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了。”
宋祁趴在我身上看着我，一字一顿。
我看着对方，他眼神里竟有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伸手按上对方的眼皮，宋祁眨了眨眼。
“行，我支持你。若是将来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会帮你。”
“可以帮我调查一下宋尧这个人吗？”
“宋尧？宋知年夫妇刚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个商业奇才？”
“你也知道他？”自习室内，我挑眉看着身侧的神色漫不经心的王新勇。
“偶然听家父提起过，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嘛，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将在国外的那几家宋氏企业分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待人谦逊有礼，商业头脑绝佳。总之就是拿来敲打我的。”王新勇语气间透着两份无奈。
“是吗……”我眯起眼，放下手里的书。
这个宋尧，如果真的是和我一样的重生者，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如果前世就有这么一个人，我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可若是这样，他本来的身份是什么？来宋氏的目的又是什么？单单为了得到公司？
“你让我调查他，是怕他顶替了宋祁的位置？”王新勇问道。
我答道：“随便你怎么想，总之，你帮不帮我？”
“顾大少爷，您的身份可不必我低，这种事，为什么要我去查呢？”王新勇神色莫名。
我倒也想自己查。
“父亲对我跟宋祁的关系最近盯得紧，虽然也没到派人探查的地步，但是我最近做事还是要小心为好。”我无奈解释道。
王新勇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似乎又想到他的处境比我好不了多少，又凝神别开了脸。
“你打算跟李眠怎么办？放弃？”我看他的神情，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开玩笑吧，放弃？”王新勇挑眉：“在知道那小子对我不是没感觉的时候？除非我智商有问题。”
“你又知道他对你有感觉了？”
“别的不说，我王新勇自认看人挺准，”王新勇一脸势在必得：“只要确认李眠内心防线并不是那么坚定，我有的是办法得到我想要的。”
“对了，有件事，你听说了没？”王新勇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道：“余乐阳的父亲死了。”
我顿了顿正准备翻书的手，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可又理不清。
口中随意问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肝癌，但是余乐阳家里又没什么钱，医药费都付不起，当时知道情况的余乐阳跑去求杨央借钱，据当时有心人听说，貌似还提到了宋祁，秘密什么的，但是杨央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就离开了，”王新勇语气带上几分感慨，啧道：“当初开生日派对还动辄上千的，现在说翻脸就翻脸，这杨央也真是莫名其妙。”
“所以……余乐阳父亲就这么死了？”我迟疑问道。
“不然能怎么样，就算有钱都不一定能治好，更何况没钱。被杨央拒绝后，余乐阳也像是放弃了一样，没有再管了，听说过几天就是他父亲的葬礼。”
他曾在我的墓碑前说，他的父亲是一个酒鬼，自他小时起就没收到过什么父爱，只有毒打，为父亲来以自己为筹码求我对他而言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有些恍惚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下午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只有宋祁一个人，少年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认真地埋头学习。
我走上前，坐在他身边，有些疲惫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手突然一暖，宋祁有些担忧地将手搭在我的手上：“你怎么了？手这么凉？”
“刚刚去了自习室，里面空调有点冷。”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宋祁凑近看着我。
我瞄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只是有点累。要不，你借我靠一下？”
宋祁还没说话，我就已经往他腿上靠了上去。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情，宋祁握紧了我的手，不再说话。
余乐阳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他，都已经成为过去，他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曾挂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他现在如何，也再与我们无关。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珍惜现有的一切。
40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就在这样的风平浪静中迎来毕业年。
前世的我，从没想过，还有机会完成这里的学业，没想到一眨眼，就已经大四了。
这一年，不管是我，还是宋祁，都要进入自己家的公司实习。不同的是，我继承公司，已成板上钉钉的事；而宋祁，我拿不准他父母的心思，尤其现在多了宋尧这样一个变数，结果还不好预料。
