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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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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皇帝的疑问,君情平静地解释道:“小猴子喜欢荣儿,进宫见不到他,自然不愿来了。”不管皇帝有多疼他,宫里的环境都是比较约束的,小孩子不喜欢也很正常。

卫夙皱眉,面露不满之色:“华儿马上就要读书了,你们怎么还是小猴子、小猴子的叫他,真是不像话。”再是聪明俊秀的孩子,配上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小名,都会让人觉得性子野得很。

君情抿了抿唇,笑意微露:“他本来就是小猴子嘛,这样叫着亲切。”

卫夙无奈地摇了摇头,揶揄道:“猴年生的叫做小猴子,下一个叫什么?小虎子吗?”明年恰好就是虎年,以君情简单粗暴的命名方式,他家二小子被叫做小虎子,是可以预见的。

君情微愕,右手不自觉地就放到了目前还未曾显山露水的腹部,回过神来才重新垂下去。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可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不叫皇帝看出自己的心潮起伏。

见君情久久不说话,卫夙叹气道:“罢了罢了,还是朕先给华儿起个字吧,指着你们两个,还不知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来,没得惹人笑话。”

皇帝赐字,那是何等的荣幸,君情稽首谢恩道:“陛下厚爱,微臣代华儿谢过了。”

卫夙摆了摆手,久病的憔悴神色显出几分笑意:“怀字代表想念,熙字寓意光明,华儿就字怀熙吧。”他顿了顿,接着问道:“二小子姓什么?名字你们有着落了吗?”

至此,君情终于明白,皇帝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在很认真地讨论这个问题,不禁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抬起头,直直看着皇帝,半晌方喃喃道:“陛下……”

卫夙半躺着,靠在靠枕上,接过君情的话说道:“你们两个,躲躲藏藏这些年,闹得也差不多了。你们不累啊,朕看着都累,不要再躲了,朕给你们赐婚,以后正大光明在一起。省得华儿见了辛儿,还要叫声长宁王,别不别扭……”皇帝等了好些年,一直不见姬辛和君情来找自己,终于忍不住了,自己把赐婚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君情没有露出卫夙期待中的惊喜表情,而是迟疑道:“我若是当了长宁王妃,那昭阳侯……”君情不是在乎名分的人,而昭阳侯的爵位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必须保住。

卫夙闻言轻笑道:“傻孩子,难道你当了长宁王妃,你就不是昭阳侯了么?”

长久以来,凡是有爵位继承的人家,都没有过嫡长子出嫁的先例。但这绝不意味着,已经承袭爵位的人下嫁他人就会失去爵位。只不过说,以往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罢了。

君情愣住了,只觉得脑袋乱哄哄的,有种转不过来的感觉。这一天,他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皇帝知道了他和姬辛的事情不说,还要给他赐婚,给他们的儿子赐名,真是太意外了。

卫夙见君情良久不语,自顾自地往下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朕就知道,你们肯定是没想过的,也不指望你们了,朕干脆把二小子的名字也给取了吧,省得你们临时再抱佛脚。”

君情总算反应过来,呐呐道:“要是个闺女怎么办?”

卫夙扑哧笑了,随即说道:“就叫姬卉吧,不管是二小子还是二丫头,都能用得上。”

君情再度谢恩,心绪起伏不平,皇帝今天太奇怪了,怪得都有点不像是他了。

卫夙说话算话,没过几日就下了赐婚的旨意。只是赐婚的双方,着实让人惊讶,竟是长宁王和昭阳侯。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是不是听错了,这不可能是真的。

皇帝特意在圣旨里说了,昭阳侯虽然嫁入长宁王府,可他的爵位保留,日后可传给世子。

卫崇荣是听卫昭说起这桩婚事的,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皇帝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了,所以他才急着想要安排好一切。而君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他疼爱地最纯粹的孩子了。

