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大狗作者:风月泊
第5节
樊禅动作顿了一下,缓缓道:“你比小孩子和宠物都难伺候多了。”
“哼。”某猫听后佯怒冷哼,饶是如此,眼里已有了几分笑意。她把视线落在樊禅白皙的手上。比起一般女子的手,这人的显然没那么娇细圆润,指甲也修得较短,但虽不加修饰却十分工整干净,且手指修长有致,指节分明,更让人觉得好看。
而此刻自己的小爪子就被这样的手轻轻握着,尖甲摩挲在粗粝的石面上,竟觉得有一丝丝酥麻。
好温柔……
小白猫忍不住仰起脑袋,蹭了蹭身后人的下巴。
“做什么?”头顶上一道清冷却不失柔和的声音回荡进耳里。勾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如何亲昵的动作,脑海中轰的一声,耳根发热:“我,我突然脑门痒了。”
听了这掩饰似的解释,樊禅也不说话,垂眸看了眼下方那对灰白色的耳朵,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过了会儿放下小肉爪,道:“好了,换一只手。”
勾月稍稍放心,听话地递过去另一只。而后,又忍不住悄悄地回过头去偷看身后的人,却见到了对方眉目专注的模样。
淡黄的光晕洒在衣袍上,青丝垂肩掩住一段雪颈,清浅的香气萦绕鼻息。忽然,那人的目光对上来,眉梢轻挑,似是询问。她连忙转过头去,心跳陡然加快。
从未有过的奇怪心情……
某只小白猫靠在身后人怀里低头不语。房间内静得只剩下指爪磨刮的声音,还有背后隐隐传来的平稳心跳。
勾月感受着那与自己不同的频率,微微发涩。半晌,忽然轻声道:“原本我是很瞧不起你们这些所谓修仙正道的,甚至很厌恶。因为有许多人整天喊着除魔卫道惩恶扬善,实际上却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矫情又虚伪,恶心得要命。”
顿了顿,“但是……你好像没那么讨厌。你跟他们不一样。”声音渐低了下去,最后一句竟细若蚊蝇难以听清。
樊禅有那么一瞬的失神。手上动作慢慢停了,放下锉条,问:“头上还痒么?”
“嗯?”勾月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然下一刻,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樊禅……居然帮她挠痒痒。
那只手覆上她头顶,试探地揉了揉。她浑身一麻,只觉得此时自己分外敏感,头顶上的那些触碰都在屏息的寂静中一点点放大,无比清晰地反馈进了她的脑海里。她甚至能想象出樊禅的每一个屈指的动作。而后,那只手竟移到了她的下巴,指尖开始轻轻挠刮。
勾月心中陡然悸动。
天,这人在做什么?!真是……放肆!从没有人敢对她这样,就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晋姨也不曾敢触碰她那里!可是……好舒服……小白猫身形一颤,竟不自主地缩着耳朵发出了几声满足的叹息。
呜呜……太不争气了!好想捂脸跑掉啊!
樊禅看着某只低着头的白团子若有所思。书上说这样可以取悦猫,果真如此。其实她也是犹豫了许久才会这样做的,毕竟自己性子清冷,向来疏离,极少与他人有较为亲近的接触。
今日她能感觉到勾月有些反常。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并不想看到某只猫情绪低落的模样,所以才破例了一次。而现在看来,用这种方式好像还蛮有效果。
手上越发轻柔,连她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漾开的笑意。
渐渐地,小白猫开始垂下脑袋了。也不知是太舒服了,还是真的累了。勾月眼皮发沉,意识竟有些混沌模糊了。
她揉了揉眼睛,微微懊恼。自从灵台被封印,自己也脆弱得跟普通凡人一样了,动不动就觉得好累,时常犯困,甚至一不小心还会受伤,感染风寒。
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作威作福威风凛凛的样子了。
自从遇到樊禅,她的生活轨迹就完全变了样。如果还在魔界,她这会儿大概是卧在软榻里,俯看台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吧,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人封印灵台,限制了自由,如今还趴伏在那人怀里,以如此温顺卑微的姿态……被对方这样那样。
忽然好不甘心。
她闷闷地移开下巴,从樊禅怀里跳下来又跃到那头的桌子上,走到青玉大碗边。
“我先去睡了。”白色身影倏地消失在视线里。
樊禅有些意外。默然良久,才站起身,凝起灵力于掌心,一一抹去桌椅上那些凌乱的痕迹。
……
☆、第22章二十二大狗
漫天火光,热气灼入肌肤,喉咙干到发痛。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围在火圈里。火光将宽敞的山洞照亮,石壁凹凸不平,阴影颤动。不远处是一个光头男人的背影,他正坐在地面上,手臂间来回推动,带起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暗红的火舌接触到藏青色的僧袍,却如遇冰雪,倏地熄灭了,伤不了分毫。
那和尚慢慢将头扭转过来,阴测测地看着她:“终于醒了?”