只是见面的时间，就要不可避免地缩短了。
这几天，只要是放假，我就去宋祁那儿蹭住处，期间却是从没对他有过更深一步的举动。
这天早上周一，我便要去公司实习了，清早不到六点，我慢慢从宋祁床上爬起，轻身准备下床，手却突然被拉住。
我转头看向侧躺在床上的宋祁，对方眼神清亮，完全不似刚醒的模样。
“昨晚没睡着？”我皱眉。
“为什么？”宋祁拽住我的手加了点力气。
我一怔，随即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我们现在已经是恋人关系了，对吧？”
“我并不是期待你做出什么样的事，只是，简峥，我害怕，你这样做，只是想玩玩。”
我揉了揉额角，俯下身在对方额上轻轻吻了吻，说：“你不要担心这样的事，我只是最近很忙。”
宋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刚才的理由，鬼都不信。
我有些无奈。该怎么回答这种问话？对着你这张和以前的我一模一样的的脸，我无从下手？
“宋祁，你相信我吗？”我无奈地看他。
宋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相信。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你本来喜欢的就是女人，难以接受和我……这是很正常的，我只是怕，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让自己陷入两难，我不想因为我死缠烂打的缘故，让你勉强自己。”宋祁老老实实说出他心中所想。
我的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怒气。
宋祁对自己，太过没有自信。是因为之前余乐阳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致使有人说了什么？
“没人能让我勉强自己。”我一字一顿地对宋祁说道：“如果我不喜欢你，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嗯，我知道的。可是我也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宋祁垂下眼睑，好半天才说：“你知道吗？我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可是谁知道，中学会遇到余乐阳，现在又遇上你……”
没等他说完，我伸手抱住他，叹道：“我知道。”
宋祁在我怀里闷声道：“我觉得我还真是白痴，当时是我死皮赖脸要追着你，现在竟然又开始担心你因为我受累。只是……”
他伸手死死的回抱住了我：“我怎么样都不会放手了，顾简峥，你既然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就不要想轻易把我甩开。”
来到公司的时候，早到了两分钟，但父亲派给我的秘书已经候在那里了，父亲没有评判我以往展示出来的才干，仅让我从一个小的部门经理做起，然而估摸着那天晚会上我的样子已经被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有些明面上的上级甚至极尽讨好之能事。
我心下暗暗对这些人做出了评判，倒也不去纠正他们的态度，他们客气他们的，我做我的，然而和同事间有些必要的关系还是要处理好，否则只会传出新接班人恃宠生骄的流言。
那天中午，我还是请同属和下级吃了一顿午饭，适当和他们说笑，倒是把关系处融洽了。
今天跟宋祁说过了，晚上在顾家吃晚饭睡觉，宋祁似乎有些失落，但又多了些其他的情绪，我却没怎么读懂。
“听说宋家打算重新接纳那个同性恋？”餐桌上，顾母突然皱着眉头问。
最近他们对宋家那边的动静似乎格外关心，不知是不是我的缘故。
“倒也不能这么说，宋知年放出话来，好像是说如果在业绩上打败了宋尧，就允许他回去。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嗤，那个宋祁我见到过，”顾母摇摇头：“要说他在工作业绩上能胜过那个商业奇才，你觉得说出去谁会信？”
“所以我才说，不能就这么说宋知年打算接纳那个宋祁了，毕竟还给人出了这么一大难题。”顾父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
我神色镇定地继续动着手里的筷子，只是桌下的手，早已攥得紧紧的。
“小峥，今天在公司实习一天，感觉怎么样？”
顾母也抬头看了我一眼。
“还好。”我点点头。
“如果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一下秘书小林，他跟我已经好几年了，对公司也比较了解。”顾父道。
“嗯。”
餐桌上一片沉默，这种气氛我倒是已经习惯，只是和前世我还在宋家时的热闹场面不一样。而现在，宋祁已同前世的我一般，离开了那个地方，只怕是一个人在公寓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吧。
回想起宋祁一瞬间失落的眼神，我心下一颤。
是夜，我坐在自己的房间，翻看那些之前的顾简峥留下的书，心绪却有些不宁。
打开手机，宋祁竟也没有发过消息。
按照顾父顾母的工作规律，现在应该还在书房。
我静静看书，时而看下时间，等到他们大概都睡了，才起身不着痕迹地离开了顾宅。
来到宋祁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睡，窗内传出昏黄的灯光。
我径直乘电梯来到他家门口，敲响了门。过了好一会，里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小跑的声音。
宋祁打开门看到我时，眼睛笑得弯弯的，满是喜悦。
“知道是我？”我挑眉。
“除了你还有谁？”宋祁上前抱住我，轻声叹道：“我说我刚才就有种预感，你会来，你信不信？”
“信。”我回抱住他。
41
走进房间，我状似不经意瞥了一眼他亮着的电脑，上面全是一些公司的年度测评，公司职员奖惩及注意事项。
此时的他，应该对公司的这些事毫不关心，一无所知才是。现在却这么努力的学习钻研。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
我转头看了眼宋祁淡淡的黑眼圈，皱起眉：“干嘛让自己这么累，这么晚了还看这个。”