正常情况下,亲王郡王这一级别的婚事,程序都是很繁琐的。从赐婚算起,到大婚当日,拖上两三年的大有人在。不过君情和姬辛情况特殊,皇帝要求少府在年内就把他们的婚事办妥。

较之其他人的惊讶或者悲伤,君华无疑是最兴奋的,他先是高兴地告诉卫崇荣,他要当哥哥了,后来又很激动地告诉他,他爹爹要嫁给他父王了,他们全家人从此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长宁王和昭阳侯的婚礼由太子亲自主婚,其规格之高仅亚于当年太子大婚。遗憾的是,笼罩在皇帝病重的阴影下,原本喜庆的婚事,也透出了几分隐约的悲伤的气息。

卫昭基本已经不回王府了,他带着卫崇荣住在永福宫,比住在东宫的太子一家距离紫宸宫更近。无论哪一世,卫崇荣和卫夙的关系都说不上亲密,他对祖父的即将离世,并没有父亲和伯父那样发自内心的哀伤和不舍。他的难过,更多的是因为卫昭的难过而来。

每次从紫宸宫回来,卫昭的心情都会变得很低落,卫崇荣尝试过安慰他,发现效用不大也就放弃了。的确,安慰的语言在这个时候是显得最苍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卫昭身旁。

某日,卫崇荣下课回宫,竟然看到卫昭在弹琴,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从来不知道,卫昭还有这样一项技能,以前也没看他展示过。带着好奇的心情,卫崇荣驻足在了书房门口。

一刻钟后,秦王世子表示,他后悔了。因为卫昭的琴技,实在是突破下限的糟糕,他身为人子,都没法昧着良心说出一个好字。没有当场扭头就走,已经是他给予卫昭的最大鼓励了。

可就是这样一首曲不成调的曲子,卫崇荣听了会儿,愣是听出了些许忧伤的意味。为了不触及卫昭的痛处,卫崇荣没有问过他有关这首曲子的事,而卫昭后来,也没再弹过这首曲子。

新年到来的时候,皇帝的病情已经到了沉疴难起的地步。除夕大宴被取消,祭祖祭天均是太子代劳。孙野私下里告诉卫昭,皇帝不过是在挨日子罢了,能不能过了正月都很难说。

正月里头,卫夙不再是只见卫昭和君情,他挨着召见了他在京城的全部儿女,从小到大,一个一个来。皇帝在最后的清醒时刻见的人是太子,他交待给卫明很多事情,先是国事,再是家事。

卫夙说,他一生征伐不休,耗尽国力,但收回了北疆全部失土,还开拓了灵州,总算是不辜负太祖皇帝的遗训。眼下,边关初定,国库空虚,还得休养生息才能逐渐恢复国力。卫明登基以后,当以稳定为主,南疆的失土,暂且就不要管它了,安心把幽州和灵州拿稳了,就是功德无限。

卫明含着泪,一一应了。其实,就是卫夙不说,他也会这样做的。后宫诸多事宜,卫夙交待地很简单,他相信以卫明的胸襟和气量,会把弟弟们都照顾好的。

永嘉五十二年正月二十四,大衍皇朝第十任皇帝卫夙驾崩,享年六十八岁。

正月二十五,大行皇帝遗诏昭告天下,停灵元仪殿。

正月二十六,太子卫明登基为帝,以次年为泰安元年。

正月二十八,新皇给大行皇帝上谥号“纯”,庙号兴祖,而非卫崇荣记得的中宗。

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谓之祖宗者,其庙皆不毁。前世,卫夙至死没收回幽州,功绩比起前面几任皇帝,并无过人之处,因此不能称“祖”,而只能是“宗”。今生,卫昭收回了幽州,开拓了灵州,卫夙有了开疆辟土的功绩,尊其为“祖”,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祖父下线了,太子伯父上线了,小攻小受也要长到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不过由于剧情发展的需要,我要插入两章番外,关于老皇帝的,姬清的,君临的……