脸上的刀疤在火光照映下狰狞扭曲,目如鹰隼,声音苍老沙哑。是之前在府里出现过的那个老头!
“你?!”小白猫悚然起身,却惊觉全身疲软无力,猛地瘫倒在了地上。
那老和尚停下磨刀的动作,将刀横在火上,任由火舌舔舐,桀桀笑了,“看来还记得我啊。我手上可还被你抓伤过的,但你以为那样赶我出门就没事了?我跟他们说你是个不祥的妖物,会招致血光之灾,喏,他们不是照样相信了?”
“你还妄想那些人庇护你,呵呵,真是天真啊,不知道人心险恶么?这么轻易就付出真心,亏得你还修得了如此精纯的魔元。”
他含了口符水,喷洒在发红的刀面上。嗞的一声,腾起一阵烟雾。那双阴毒的眼睛就隔着烟雾看过来:“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胡说!”猫沙哑地吼了一声,趴在地上死死瞪着他,喉咙却干痛得越发厉害,脑海里一阵晕眩嘈杂。周围热浪涌来,灼得她快睁不开眼。
“胡说?啊哈哈哈……”和尚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如果是我胡说,那你为何在这里?怎么,你还指望着你的主人来救你?他们现在都相信你是凶妖!你那小主人还亲手给你喂下了驱邪符水,把你送来我这里!”
他站起身,提着刀一步步走过来,“别挣扎了。等我挖出你的内丹,你也就解脱了。”
……
“喂,勾月,你醒醒。”清灵钵里,樊禅轻推了一下昏迷不醒的小白猫,手刚覆上那雪白的皮毛,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烫,难道感染了风寒?
方才她打坐回来就发现清灵钵内气息有些不对劲,而后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便进来看看,却见勾月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神志不清。
“勾月!”她紧了紧眉,凝起一股清灵之气注入猫的额心,却被一种奇异的力道弹了回来。
“杀了你……”怀里的猫颤抖得更加厉害,低喃间她听清了这句话,带着浓烈的恨意。樊禅神色骤然变得严峻,伸手拨开怀中小猫的眼皮,果然见到了最不愿见的,一双猩红的眸子……
炙热的火焰把地面也烤的发烫。火圈中的猫喘息着,眼里渐渐失了焦距,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聚起的狂戾,血色铺天盖地,将视线染红。
“嗷呜……”低沉的一声,她浑身皮毛猛然炸起,尖锐的利爪扎进土里。
“哈,哈哈……就应该这样才对!”对面提着刀的和尚灼灼看过来,眼里竟迸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迷恋,“就应该这样,这样才是魔族!嗜血的魔!”
他发狂地笑着,强劲的风激得刀背上的铜环铮铮乱撞。而后一步步走来,缓缓举起刀,眼中的癫狂也随着瞳孔慢慢放大:“你很快就可以解脱了,很快……”
轰隆!
