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湖大道上那次,你明明看见鬼了,不否认,只问我看见了什么,在李木店里也是,你明明什么都清楚,却总要等别人问了才开口,给出的答案当时听着没什么,现在想想却是模糊的,更别提到了山里,说到王老师的时候……”
“现在又是这样。”苏泽浅终于转过头,和莫洵对上了视线。
中年人脸上笑意全无,勉力维持的平静下是难以言说的慌张。
莫洵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慌的,那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现在不过是被徒弟戳穿了,有什么可慌的?
但是啊……他怎么会,还记得?
苏泽浅看着莫洵,年轻的剑修周身气势锋利,没表情的脸更显得冷清。然而冷清不是冷情,年轻人胸膛里是满满当当的一腔温情,充盈到令人疼痛。
“你不敢确定我是真的记得,还是在诓你,所以让我‘说清楚’。”
“真狡猾。”苏泽浅低声念了句,又笑了笑,笑容转瞬而逝,说不出的惨白,“不过没关系。”
“这是理所当然的,应该的。”
在莫洵的记忆里,就算自己有意引导,苏泽浅也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然而今天晚上显然是个例外,莫洵只说了三个字,而苏泽浅给出的回复三百个字都不止。
“我真的都记得,从被鬼王拘魂,到大殿里的谈话,你的身份,你给我的选择,以及那句……”
“——那句喜欢……”
“我都记得。”
给出了证明后,苏泽浅终于停了下来,莫洵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轰隆作响,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阿黄觉得室内气氛不对,偷偷溜出了房间,在客厅冰凉的瓷砖地板上焦躁的转来转去,想偷听又不敢。
苏泽浅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莫洵,昏黄而朦胧的灯光下,年轻人的一张脸仿佛泛着冷玉般的光。
莫洵干涩开口:“你怎么会……怎么会记得?”
“师父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硬要我找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忘吧。”
“我不想忘记关于师父的任何一件事情。”
“如果遗忘是因为我太弱,我会努力,去赢得知晓的权利。”
“我想跟着你一辈子。”
中元夜,他被鬼王掐着脖子,看见对面年轻的男人时苏泽浅诧异、惊讶、不敢置信,然而这些情感之后还有一份不容置疑的欢喜,无形中仿佛有一段距离被拉近,那头的模糊东西变得清晰起来。
大殿之中,莫洵的那句忘记是惊天霹雳,劈出了苏泽浅从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年轻男人的那句喜欢也是霹雳,劈得苏泽浅茅塞顿开。
和殷商交往中的那些违和、犹疑、不确定,在那一瞬间统统有了归宿。
他的被动,他的不接受,不是因为不懂,不开窍,而是因为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再容不下其他。
所以当莫洵在酒桌上开玩笑说他是儿子的时候,苏泽浅无法接受。
所以当被鬼王扔出去,被黑雾吞噬的时候,苏泽浅一点不觉得失望,他的命是莫洵救的,莫洵不想要了,那他也没反驳的立场。只是有些悲伤,悲伤才知道了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师父,让我跟着你好吗?”
在苏泽浅的注视下,莫洵溺水般的呼吸困难:“你知道跟着我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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