第063章卫夙

身为大衍皇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卫夙刚出生时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神宗皇帝诸子里头,卫夙排行第九,完全不占任何优势。卫夙的母亲和妃孙氏,在神宗皇帝的后宫里,也是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既非宠冠六宫的宠妃,也不是被人遗忘的存在。

论出身,论情分,和妃比不过顾皇后,人家是齐国公府的嫡长女,自幼和神宗皇帝青梅竹马,还给皇帝生了对龙凤呈祥的双胞胎。而她不过是虢国公府不受重视的庶女,进宫纯属巧合,孙家人都不在乎她在宫中能取得怎样的地位,只要不犯下错误,连累孙家就好,何况她还无子,膝下只有三位公主。

拼美貌,拼宠爱,和妃又不及丽妃,那位出身低微,家里勉强算是世族,其实早已败落,连着几代无人出仕。可惜皇帝就是喜欢丽妃,觉得她长得好,会说话,懂得他的心思,只看她的封号,也能看出皇帝的想法。和妃倒也不是完全不得宠,不然她也生不出三位公主来,只是在神宗皇帝心里,她属于可有可无的类型,有她不多,无她不少,没什么值得让人牵挂的特殊地方。

原本,顾皇后生有嫡长子,其他皇子是不用再肖想太子之位的。然而,没等神宗皇帝正式册封大皇子卫凤为太子,他就在十岁那年一病没了,令帝后二人伤心欲绝、哀痛难逾。

尽管皇帝追封了早逝的爱子为孝真太子,可是大衍皇朝,终归是要有一位皇太子的。

立子以嫡,无嫡立长,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卫凤之后,神宗皇帝的二皇子和三皇子皆是早夭,丽妃所出的四皇子卫周也就成了事实上的皇长子。

卫夙两岁那年,神宗皇帝几经思虑,册封丽妃田氏为贵妃,令十二岁的四皇子入主东宫。

在未来的岁月中,如果丽贵妃母子不主动犯错,卫夙和九五之尊的位置,基本是无缘的。

显德九年,铁勒入燕州,占西北两郡,大衍不敌,双方议和,铁勒提出和亲,要求下降真公主。

铁勒可汗博雅阿图提出的要求传回渝京,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

开国两百多年,大衍和铁勒时战时和,偶尔也有和亲的举动,但都是把宗室女甚至宫女以公主的名义嫁过去,卫家真正的公主,是从来没有和过亲的。

满朝文武,众说纷纭,有说要和铁勒血战到底的,绝不咽下这口窝囊气,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是要打可以,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拿什么去和铁勒的无敌铁骑硬拼。

神宗皇帝和群臣商量了三天三夜,得出的结论是,形势不如人,只能暂且答应铁勒的要求。如此一来,紧张的就是后宫的诸位娘娘了,谁都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不毛之地去。

皇帝女儿不少,适婚的却不多,只有顾皇后所出的嫡长女卫凰,以及和妃的大女儿新安公主。

论年龄,十八岁的顾长公主显然比十五岁的新安公主更合适。但是,顾皇后仅有一子一女,儿子已经去了,就剩下女儿在身边,她还病得很重,素来心软的神宗皇帝根本没法对她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丽贵妃突然跳了出来,对皇帝进言道,顾皇后病重,把她唯一的女儿嫁去和亲,实在是太不人道了,不如让她为皇后分忧,让巴陵公主代替姐姐嫁过去。

丽贵妃的话说得倒是恳切,可她唯一的女儿巴陵公主年方十岁,远不到出嫁的年龄,就是和妃的二女儿南阳公主,也比巴陵公主大了三岁,无论谁代替卫凰和亲,都轮不到她。

丽贵妃说了这样的话,和妃哪里还能坐得住,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就看得出来,皇帝舍不得卫凰,所以她再是不舍,也主动在皇帝面前说出了让新安公主和亲铁勒的话。