突然而然地一声巨响。刹那间,地面震颤,飞石走砾烟尘四起。和尚被烟沙击得眯起眼,迷蒙不清中却感觉到好似有什么直直压迫了过来,如厚重的雷云骤然笼罩在身前,叫他动弹不得。而周遭肆虐的真火似臣服般地朝两边惊惶退散,原本的包围圈已经破开了一个缺口。
他惊讶地抬头,举刀欲劈的动作也定格住了,怔怔仰望着那好似山一般挡在他面前的金色巨兽,和它身后洞壁上破开的巨大洞口。
“怎,怎么可能?!竟然能破开我的结界……”他急退了步,瞠目结舌:“这,这是狗?怎么……”话还没说完,忽见眼前的巨兽低吼一声,淡金色的眸子里现出叫人惊颤的杀意。它伸出巨爪,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他的脸上。
一道破空声。
小白猫愕然看见青袍老和尚被突然出现的大狗一掌拍飞,扭曲破碎着化作了一道掠影,从破开的洞口中弹了出去,再见不到一丝踪迹,只留下了声模糊痛苦地叫喊还回荡在山洞里,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事。而那把前一刻还准备着取她性命的鬼头刀哐啷落在地上,转瞬间已被火蛇吞噬。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然后那只巨大的狗回过身,走到了她面前。它不理会她扬起爪龇起牙的警告,低下头,缓缓地,温吞地,用鼻子拱了拱她的脑袋。
猫眼瞳一缩。然而温热触及的那一刻,惶恐焦躁的心却忽而平静了下来。张开的利爪慢慢收起,皮毛也恢复了平顺。
这只长相有些凶恶的大狗……为何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小白猫眼里的血色一点点退去,呆呆看着眼前这只比火焰还耀眼的巨兽,小肉爪子也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上。而此刻那双淡金色的深邃眸子正沉静地注视着她,如同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忽然,大狗张开口。
是想吃掉她了么。她身子一缩,却被对方叼起来,轻轻一甩放到了厚实柔软的颈背上,带着飞离了这个灼热的山洞。
身后火光漫天燃起,前方却凉风扑面,带着甜蜜的花香。她安稳地趴在这巨大的身躯上,转头便看见了下空茂密葱郁的林海。树影摇曳翻涌,阳光穿透云层普照大地,明媚晴朗。
……
清灵钵内,一缕光从白猫眉心里飘出,变回那一身清冷的女子。她俯身探了探猫的身子,发现已经退烧了,这才松了口气,眉目间带着疲惫,闪身从这青白色的空间里离去。
不多时,小白猫也从梦里醒来,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怎么了。”她低喃一声,在原处发愣了很久,才晕乎乎地爬出清灵钵。这会儿窗外天刚蒙蒙亮,屏风后头,床是空的。她看了眼床上叠得齐整的被子,转身走出门。
出了外头才发现,满目都是湿漉漉的。院子里的草木都沾着水珠,晶莹闪烁。昨夜里下了一宿的暴雨。她爬上屋顶,坐在一处较干的瓦上。凉风拂面的时候,又不禁想起了梦里自己伏在那只大狗背上飞跃山谷的情景。于是心里也开始如浪潮般起伏。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还好么。”依旧是那清清冷冷的语调,来人挥手烘干她所在之地,拂衣坐在她身旁,添了一缕芬芳幽凉。
被看出心思了?小白猫抖了一下耳朵,稍微诧异。但她也不掩饰什么,干脆拉耸下脑袋,故作委屈:“不好。我做噩梦了。”接着却又凑过来,俏皮道:“要吃东西压压惊。”
“吃什么?”樊禅忍不住勾唇。
“吃你前天买的花生。”小白猫笑眯眯地提议。见对方真的从虚空里取出了一碟盐水花生,便不客气地伸出两只小肉爪捧起了一颗,理所当然道:“帮我剥。”
樊禅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将碟子搁在瓦上,接过勾月手里的那颗,手指需拢,只轻轻一捏,便漂亮地把壳剥开了。她抖出两粒花生米,伸手递过去:“喏。”
小白猫眨眨眼,直接低下头,就着樊禅的手将花生米勾入嘴里。
粉嫩的小舌头舔到手心的时候,樊禅蓦地轻颤了一下,脸颊边惊起一丝异样的薄红,如雪中梅花初露俏颜,却很快消散,恢复初时平静。
猫故作不知,面上无辜纯良,眼角里已经悄悄泛起了坏笑。她鼓着腮帮子开始慢慢咀嚼,嘴里发出脆脆的声响。这空挡里,还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梦见一只狗呢?”吞下后,又补了句:“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梦见狗那种蠢物。”
樊禅脸上僵了僵。而后猫却不出声了,仿佛陷入某种思绪里。过了许久,才转过头来看她,眼底一片幽邃。
“樊禅,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勾月轻声开口,语调却很平淡:“我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原本是个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折磨着我噩梦。我被信任的人背叛了,抛弃了。我还在危及生命的最后一刻化了魔,第一次杀了人。可是……昨晚的梦却和以前的不一样。到最后它变了。”往事回现,却改变了结局。她没有狂化,没有像疯了一样将那男人撕碎,没有哭到声音发哑。
“就好像记忆被莫名其妙地窜改了一样,最疼痛最清晰的那些部分全都消失不见了。这些对我来说,真的好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我还恍恍惚惚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勾月眼底有些失焦。
