼下,这就上去。”傅渊颐挂了电话,风将她长发和毛领一并吹起。她步伐很慢,马术靴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很清晰,却有些犹豫。
她忽然没有预兆地停下脚步,头微微向后,一个黑影猛冲上来抓住三川灵杖往外拉扯。
傅渊颐并未放手,身子被这股力量往前拉扯,也生生地摇晃了两步。
游炘念偷袭未成功心有不甘,她和傅渊颐正面交锋应该感到恐惧,但现下她更多的是愤怒。
“傅小姐做事不够光明磊落,你也想要三川灵杖的话尽管去找好了,等我找到又精心布局之后你却横插一腿,算什么本事!”
游炘念手腕再用劲,傅渊颐依旧死死握着三川灵杖另一端,两人谁也不放手,就这样僵持着。
傅渊颐扬着声调“哦”了一声:“是你啊,灵活的小胖子。果然很灵活,这就从田埂上杀来了?”
“闭嘴!”游炘念手臂一旋改成握剑姿势,以长杖为剑向前猛刺,傅渊颐手臂剧痛,长杖脱手,游炘念大喜,抱着三川灵杖就要跑。
傅渊颐站在原地未动,游炘念没听见脚步声诧异地回头看,忽然一阵熟悉的阴风拂面而来,后颈被揪住狠狠一拖,她竟从王芳的身体里飞了出去。
“啊——”
这力道奇大,游炘念魂魄被这一拽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打转,天地颠倒,脑汁沸腾,一转眼就似要飞到九霄云外。
“拉住我!”
极度混乱之间听见玉卮的声音,游炘念根本看不见她在何处,只得伸出手来。玉卮双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臂,费好大劲才将她拖了回来。
这一番天旋地转让游炘念差点呕吐,干呕几声发现自己和玉卮一样浮在空中。而没了魂魄的王芳倒在地上,长杖也掉在一旁。
游炘念杀红了眼,找出真凶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岂能错过!就要俯冲下去夺三川灵杖,突然听见玉卮说:“你看那个姓傅的肩膀上,那是……”
经玉卮这么一提醒,游炘念发现傅渊颐肩上赫然趴着一只鬼。
是的,一眼就能确定那是只鬼不是人。一头白发像水藻一般铺满傅渊颐的半边身子,蓝白色的细细双臂搭在傅渊颐的肩头,连脸庞的肌肤也是一样的颜色。鹅蛋小脸尖下巴,看上去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童,一双灵敏而充满杀气的大眼睛正盯着游炘念和玉卮。一双腿若隐若现,整个人散发着幽幽白光,看上去十分骇人。
虽说貌似孩童,可那眼神中的情绪之复杂却超越她这张面皮。
“这鬼一直趴在姓傅的肩头,我之前居然没能看见她。”玉卮后背发凉,“她不是普通的鬼。”
上次在酒店走廊游炘念就被拎起来一次,这回干脆直接被丢出了王芳身体。而这两次游炘念发现傅渊颐根本没动手,肯定是那白发小鬼做的手脚!
游炘念和玉卮都被这凭空出现的白发小鬼分散了注意力,傅渊颐提伞对准游炘念,一道紫光破空而来,直中游炘念的脖子!游炘念大骇,只觉呼吸一滞脖颈剧痛,再一看,竟多了一圈皮套。皮套上晃动着一枚铃铛和识别牌,上面赫然刻着“傅”字。
游炘念凭白被套上个宠物项圈,还没来得及咬牙切齿,傅渊颐笑着一扯手中的铁链,她魂魄立马下坠向傅渊颐扑去。
情急之下玉卮掏枪打断铁链,游炘念摔倒在地。幸好她没有实体,否则这一摔铁定得摔得七孔流血。
玉卮趁机冲下去一脚把游炘念往王芳身体里踢。游炘念见她脚冲着自己脸过来,“住手”的住字还没来得及喊,脸上一疼魂魄飞起,再次和王芳合二为一。
玉卮一把抓住掉在地上的三川灵杖掉头就跑,白发小鬼长发飞舞,“嗖”地一下缠在三川灵杖另一头。
又僵持下来。
玉卮感到对方力气奇大,双手死死抠住三川灵杖,用尽全力都快要爆血管了。
“松手!”玉卮怒道。
白发小鬼冷笑一声:“区区黄泉引路者竟也敢命令我。”
那白发小鬼浮在空中,一袭白色长裙随风摇曳,缠着灵杖的白发竟像有生命似的沿着杖身向玉卮的手臂卷来。玉卮脸都吓白了,用尽全身力气一掰,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三川灵杖竟被她折成两截。
玉卮大叫:“我操断了!!”