于是,在卫夙三岁的时候,他最爱的大姐姐就被迫嫁去了异国他乡,姐弟两人终生不曾再见。卫夙对铁勒的痛恨,以及欲除之而后快的决心,就是在这个时候种下萌芽的。

新安公主远嫁两个月后,顾皇后薨逝,谥号“敬”。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丽贵妃份位最高,又是太子生母,由她暂管凤印,统摄六宫乃是情理之中,并无人有异议。

倘若丽贵妃安分守己,做好她的本职工作,待孝敬皇后孝期一过,被册封为新后也是顺理成章。可惜丽贵妃太性急了,她还没当上皇后,就摆起了皇后的威风。更要命的是,她对其他低位嫔妃苛刻些也就罢了,她总喜欢跟和妃过不去,处处挑她的刺,寻她的麻烦。

神宗皇帝的确不是很宠和妃,可她毕竟是虢国公府的女儿,父兄在朝堂有一席之地,而且新安公主又和亲去了铁勒,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和妃的态度明显比过去亲近了许多。

丽贵妃对和妃的明显打压行为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开始思考,她是否真的能够胜任皇后一职。以前顾皇后在的时候,宫里哪有这些事情,看来出身不够,的确是个致命伤。

作为皇帝,神宗皇帝勉强只能算是合格,可他的心思却是极细腻的。因他身体不好,经常就会担心,等他百年之后,年幼的卫夙等人会被人苛待。有一回,皇帝召丽贵妃侍寝,不经意就说起,他大行以后,希望丽贵妃和太子能善待宫里其他嫔妃和她们的皇子皇女。

但凡换个有脑筋的女人,就是心里再不爽,也会笑意盈盈地应承下来。皇帝说出这话,分明是有托孤和立后的想法,除了太后和新皇,谁需要照顾先皇的嫔妃和子女啊。

可丽贵妃听完这话,不仅没有答应,反而生起气来,她可不愿意照顾那些跟她争过宠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孩子。神宗皇帝惊呆了,怒极反笑,只差没有发作而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皇帝动了要换太子的念头,他可以不立丽贵妃为皇后,但只要卫周登基,她母凭子贵,照样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他没办法,只能连太子一起换了。

神宗皇帝儿子生得多,可惜站住的没几个,大多还生母出身卑微,也就只有九皇子卫夙,算是正经的世家贵女所出。皇帝恨屋及乌,连带着对太子也没了好感,便开始关注卫夙。

感觉到皇帝的冷落,丽贵妃不思挽救,反倒出了个大昏招,坑死了自己和儿子。

丽贵妃对卫夙下毒,打算毒死他,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从此一了百了。谁知卫夙运气不错,那块被人下了药的水晶芙蓉糕他没吃着,而是给了进宫找他玩的长宁王世子姬清。

姬清代卫夙受过,几乎小命不保,好容易救了回来,也是伤了筋脉,毁了习武根基。

事情败露,皇帝震怒不已,长宁王府人丁单薄,几乎代代都是单传,丽贵妃毁了姬清,是想要让姬家后继无人吗?再说丽贵妃的初衷,可是要除去卫夙的,他绝对不能再忍了。

显德十二年,卫周被废太子位,改封代王,立即就藩,丽贵妃贬为庶人,囚禁永巷。次年,卫周在封地自尽,年仅十七岁,庶人田氏闻讯,忧愤而亡。

显德十五年,神宗皇帝册封和妃孙氏为皇后。次年,卫夙元服,加封为皇太子。

皇帝多病,且性情软弱,朝政大权长期落入太后谢逸之手。谢逸并非皇帝生母,而是养母,他的亲生子乃是楚王。皇帝生怕太子年幼,日后钳制不住谢逸,想给他说一门得力的亲事。

不料卫夙听说,他父皇看中的人选是长宁王府的仙游县主姬扬,当场就拒绝了。

卫夙一直觉得,姬清、姬扬兄妹两个是生错了性别,哥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妹妹野蛮暴力,全无淑女形象。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姬扬是在六岁的时候,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她暴打一顿,浑身痛得要命,却看不出一点挨打的痕迹。包括和妃在内,所有人都在夸赞姬扬,称她将门虎女,名不虚传,都没一个人在意受伤的他,只有姬清,给了他同情的一瞥。

