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大狗作者:风月泊
第16节
“你为什么……”
“我已经满足了啊。”雨安歪歪脑袋,在月光下笑意愈发明媚动人:“你看我亲了你一下后就浑身有劲儿元气充沛了呢。”她故作轻松地说着,额际渗出的冷汗和嘴角泛起的苍白却已经将她出卖。
“明明已经很虚弱了,还强忍着做什么。”白烛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头各种情绪在发酵,胀得难受,仿佛要有什么满溢出来。
“蠢。”她恨恨地低声骂一句,在自己手腕上划开一小道口子,上前一步塞住那人的嘴……
与此同时,离她们不远处一棵高大的巨杉上,敛了气息的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笑意。其中笑得格外灿烂娇媚外加不怀好意的某猫满意地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咂咂嘴:“看来进展不错嘛。”
寒风呼啸着,枯叶簌簌落下,接近亥时山中愈发阴冷。而勾月坐在大树干上探着脑袋,看得是津津有味,就差取来一盘瓜子边嗑着了。过了会儿,见差不多了就冲身旁人挑眉:“喏,这下你放心了。”
说着得意起来:“哼哼,我就说你那刀迟早会栽在小安子手里的。”
旁侧的樊禅看着某猫神采奕奕的小模样,只是抿了抿嘴角,笑而不语。
“不过小安子变身后还挺好看的,而且也招桃花呢。”勾月继续道:“诶你下次擦刀的时候得多念叨念叨小安子的好,让那刀知道自己该抓紧了,免得小安子被人抢走了她才知道后悔。”
“你呀……”樊禅好笑地靠过来揽住她,同时弹开一道风屏挡住寒气,“冷吗?要不要先回去。”
“不着急着回去,我还要看看。”勾月往樊禅身上靠,因着对方的主动和体贴有些欢喜。这样才对嘛,明明就是只金灿灿暖融融的大狗,怎么平时性子那么清冷呢。
“你还想看什么。”樊禅用下巴亲昵地蹭蹭她的额头。
“别人恩爱甜蜜了,我看一下不行么。”她酸酸道。
“胡闹。”
“胡闹的是小安子。哈哈你看你家小白,现在都被咱小安子舔得脸红了。”勾月看着那一幕,顿觉舒心。伸手把身上宽大的棉袍敞开,将樊禅也一起包裹进去,然后紧贴着依偎在人家怀里,听那平稳有力的心跳。
好舒服啊……她在心里喟叹一声,柔情蜜意如野草一般迅速滋长,使得她很想要做点什么更亲密的事情。于是仰起脑袋,目光落到对方薄而柔软的唇上,腻声:“呐,你看气氛这么好……”
“气氛哪里好了。”樊禅一本正经道。
“喂……”勾月听了气恼地把小粉拳一下下捶在那不解风情的人肩上:“你有没有一点情调啊,小安子都比你强。而且从表白心意到现在,你都还没怎么主动过啊。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没了啊?!”
“说什么呢。”樊禅挑眉。
“难道不是么!”怀里的猫炸毛。
她只好顺了她的意道:“不,我对你有。”
勾月没想到她突然这么直白,怔了怔,那砸在肩上本来就没什么力道的小粉拳不自觉地改为了搂住脖子。过了会儿,耳根微红地撇开脸嗔道:“尽说这些孟浪之语来哄人开心。”
樊禅被噎了一下。某猫又转回来瞪她:“可是光说不做有什么用,你都不主动些,我会忍不住乱想,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唔……”话音刚落,唇上就有温热覆盖住。樊禅直接凑过来亲了她一下,柔柔问:“这样可以了吗?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勾月的脸一点点升温,“流,流氓……”
樊禅:“……你到底想怎样啊。”口是心非的猫。
“哼……”勾月睨了她一眼,坏心思在心底转了圈,忽然扬起勾魂夺魄的笑。风情万种地舔了舔嘴唇,搂着她的脖子欺身上前,缓缓靠过来在耳边吐息如兰:“你就不懂得霸道强势些么,难道仅仅亲一下,你就满足了?”