宋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明天就要去实习，总不好太过丢脸。”
我朝他的电脑走去，打算帮他把电脑关掉，宋祁却一个箭步拦到我面前：“那个，我等下自己关掉就行了。”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宋祁面不改色，眼神却不断闪烁。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心虚的时候是个什么反应？
“你还在看些别的什么？”
宋祁眨眨眼：“没有啊，就是公司策划啊。”
什么了不得的事，居然敢对我撒谎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饶是宋祁再镇定，在我的注视下也越来越扛不住，目光开始飘忽。
算了，这次就放过他。
我移开视线，只要知道他从来不会做对我不好的事，其他的他不想说，我倒也懒得管。反正他将来可以说时，自然会告诉我。
关机后，宋祁洗了个澡，我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打游戏。
没过多久感觉到身侧沙发陷下，旁边飘过来一阵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关上手机，我转头看了一眼，宋祁却没有看着我，他只是呆呆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迷惘。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
“顾简峥，我发现，那些报表什么的，好难。”
“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想，还是道：“我说过，你不用勉强自己。”
宋祁摇了摇头：“我没有勉强自己，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是有太多不足，一时半会，我很难追得上你。”
“这么长时间，你会一直等我吗？”
原来他一直在想我父母还有别人的事，身为一个性别跟我相同，身份地位却在被赶出后和一般的穷小子没什么两样的人，我的父母不可能会同意我们的关系，社会上的人也很难接受。所以至少，他想在身份上配得上我。
我感觉一时间，他最近复杂的眼神，工作的努力，都得到了解释。
“什么等不等的，”我淡淡道：“不是一直都一起走的吗。”
再次见到宋尧的场景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静静站在宋氏企业二楼员工餐厅的落地窗外，看着坐在窗边角落那两人相谈甚欢。宋祁背对着我，然而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宋祁和宋尧走的太近，因为我无法掌握宋尧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至今我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回到这里工作，而不是像前世一般恪守本分地待在美国分公司。
但是，看到因为宋尧说了什么忍不住笑得欢快的宋祁，我心中涌出一股复杂难言的感觉。可能是最近很少见到面了，我有段时间没看到他这样笑了。同时隐隐有一种危机感——他此行的目的莫非是针对宋祁？
突然，视线和抬头不经意间瞟向这边的宋尧相撞，看到我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很有礼貌地微笑着点头示好。
我对他点点头，向餐厅内走去。
走近后，宋祁察觉到什么，顺着宋尧的视线转头，看到我的一刹，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惊喜。
“你怎么来了？”宋祁连忙起身。
“来看看你工作怎么样。”我微微一笑，坐到宋祁身边的座位上。
“原来二位认识。”宋尧一笑。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当初认识只是偶然。”我淡淡答道。
宋尧笑着说：“小祁第一天就表现得很好，完全不像是个生手。”
宋祁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我：“感觉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多亏有宋尧哥哥提点一二。”
每次他一用宋尧哥哥这个称呼，我心里就莫名的膈应。
“请问……”宋尧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跟宋祁稍显亲密的坐姿：“恕我冒昧，二人是什么关系？似乎很要好的样子。”
宋祁身体一僵，神色犹豫刚打算解释，桌下被我一把按住了手，他也没再说话。
我面色淡淡地坦然答道：“我们是恋人。”
宋尧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嘴角的笑容略带玩味：“哦，是我唐突了，不过你们也不用紧张，毕竟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对于同性恋并没有国内这么排斥。”
“那个，宋尧哥哥，这件事你能……”宋祁犹豫着开口道。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宋尧了然点头。
我却眯起眼打量对面这个神色自若的男人。
然而接下来穿入耳内的一段对话却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听说刚来的那个男的是个同性恋诶。”
“怎么会？看起来完全不像啊……好恶心……”
”听说那种病就是……”
宋祁二人快要用完餐时，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两个女员工的对话，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这桌听见。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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