樊禅不说话,默然听着,却因着想起了昨夜里看到的那些情景,心绪变得复杂。
“我在想,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个噩梦了吧。”停顿了会儿,猫这般说道,说完就笑了。却笑得叫人心疼。樊禅垂下眸子,仿佛又看见了很久以前那个下雨的傍晚,受了伤倒在路边,却用冰冷的眼神漠然与她对视的小身影。
那么倔强和孤傲。
“呐,怎么你今天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啊。”勾月忽然转了话题。
樊禅回过神,淡淡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昨夜以元神入梦,的确是耗费了她太多精力。
“神仙也精力有限的,何况你还只是半仙体质,没渡劫飞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多休息才是,不要四处帮凡人除妖捉鬼回来了还折腾自己。”勾月瞪着眼睛嗔怪,而后扬起下巴:“不过,现在还是得先把本小姐伺候好。”
说着小爪子一指:“喏,还要吃。”
樊禅半是无奈地摇摇头,便伸手去够那碟花生。这时余光恰好瞥见下方屋檐下走出了一个黑衣银发的少女,手里捧着一块布巾,正幽怨看过来。
“主人。”少女轻声唤道。
☆、第23章二十三白烛之灵
主人?勾月转头往下方看去,见位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女正俏生生立在那里,抬首看着她身旁的女子。
好白!!尽管人家着一身墨色锦裙,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两个字。因为对方那一头长垂到腰际的银发实在是漂亮得惹眼,肤色净透如雪,甚至连两道柳眉和弯弯的睫毛也是白色的。整个人都似由冰雪雕琢而成,唯有那双眸子乌黑幽亮,沉静似不起涟漪的湖。
“她是谁?”某猫小爪子一抬,目光不善地盯着少女白皙到有些透明的俏脸,问樊禅:“原来你还金屋藏娇了?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手里还捏着颗花生的樊美人怔住,紧俏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
而那头的少女似是对勾月的说法不满,眉头微颦了一下。冷冷看了一眼屋顶上的白团子,又转向樊禅,语气里露出些许不悦:“主人该帮我擦身了。”
居然是主仆关系么?而且还要自己的主人伺候……不对!擦身?!擦身是怎么一回事?!
勾月脑海中一下子闪过无数羞耻的画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看向身旁人,可刚想质问又猛地顿住了:等等,这少女身上叫人讨厌的冰冷气息和手里那块眼熟的布料和刚才看她时毫不掩饰的嫌弃眼神是怎么回事……
她恍然大悟,怒道:“别告诉我她就是那把矫情的刀。”
樊禅:“她是白烛没错。”
少女冷声:“矫情的刀是什么意思?”
某猫笑:“呵,那还用说明么,因为你……”“还要吃么?”樊禅适时地拿出一碟蜜饯推到某只炸毛的猫面前转移注意力,顺便解释:“我每隔三日都要拭刀,不然她会不舒服。”然后起身跃了下去,接过那少女手中的布巾:“今日是我耽误了。”
少女摇摇头,转眼已经变成了一把乌铜柳刀落到她怀里。
“真是麻烦的刀。”勾月没好气道。郁闷地抓起面前碟子里的一颗蜜饯,边嚼着边观看樊禅坐在树下神情专注地擦拭着柳刀的养眼模样。真没想到,那把刀还修成刀灵了……她甩甩耳朵,冲下边人喊了一句:“喂,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樊禅知道她想问什么,头也不抬,只轻声回答:“白烛是上古神器,相传由九天陨玉炼化而成,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筑了元神,能幻化人身。”
白烛是刀也非刀,亦正亦邪,超脱三界之外,曾一度成为众人争夺的神器。然而自从那次三界大劫后,白烛的主人战死,神形俱灭,她本身亦坠入凡间荒芜之地,几千年来,无人能寻得踪迹。
“我也是在两百年前去冰原修行,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得了她,并通过考验,订下了契约。”樊禅轻轻擦拭着刀身上的云雷纹案,目光幽邃,仿佛透过那些纹理又看见了当时的情景。
那一年她为突破分神,去到了北冥一带荒芜严寒的冰原静修,后来在一个山洞里无意触碰到了封印,唤醒了这把沉睡千年的刀。
刀尘封已久,镶嵌在透明的冰壁里,经过千年岁月沉寂,仍旧遗留着旧时的锐气。指尖触及冰面,即可感受到旷古的神息,强大却温润。她认出了这把曾经叱咤三界的兵刃。白烛。
无意间抹除了那道咒语。封印解开,清啸破空,透明坚固的冰壁瞬间消融成细小的水珠,眼前乍开一道水幕。时间在这一瞬放慢了脚步,她看见那把柳刀在漂浮的水雾中缓缓落地,刀鞘末梢接触地面之前,却变成了一对玉足。
刀化作了银发少女,凄凄冷冷地站在面前,看着她,波澜不惊。
“你要收服我么。”下一刻,少女淡淡道。她措手不及,于惊诧中回过神来,看见了对方眼中深重的寂寥,比无人的冰原更加苍凉荒芜……
屋顶上的猫见树下的人好似走神了,凉凉开口:“你说通过了考验?什么考验?这把刀这么矫情刁钻,定没少折磨你吧。”比如说虐到满身是伤,或者要跪□□趾什么的……
樊禅摇摇头,“并没有故意为难我什么。”手上越发轻柔了,“她只是……要我为她摘取了悬崖上一朵将欲凋零的雪莲而已。”
摘雪莲?说得这么轻巧,实际上没那么简单吧。勾月撇撇嘴,一想到那刀灵有几分稚气的脸蛋就不舒服。哼,一把年纪了还装少女真是太可恶了!樊禅这女人净招惹小女孩模样的各种奇怪的东西,简直是母爱泛滥……没错,就是母爱泛滥了!