魅惑的声音里充满了挑逗和暗示。伊人柔若无骨地依偎着,妙曼的娇躯在棉袍里与自己紧紧贴合,散发撩人的幽香。樊禅觉得怀里的猫一下子变成了那月夜里出来觅食的狐狸,然而自己却已经被对方蛊惑,再难以抗拒。
一直被克制的欲念也仿佛在这一刻苏醒,越发躁动了起来。
“勾月……”她的目光渐渐迷蒙,缓缓低头下去,噙住那两瓣微微开合似待人采撷的唇瓣。
“嗯……”勾月满足似地低吟了声,感受到对方不同往日的热情,她心底一喜:鸡三说得果然没错,在月满时释放媚香来引诱她的大狗很有用嘛!于是仰起下巴,更加用力地吻上去,不断加深,迫切地交缠紧贴,恨不得将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里才好。
她也有些失控了。猫族和狐族有一点相似,那就是容易在月色鼎盛的夜晚动情。今夜本来就不寻常,更何况爱人还这么主动了,她如何能把持得住,当下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炙烤着五脏六腑,等待樊禅去将它安抚平息。
勾月坐到樊禅腿上,捧住那那同样发烫的脸,将香舌探入牙关,引着另一条柔软缠过来。可就在她想把手伸进樊禅衣襟里的时候,却感觉到对方忽然轻颤了一下,然后退开身停止了那热烈的亲吻,雾气氤氲的眸子里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等一下。”樊禅微微喘息着,脸上潮红未退,在月光下似桃花灼灼明艳,引得某只猫差点又扑过来。
“怎么了嘛。”染着些许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望,勾月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咬了咬自己那被亲吻得红艳饱满的唇,却见樊禅抬手拈诀,在指尖凝起一簇微光,感应了片刻,才回答道:“那东西现身了。”
“什么?”勾月不明白,“那东西是什么意思?”
“是我用念力跟踪的一个妖物,如今时机已经成熟。等一下我再慢慢跟你解释。”樊禅见远处白烛她们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便掷出一道传音符,要白烛安心留下来照顾雨安,她跟勾月下山一趟。
很快,那头就传回来一个字:好。
“我们这就要下山去捉妖了?”勾月见着樊禅这番动作,眉头都快蹙成小山了,本来今晚机会那么好她都快成功了,偏这时候那些个妖怪也蠢蠢欲动地跑出来干嘛呀!!她哀叹一声靠在樊禅身上,不满道:“这么突然要去对付什么妖怪啊。”
“还记得那次乐秋时,我们去了神隐庙吗?”樊禅安抚似地亲了亲她的眉心,将她拦腰抱起来,御风往山下行去。
“神隐庙?”勾月听了开始回想那时的情景。
“嗯。”樊禅轻声道:“你去拿锦囊的时候,我在树下看到了一个女子。”
怀里的猫美人脸色一变,伸出纤纤玉指就戳在她肩上:“好啊,原来你趁我不在的时候看了别的女人?!”
樊禅:“我在看她背上的东西。”
“诶?”
“她背上,伏着恶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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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禅:你看那女子。
勾月怒:什么女子?!哦……你是指那个穿着冬季新款兰花褶裙和粉红夹袄拿着蝴蝶包包,杏目柳眉樱桃小嘴瓜子脸长发披肩□□妙曼有料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妖精女人?好哇,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去观察别的女人啊?!你是不是见人家长得漂亮身材火辣就移不开眼了啊你这色狗!!!
樊禅:……我只是想说,那女子头发被风吹乱了好好笑……
☆、第69章六十九堕化
那日在神隐庙杏树下,女子背上趴伏的人形灵体,看上去就像个孩童,却有着淡蓝色的皮肤,和海藻般浓密蜷曲的长发,缠在女子脖颈上的双臂如同被水浸泡一样湿亮。
樊禅印象最深的却是当时它脸上那十分怪异的神情。并非幽怨恶毒,而似愤怒痛苦,又带着迷茫和不甘,看向她的时候,墨绿色的瞳仁里黯淡无光,没有焦距。
它跟其他害人的妖物不太一样,似乎存在许多模糊的差异,只是一时间还不甚明了。樊禅从未见过这样的灵体,甚至看不出实质,只知道它绝非人死后魂魄幻化。
而这东西已经缠在女子身上很久了,它仿佛只是想吸一点精气而已,一直没有太大动作,又迟迟不肯离开,寄生似地趴伏在背上,使得她日益衰弱。
回想起后来在女子住处第二次见到那妖物的情景,樊禅忍不住皱眉。如今它终是想要夺人性命了么。
“我后来去看过一次,但没找到应对的方法,就在那女子身上留下了暗符继续观察。”解释完一些经过后,她低声道:“这次……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连你都没把握对付得了?”怀里的人想了想,忽道:“听你的描述,那家伙是换生灵吗?”