由于卫夙的坚持,他和姬扬的婚事尚未正式提出就胎死腹中,几乎不被人知晓。

两年后,仙游县主嫁给君家少主的消息传出,天下皆惊。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姬家和君家,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家族。他们之间不要说联姻了,就是有所往来,都会让人感到奇怪的。

姬家自不用说,大衍开国两大异姓王之一,和永安王府姜家并称天下世族之首。

长宁王府以军功起家,无论儿女,都是精通兵法,弓马娴熟。姬家的历代县主,要么入宫为后,要么嫁入同样的世族人家,从来没有下嫁寒门的说法,一次例外也没有。

偏偏姬扬就开了这样一个先例,怎能不让人惊讶,并对此议论纷纷。当然,琅琊君家也不是普通人家,他们虽然没有世族的身份,却是大衍皇朝很特殊的一个存在,无人敢轻慢他们。

君家是以诗书传家的,他们家传的,不是一般的书,而是中原有史以来,历朝历国的史书。

如果没有君家先人的努力,神川皇朝之前的中原历史,很可能就在战火中烟消云散了。因此从神川皇朝到大衍皇朝,虽然君家的嫡系子弟从不出仕,可他们家的地位,却是绝对超然的。

君家少主君雅,才名闻达天下,他的师兄俞宗就曾说过,如果君雅愿意参加科举,他状元郎的头衔肯定是保不住的,可惜君雅就是不来考,神宗皇帝扼腕叹息之余也是无可奈何。

君雅娶了姬扬,姬扬嫁了君雅……

卫夙闻讯既是觉得好笑,又感到浑身轻松,不管怎么说,父皇是不能再逼他了。

在卫夙看来,他娶不娶姬扬和长宁王府是否支持他,根本没有必然联系。老长宁王已经去了,现在的姬家是姬清当家做主,他相信凭着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姬清会毫不犹豫站在他一边的。

显德二十二年,神宗皇帝驾崩,谥号“惠”,年仅十六岁的卫夙登基为帝。

就像先皇想到的那样,太皇太后谢逸牢牢地把持着朝局,根本不给小皇帝任何机会。卫夙年轻气盛,如何忍得下去,他不是先皇,也没有他那般软弱的性子,他是不会任由谢逸摆布的。

永嘉元年,卫夙为了打压谢家的气势,罢免了谢逸的侄儿谢宁中书令的职务,换成俞栋担任此职。同时他把侍中余宪和尚书令韦传也给撤职了,换上了桂儒和孙晏。

俞栋是前科状元郎俞宗的叔父,也是君家的学生,他虽不是卫夙的人,可也不是谢逸的,中立姿态站得很稳。至于桂儒和孙晏,前者是卫夙的老师,后者是他的舅舅,就都是自己人了。

谢逸冷眼看着小皇帝的举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想着,哀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朝堂,不是你撤换几个官员就能撼动的,要是那样容易的话,先皇早就成功了,哪里会轮得到他。

果然,新上任的三省长官就职不到半年,就纷纷被谢逸寻到了错处,俞栋下狱自杀,桂儒、孙晏免官回家。卫夙气得半死,却是无能为力,他发现在太皇太后面前,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

卫夙的危机没有就此解除,谢逸罢免了他的人仍不罢休,他动了换个皇帝的心思。

得知太皇太后传召楚王进京的消息,卫夙慌了。

谢逸不是他的亲祖母,可他却是楚王的生母,谁近谁远,显而易见。更重要的是,在皇帝有错的情况下,大衍皇朝的太后或者太皇太后,论律是有废立皇帝的权力的。

卫夙有错,这是事实,尽管上升不到废帝的高度,可要是谢逸铁了心,想把亲生儿子扶上位,小题大做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朝堂上下,从先皇登基起就是掌握在太皇太后手里。