小白猫愤愤地想。又抓了块蜜饯放入嘴里,转身向后院走去。
这时天上云层散开,出太阳了。猫跳下屋顶,在莲池前边走廊下寻了处干爽的地方,闭着眼睛打盹。
微风拂面,带来清淡的花香,耳边是树枝摇曳的沙沙声响,舒适极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地,听见一阵微弱的振翅声在接近,随即感觉到鼻尖好似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浅眠的猫立醒了。
睁开眼,却见面前有一只红色的蜻蜓优雅地滑翔了过去,又灵巧地盘旋回来,煽动着透明的翅膀在半空中停了停,最后居然轻盈落在了她的鼻尖上,歪了歪脑袋,近距离地盯着她看,似无邪的挑逗。
只是普通的小生物而已。勾月不知为何觉得生趣,悄悄抬起爪子。但是还没靠近,对方已经警觉地飞走了,飞到了远处出水的莲叶上。
小白猫有些不舍,跟出去了几步,低头却见一个影子在自己跟前地面上一个劲儿晃动着。
原来是一簇阳光穿过树枝空隙投下来的亮点。可是,为什么……有些蠢蠢欲动?勾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撇过去。而这会儿风也大,那光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随着风声不安分地乱晃。
好想抓……
忍耐片刻,勾月终于自暴自弃地扑腾过去。一爪子拍下,按住,光点跑了,再扑抓……小肉爪子灵巧飞舞,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理智回来了,又嗷呜一声蹲下来羞愤捂脸:“啊~~我在做什么啊!!怎么能做这种蠢动作……没人看见吧?”
“我都看见了。”背后清冷的声音击得她一下子弹起来。
“这是猫的正常习性,何必苦恼。”樊禅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
勾月脸上热意未消。太丢脸了,被这人看见自己如此幼稚不矜持的一面……原形形态维持得太久了,那些习性越发难以控制了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没准就会去抓老鼠了!
她独自别扭着,好半天才肯转过脸来,“你擦完那把宝贝柳刀了?”看向樊禅,才发现对方手里捧着只翠绿色的小家伙。“这只鸟怎么回事?”
“大概是在暴风雨里撞到了树,翅膀受了伤。”樊禅淡淡回答。
听起来好蠢……
勾月眯起狭长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躺在樊禅手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不料对方乌溜溜的小眼睛转过来,一见到她,就立即吱地一声缩了起来,抖得更厉害了。
呵,蠢鸟,老娘又不会吃了你。某猫风情地翻白眼。樊禅走到莲池边蹲下,将手半浸入灵水中,开始清理这只翠鸟受伤脏污的地方。
翠鸟也不挣扎,乖巧得很。很快,那些血迹污泥就洗干净了,随后樊禅再檀口开合着低声念了一句咒诀,它就被一道白光笼罩住。
当光芒褪去时,翠鸟在阳光下张开翅膀,已经完全不见了之前的狼狈模样,眼中焕发神采,绚丽整洁的羽毛熠熠生辉。它转头看了看樊禅,啾啾地叫了两声。
“去吧。”樊禅抬手将它托高。翠鸟好似能够听懂,定定看了她片刻,扑棱一下双翼,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漂亮地飞了出去,穿梭进树林里。
少顷,勾月从那片树林里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舔舔爪子,刮一下脸。
“樊禅。”她轻声道。
“嗯?”
“你是不是对谁都那么好?”
樊禅沉默了一下,“并不见得。”
某猫眨眨眼,突然嗷呜一声,佯装痛苦地捂着肩背:“其实我也受伤了呢,腰酸背痛好难受……喂!你别走啊,我受伤了你没听见么?真是区别对待啊!好偏心!果然不是对谁都那么好的!!”
……
☆、第24章二十四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