“你知道换生灵?”
“好歹也是魔界公主,自然了解许多。”勾月微微抬起下巴,幽亮的眸子里映出上方疾速倒退的枝柯,“以夺舍为目的寄生在活人身上吸□□气,逐渐侵蚀入宿主身体里,然后转换灵魂,最终夺取身躯,得以解脱——这就是换生灵了。怎样,我解释的没有错吧?”
“嗯,没错。”樊禅莞尔,垂眸看了她一眼,便足尖点着一簇枝梢猝然跃起,轻踏着成排的瓦楞在一片高低错落的屋顶上掠过。
又轻声道:“起初我也以为那东西是换生灵,可是后来否定了这种可能。换生灵由人类灵魂所化,但它不是,而且,它虽为人形却没有双腿,而有一条类似鱼的尾鳍。”
“竟然会这样。”勾月环在她脖子上的手紧了紧,“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呢。”
“我也不清楚。”樊禅神色沉凝了几分,“它似乎不害怕伏妖阵法,以前的手段对它没有多大作用,若强行动手又怕会伤到那个凡人女子,所以很难对付。”
勾月听了不禁有些担心。这时樊禅已经抱着她盈盈落了地,再弯腰将她轻柔放下。
她站好后环顾四周,发现是在一条黑洞洞的深巷子里,而面前就是一户人家的门口,透过围墙可以看见里头亮着的一些灯火。这个时候还未熄灯的,应该就是那女子的住处了。
樊禅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提着灯匆匆跑过来,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往外瞧。
见到是樊禅,她脸上变得惊喜异常,迅速打开了门跑出来,原本就红肿的眼里直冒泪花:“樊大人你,你果然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家主人病发了,好像,好像很严重!”
小姑娘口音有些奇怪,着急起来还说得不顺畅,两只手一边胡乱比划。樊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轻声道:“带我们进去,惠子。”
“哦好好,快请进!”她这才看清旁边那儿还站着一位长相极美的陌生女子,也不及生疑,连连应着声让开身,要带两人进去。
一旁的勾月看着她们这番互动,也不做声,只似笑非笑地给樊禅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后者被看得莫名心虚:“你若想知道更详细的经过,我今后再讲与你听。”
不料美人却凉声驳她:“哼,谁想知道你的事情了。”说完素手撩起颈后长发一甩,就施施然越过她,跟着那位惠子姑娘进了前院。
被带着魅香的发梢甩了一脸的人眨了眨眼,快步跟上。
“二位大人请走这边。”带路的惠子姑娘有些着急,引着人拐上了条便捷的小道。实际上,若不是觉得失礼,她还真想拉着这两人直接飞奔过去呢。
走在她身后的勾月看着四周,眉头却渐渐皱紧。不知为何,她一踏进这地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感觉周遭空气里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味。而方才来时路上月色还明晃晃的,到了这里竟像是被吸走了一样,阴沉得叫人心闷,连走廊下淡黄的灯光也透着一股寒意。
她看见院子中央还种着一棵快要枯死的大树,光秃秃的枝干沉寂在光影明暗里,如同静止了一般,纹丝不动。这院子里居然没有风……
勾月皱了皱眉,往那棵树上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身后的人发现她神色不太对劲,快步走上来与她并肩。她摇了摇头,也不顾前边还有个小姑娘在看着,就伸手牵住了对方,十指交握在一起:“你这次……可一定要小心。”
“好。”樊禅也感知到了异样,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轻拍了拍。
惠子似有些意外,目光在她们身上游移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许多愁色。三人进到走廊里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守在那里的男仆,他们一齐朝着惠子躬了躬身,神色俱是凝重。再行进几步,就能听见不远处屋子里传出些慌乱走动的声响,还有一声声担忧着急的呼唤。
惠子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进了屋,扑到床榻前,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了:“公主,你怎么样了,坚持住啊,樊大人来了,一定有办法的!”