卫夙不想坐以待毙,他赶在楚王抵京之前,打着巡视河工的旗号出宫了。他要去朔州,他要去找姬清,真的和太皇太后对持起来,只有姬清手上的兵权能帮到他。

出宫不久,卫夙就让影卫化妆成他的样子,代替自己巡视河工去了。他私下带着一行侍卫,改道向北,投奔姬清。不想太皇太后早有预料,提前派人在路上伏击了他。

侍卫们拼死力战,可惜力有不敌,渐渐被人包围。随着对方步步紧逼,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人突破。卫夙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神色,心里却多少有些开始慌乱了。

他不由自主在想,如果被太皇太后抓回宫去,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也许会像伯祖父齐怀王那样,直接被人废了,再赐上一杯鸩酒。齐怀王还有皇祖父这个弟弟,虽然赐死了他,却以帝礼治丧。他只有三个姐姐,真要是被人废了,只怕结局比齐怀王还要不如,天知道谢逸和楚王会如何对待他。

关键时刻,一道白色身影闯入卫夙的视线,只见他左突右挡,三两步就冲到了卫夙面前。

“快跟我走!”白衣人抓住卫夙的胳膊,带他飞身掠起,动作快得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拦截。

卫夙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可他还没想起是在哪里听过,就被人带着风驰电掣一般疾走了。一口气奔出二三十里,见身后没有追兵追来,白衣人放下卫夙,让他稍作喘息。

卫夙虽有习武,可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并未修习过内功和轻功,陡然经历这么一回,确是有些吃不消。他在树下坐了会儿,直直盯着白衣人看了片刻,突然道:“你是阿清,对不对?”

由于年纪相当,卫夙打从会走路会说话起,就和长宁王世子姬清玩在一起,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但是那年姬清代替卫夙中毒之后,老长宁王把儿子送到昆仑山养伤驱毒。后来,老长宁王遭人暗算死于朔州,姬清下山后直接赶往朔州袭爵,并接掌军权。卫夙以前从未出过京城,所以他和姬清已有十余年未曾见过,彼此的联系都是靠的书信。

姬清勾唇笑笑,温言道:“陛下,你能走了么?此地距离朔州千余里,我们必须尽快到达,以免夜长梦多。”他笑起来的神态,还有说话的语气,都让卫夙感觉特别地熟悉。

卫夙一跃而起,兴奋道:“阿清,你的伤是如何治好的?我记得太医曾经说过,你不能再练武的。”为了这个事情,他当初难过了好久,为什么不是他吃了那块芙蓉糕,他是不用练武的。

“太医的话,通常只能听一半。”姬清说完,再度拖着卫夙掠起,到了他的藏马之处。

卫夙看着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高大骏马,不解地问道:“为何只有一匹马?”

姬清撇了撇嘴,笑问道:“陛下最长时间骑过多久的马?不超过半个时辰吧?”见他默然不语,继续说道:“此去朔州,我们路上不能耽搁,陛下一个人,是坚持不住的。”

姬清说完翻身上马,再把卫夙拉了上去。卫夙对姬清说的那番话,感到有些不服气,他有心想要反驳他,又觉得用事实来说话更有说服力,于是保持沉默。一个时辰后,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一路疾驰两天两夜,打发了三拨伏兵和两拨追兵,姬清终于带着卫夙到了朔州大营。

下马的时候,卫夙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是自己的了,他很想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骑马了,可看到姬清完全如常的步伐,没好意思说出来,默默把话吞了下去。

他们刚刚走进营地,就有亲兵上前回话,姬清听完立即扔下卫夙,拔腿跑了。

卫夙莫名其妙,抬腿跟了过去,他尚未走进营帐,就听到姬清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哥!”