白发小鬼和傅渊颐:“……”
抡圆了王芳身体一个挺身没挺起来的游炘念:“……”
此情此景,在场的各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任凭冷风吹。
“哎。”傅渊颐拍了拍外衣上的尘土,第一个发话,“这事儿闹的,咱们俩家都落不着好,你说说。”对着还处于惊吓状态的游炘念笑道,“就不能好好说话,非抢。”
“你这王八蛋……”游炘念重回笨拙的身子加之恼羞成怒,竟挣了好几下才站起来,“到底是谁在抢!三川灵杖是我的!”
“小胖子劲儿大皮也厚,三川灵杖可是我花一万多买来的,倒成你的了。”
游炘念竟无言以对了两秒,待再说话却听见“叮叮”两声从脖子上传来,想起自己被套了个皮套急忙往脖子上摸去,什么也没摸着,但那铃铛声却还在响。
傅渊颐优雅地拢伞:“不用摸了,人眼看不见我的宠物圈,这铃声也只有你我能听见。”
游炘念也不是没玩过刺激的,可和个陌生人玩得这么羞耻还真是头一遭:“你丫变态么?快给我解开!”
傅渊颐扶了扶墨镜:“我想你是弄错了,虽然你本人很漂亮,但对着小肉球皮囊我还是下不了口。给你弄个宠物圈戴着只是让我随时能知道你的方位,想要收你的时候也方便。”
莫名其妙被夸赞外表,游炘念一丝高兴的情绪都没有:“好,傅小姐,我们平心静气地将这事儿说明白。如果你打着为人间除害的想法要抓我,我无话可说。只是有一点我想你给我一些时间说完。我的确已经死了,但我……”
傅渊颐插话:“但你死得冤枉,有遗愿未了。你绝对不会害人,只要心愿完成你会乖乖离开。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吧?这种套路我一年能听365回,标点符号都不带改的。还有新鲜的吗?”
游炘念沉着目光瞪她:“那傅小姐为什么不现在就收了我?免得我为害人间。”
“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可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为民除害才收鬼……”
这回轮到游炘念插话:“对,没人付高价给你,你才不会浪费时间动手。”
傅渊颐握着伞,将伞像支拐杖一样撑在地面上,嘴角微扬。
今天她的唇色有些艳,和她乌黑的长发及此刻的夜色反差明显。
她慢慢走过来,在游炘念身旁驻足。游炘念耳朵发痒,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耳边。
“三川灵杖断了真是很可惜,这笔生意我损了七位数。不过呢……游小姐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东西。”
自从玉卮改叫她“芳芳”之后,多久了,没人这样称呼她。
但是……
“你怎么知道我姓游?”游炘念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傅渊颐没回答她的问话,白发小鬼重新飘至她肩头,冷眼看玉卮:“现在冥府的小公务员都敢明目张胆让自个儿带的魂魄借尸还魂了,看来新一任冥君也不过如此。”
玉卮:“口气不小,你是谁?”
白发小鬼没搭理她,渐渐从傅渊颐肩头消失。
直到傅渊颐离开游炘念才缓过神来。
游小姐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东西。
“靠——!”游炘念狠狠一跺脚,被知道姓什么根本无足轻重好吗!三川灵杖被毁才是最重要的!没了三川灵杖她的记忆怎么办?!
“玉卮!”游炘念对着她一顿降龙十八掌,“你丫把三川灵杖还给我!”
玉卮被她挥得像蒸笼上的白烟,一副头疼的样子:“你以为我想么……我也郁闷着呢。”
“你不抢能断吗!你要抢你好好抢啊!使那么大劲干嘛!现在好了吧!我的血海深仇谁给我报啊!”游炘念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而且你还踢我,踢我脸!”
玉卮唉声叹气地走过去把两截三川灵杖拾起来,划破手指滴血上去,果然全无变化:“完了,真不能用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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