“樊大人……”屋里端着水盆药盅,焚着符纸的几个仆人立即停顿住,齐齐扭头看过来,如同见了救星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而角落里那两个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小侍女也赶快抽噎着擦干泪。
随后走进来的勾月看到这一幕,用尾指轻轻刮了刮樊禅的手心:“诶,被恶灵缠身的凡人女子是什么身份?我怎么听见他们喊……”
樊禅回握了一下手里的柔荑,“她就是东桑国一直对外宣称在养病中的辉子公主。”
“东桑?我听说过,好像离风霖挺远的吧,为什么要来这里?”
“大概是因为她们国度里一位巫师的预言。”她淡淡道,转而看向屋里一干人,“你们都出去吧。”
这些人听了互相间对视了一眼,似有犹豫,但他们显然都十分信任樊禅,只迟疑了一下,就统统放下手里的东西,不敢耽搁地迅速退出屋外,合上了门。
“这些人倒是很听你的话。”勾月挑眉。
“我上次来时帮这东桑国的公主抑制了些症状,他们便认定了我就是那位神巫口中可以救他们主子的除妖师。”樊禅边说着走近床榻,抬手掀开了帘幔。
床榻里的女子还在昏迷当中,双目紧闭眉头紧蹙,苍白的脸上被汗水浸湿,神情有些痛苦。而细看之下,她的肤色已是白中泛出些青蓝,脖子上更爬满了紫红暴凸的血丝,像藤蔓交织,延伸进衣领里。
樊禅眼瞳一缩,立即捋起女子的衣袖,只见那纤细的手臂上覆盖着淡蓝色的鳞片,像鱼一样,乍一看去令人心惊。再撑开女子的眼皮,发现她眼睛里也已经变作了诡异的深绿色,几乎占据了整片眼球,都看不见眼白了。
“这是?!”身后的勾月轻呼了出来,待要再走近些来看时,那女子却冷不防地仰起身剧烈摆动了几下。她迅速跳开,刚要反手防备,床上的人又诡异地平静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疑道。
“那东西已经融合进她的身体里。”樊禅沉声,“并且开始控制她了。”
勾月:“那现在该怎么办?”
“趁它还没完全融合,想办法将它逼出来。”樊禅反掌在房间里笼下一层结界,然后迅速在女子额间写下咒诀,护住她的心脉,稳固其魂魄不被剥离身躯,“这个时候那妖物力量最为薄弱,一旦能将它剥离出来,就可以轻易收服。”
她边说着,手下动作未停,一道道虚划出的光痕组成咒决锁入女子眉心。然最后一笔未落,对方就一下子睁开了眼弹坐起来瞪向她们,目眦欲裂,神情狰狞。
“怎么变化这么快?!”勾月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擒住女子双臂,从背后死死地钳制住她,好让樊禅继续。不料对方行动被制,顿时燥怒地嘶吼起来,声音沙哑可怖,同时挣扎得更厉害了,她差点拗不过,急忙动用法力,“没想到它力气还真大啊!”
“它意识到我们要在关键时候对它不利,看来是被逼急了。”樊禅迅速写完一道咒诀,戟指一点,面前女子的动作立即变得迟缓了些,嘶吼声也停歇住,眼里闪过的一丝清明却很快被浑浊的墨绿色淹没。
“呵,总算安分些了,你新弄的这些符咒倒是对她起作用。”勾月松了口气,不料这时候对方却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盯住她,墨绿色的眼睛里聚起冰锥般的刺骨阴寒。
勾月反应不及与她对视了眼,只觉得有一道寒气倏地直射到自己瞳孔里,脑仁也跟着刺疼了起来。
“啊!!”