大哥?!老长宁王有一子两女,姬清乃是长子,他哪里来的什么大哥,真是奇怪。

第064章姬清

卫夙想要走进营帐,被看守的士兵伸手拦住,他们不认识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给进。

卫夙活了十八岁,从来没有想去哪里去不成的经历,不由有些新鲜,他没有发火,只是扬声唤道:“阿清!”士兵不过是尽忠职守,姬清把他带来这里,却不交代清楚,应该找他算账。

话音未落,两个士兵的表情就有些变了,可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随即,营帐的门帘被人掀开了,姬清站在门边,低声道:“你先进来吧。”

卫夙看他一眼,抬腿走了进去。这是主帅居住的营帐,里面宽大整洁,以幔布隔开,分作两间,外间办公,里间休息。卫夙见姬清直接往里走去,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营帐的里间安置着一张床榻,榻上躺了个人,因他背朝外面,卫夙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一进入这里,他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和血腥味,不禁皱眉问道:“阿清,那是谁?”

姬清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榻上的人听到卫夙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那是一张苍白虚弱的脸,看上去和姬清有几分相像,他缓缓开口道:“陛下!”

卫夙愣住了,他左看右看,视线在姬清和那人身上来回转移,半晌方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熟悉卫夙的人,就能从他貌似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他开始有点生气了。

见“姬清”张口欲言,却迟迟不语,那人叹了口气,强撑着想要坐起来。他的手抖得厉害,仿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姬清”立即扶住他,柔声道:“大哥,你小心一些。”

“陛下,臣身体有恙,不能前来救驾,便拜托阿扬跑了一趟,咳咳……”他说到一半,突然咳了起来,咳得像是喘不过气,好容易缓过来,才继续道:“若是阿扬君前失仪,臣……”

话已至此,卫夙哪里还看不出来,床榻上这个病骨嶙峋的男人才是手握重兵,为大衍皇朝镇守北疆的长宁王姬清,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转而向“姬清”道:“你是姬扬?”

姬扬抿着唇,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卫夙长吁口气,压下心头突然涌起的一股郁气,沉声道:“原来是仙游县主,朕先前问你是不是长宁王的时候,你为何不否认?”

姬扬转头看了姬清一眼,见兄长的脸色还算平和,挑眉道:“我若说了自己是姬扬,陛下还会跟我走么?你在写给大哥的信里说过,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搭理我……”

“你……”卫夙气极,被姬扬堵得说不出话。他恨自己眼拙,竟然没能看出姬扬是女扮男装,他更气姬清不守信用,把他们的通信给了姬扬看,难怪路上他们聊天,姬扬一点破绽都没有。

姬清默默听着皇帝和姬扬的对话,先是一言不发,见皇帝面露不豫之色立时喝道:“阿扬,不得无礼,咳咳……”他的这个妹妹,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实在是没救了。

姬扬从不畏惧皇帝,以前不怕,现在更不怕。但她一见兄长咳嗽,神情马上就变了,连声道:“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了,大哥,你别生气,师兄不是说了么?你是绝对不能动气的。”

卫夙说不上有多生气,他更多的其实是心塞,毕竟除了童年时代的那次交锋,他和姬扬并无其他恩怨。倒是过去两天,太皇太后派来的追兵和伏兵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如果没有姬扬全力护着,他根本不可能平安来到朔州大营,更不要说谋图日后了。他见姬清的情况着实不好,不由带着点歉意问道:“阿清的病,可是那次中毒的后遗症?”

“不是。”

“是的。”

兄妹两个同时开口,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卫夙顿时就明白了真相。

姬清再要说点什么,此时外面有人禀告:“王爷,送药来了。”

姬扬转身出去,把药端进来。姬清接过药碗,默不作声,把药喝了。

姬扬拿着空碗,低声道:“大哥,你歇着吧,我们商量好的事,我先告诉陛下,他若有疑问,再来问你不迟。”为了能够顺利接应到卫夙,姬清可谓是弹精竭虑,万不能再伤神了。

生平第一次,卫夙站在了和姬扬完全相同的立场,附和道:“仙游县主说得对,有事朕和她商量,不劳长宁王费心,你就安心歇着吧!此乃圣旨,不可违抗!”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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