“怎么了?!”樊禅发现不对立即在女子身上加了两道定身符,把勾月拉到身后查看。
勾月喘了几口气,却觉得胸口发闷,脑袋里愈发胀疼,“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靠近她就好难受。”
没错,在靠近这被附身的东桑公主时,从进门起就产生的那种不舒服感愈发强烈了起来,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和她相抵制,又隐隐激发诱导着什么。而现在对上了这双幽冷诡寂的眼睛,身体里霎时爆发出一种狂躁抑郁的感觉,难以控制。
好难受,好想……撕碎点什么。
她的呼吸渐渐困难,急忙捂住头喘息着退开,脚下踉跄了几步,眼睛里渐渐显出一丝猩红色。
“勾月!”樊禅心下一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用灵息注入经脉查探:“不对,为什么内息紊乱得厉害……”再看见对方眼中聚起的异样,当即凛然。这分明就是要狂化的迹象!
“勾月,你快些平静下来。”樊禅顾不得其他,急忙让勾月坐好,凝神往她的经脉里输送清润之气辅助调节,再施静心诀帮她平复狂躁。
看着对方难受的样子,她的手渐渐攥紧,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之前发生的画面,疑虑越来越重。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都太过奇怪了。
靠近她就好难受……
忽然地,回想到了勾月刚刚说的那句话。樊禅神色一变,心头好似闪过什么思绪。目光再转到床上坐着的那人身上,看着第二道符纸已经慢慢变成焦灰,终于醒悟过来。
怪不得之前那些对付一般妖魔的阵法符咒对它没多大作用,而勾月接触到它会被感染狂化——它并不是什么妖魔所幻化,而是……堕化的神灵!
☆、第70章七十守地之灵
神灵者,顺应人的祈念而生,是恰逢机缘,在天地之间自然衍生出来的灵体。世间神灵皆为仁善祥和的守护之物,但若在漫长的时光里不能始终维持本心,也会发生异变。恶念横生,灵根感染污秽,滋生的阴暗一点点吞噬仙息,直至它彻底沦为不洁不祥的恶灵。这样的现象即为堕化。
堕神最易引发心魔恶念,所以勾月靠近被附体的东桑公主时才会受到影响,魔性躁动。樊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辉子公主身上的两道符咒已然化作灰烬。
她猛地挣脱开,竟同游鱼一般滑了出来,眨眼间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二人上方,指爪骤然劈下,快得叫人差点躲避不及。
樊禅揽着勾月急急闪退几步才避开这掌风。只听一声震耳的爆破,木屑横飞,原本站立的那处木制地板已经被劲力撕裂开,露出底下的大片泥土,凶险至极。幸而因着结界的缘故,外边的人没有察觉到里面的动静,否则定会吓得乱作一团。
这时房间里的空气却一下子凝滞不动了,压抑中不断滋生出紫黑色的雾瘴弥漫四周,愈发浓稠。那东桑公主于雾瘴中缓缓站起身,脸上已是全然陌生的阴沉表情,披散着的头发也像有生命的水草般,一缕一缕缓慢地飘扬起来。而她脚下竟还化出了一片粘稠的黑色,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仿佛是站在一滩污泥里。
眼下形势十分不利,那堕神还未与凡人身体完全融合就能发挥出这般力量,她不能再迟疑下去了。看来要对付它,唯有硬拼一次。樊禅紧紧盯着那头,趁着对方还没有动作,低声道:“现在好些了吗?”
趴在她怀里的人摇摇头,闷声:“压抑得好辛苦。”
“你再忍着些。”她小心将勾月抱到一旁用厚实的结界护住,随即祭出了那把乌铜柳刀。银灰色的刀身从铜鞘里慢慢划出,因为没有了刀灵,锋刃光泽要比往常暗淡许多,但仍然冷冽锐利。刀柄端处,银铃嗡然作响。
在她身后正头昏脑胀意识模糊的某猫见着这番动作,忽而一阵郁闷。
自从知道了这把刀其实是个银发美少女之后,每次看见樊禅拔刀的动作心里就不爽,感觉像是亲眼见到某只大狗在扒别人衣服一样,而且还扒得轻巧熟练面不改色……勾月晕乎乎地甩甩脑袋,亏得都这个时候了自己还能胡思乱想。
长刀一出鞘,瘴气立即弹开数尺,无法再靠近分毫。樊禅持刀直指前方,冷喝:“你本是神灵,应当护佑世人,为何今日堕化至此,还要迫害这女子性命!”
被附身的人闻言目光一滞,好似被人戳中了痛处,开始变得惊慌燥怒起来,漂浮在半空中的长发也摆动得愈发厉害。忽然,她暴躁地一声嘶吼,黑气四涌,其中一团化作利爪直冲过来。
樊禅并指划过刀面上头隐刻的符文,反腕一挥,手中利刃呼地一声旋飞出去,冲散了迎面而来的黑雾。那头的人见势不妙翻身躲开,刀刃几乎贴着背面划过,齐齐削断了那几根还未完全融合露在外面的骨刺。
随着一声沙哑的痛呼,淡蓝色的骨刺落在地上,恰好有一根掉进地上那个破开的大洞里,转眼便成灰烬。
樊禅接住飞旋回来的柳刀,留意到刚刚这一幕,眼底划过异色,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身体的部分遇土会化作灰烬,力量消弭,那这堕神……原本是守地灵么?!
守地灵,顾名思义是为守护一方水土而生的神灵,本身可驱除异瘴污秽,维持地域清明。然而堕化后,脚下的土地反而成为了它所惧怕的东西……没错,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要一直趴伏在那东桑公主的背上!
“你是守地灵?”樊禅从虚空中取出一道白符,眼里清冷慑人的光芒直叫对面的人惶然:“你背弃了自己守护的地方。”
背弃了……自己守护的地方。
对面女子的身体陡然颤动得厉害,脸上肌肉也僵拧在一起,那神情像是愤怒,更像是悲伤,“不是,不是这样的!”捂住头,声音嘶哑颤抖:“我没有背弃……没有!!”
她惶然睁大了眼睛,越来越激动,好似进入癫狂,却突然转头看了过来,眼里阴怨可怕。
樊禅迅速在白符上画下特殊的符咒,随即移形换步掠到身后,抬手就打在了她颈上。
“啊!!”被符咒击中的人身形一颤,却发现双脚犹如千斤重,行动顿时变得迟缓!樊禅不给她机会,即刻戟指捻诀在自己眉心处一点,低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以吾之名御黄麟戊己,执绳以治四方,破!”
随着她的咒文,只听一声声若有若无地闷响在深层地下不断传出,地板轰然震颤,裂开了一条条缝隙。
堕神意识到什么,神色大骇,然而下一刻,木制的地板就统统破开,一注注泥沙以摧枯拉朽之势猛然冲出来,空气中也霎时凝起土珠,像厚实的墙,将她团团包围住。
她寸步难行,惊怒恐惧,眼见着包围圈在逐渐缩小,竟不顾后果地用双手捅入密不透风的土墙里,嘶喊着拼尽了力气,试图将土墙撕开一道口子。
“铮——”银环中悬浮的铃铛转动速度已近极限,发出刺耳铮鸣。注入土墙里的灵力织成强劲的网,将堕神双手缠锁住。
樊禅眼里迸发出凛冽寒光,甩手挥刀,几簇土珠穿透包围准确地打在她后背,颈上白符猝然亮起。
“——呜啊!”里面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歇之后,已是颓然倒地。拈诀收势,土墙散去时,堕神已经被符咒驱出了东桑公主的身体。趴在地上的那一小团半人形躯体,被散落的泥土焦灼烙烫得痛苦翻腾着,就像是烈日下快要被烤焦的失水的鱼。
樊禅忽然心生恻隐。这时她倒发现了一点,此时对方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依然如初见那样没有焦距。这堕神的眼睛看不见?正疑惑,却见它准确地把头扭向了自己这边,露出异样的扭曲的表情。
樊禅心头一凛,那团身影已经十分敏捷地摆动起两只枯瘦的手臂爬了过来,带着可怕的决绝,只在眨眼间就扑到身前,一翻手朝她的手腕抓去。
它发狂地抓住樊禅的手,指甲好似要割破那白皙的皮肉。它迫切地想融进这人身体里!因为她身上有它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