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华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卫崇荣尚且防不住被人控制的卫茂,倘若卫蔻的陪嫁女官也是这样,卫萱肯定很难防备,他根本不会对她有防范之心。
霍莹莹略一思考,轻轻摇头:“鲁王内君查看过自尽女官的尸身,说是没有任何中蛊的迹象。皇后也表示,那名女官的思维很清晰,说话井井有条,不像是被人控制的样子。”
君华闻言有些失望,卫崇荣反而是长出了口气。蛊术不是万能的,上回图娅用于操控卫茂的那种,据百里沛所说就算是很高级了,绝非一般的蛊师能够做到。即便如此,图娅能够控制卫茂心智的时间也很有限,她应该是在卫崇荣等人抵达销魂谷前不久才对卫茂施了术,而卫崇荣见到卫茂时,他的神智也不是很清晰,还冲着他胡言乱语了一通,不过是他关心则乱,当时不够留意。
卫蔻的陪嫁女官则不然,她一路从南越过来,若是提前被人施了术,同行的人肯定会看出端倪,如果整个南越使团的任务都是刺杀太子,那就没有必要单独对她下蛊了。
只不过,站在南越的立场,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和大衍过不去,那是自寻死路。站在卫蔻的立场,她更加没有道理和卫萱过不去,那样的做法根本没有逻辑可言。
该问的都已经问了,卫崇荣见霍莹莹一脸倦色,晓得她过去四天过得很不容易,便道:“莹莹,你吃过东西早点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带着君华出了霍莹莹的房间。
两人来到书房,君华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道:“荣哥哥,你觉得会不会是赵王?”
卫崇荣轻哼一声,冷笑道:“你说卫兰啊,他的嫌疑当然是最大的,不过我很担心,他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否则的话,他是不敢动手的。”
“怎么可能?”君华眼眸微咪,眼中闪过质疑的光芒,“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怀熙,你别忘了卫兰的身份,他是皇伯父的次子,只要太子哥哥出事,他就是最大的受益人,同时也是最大的嫌疑人。他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如何会轻易下手,难道是为了给三哥做嫁衣。你再想想倾城,我们刚怀疑他是李兢,还没来得及证实,他就被图朵玩死了,死得恰到好处。我一直怀疑,卫兰手中掌握着一些你我都不知道的势力,可我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得到这些的?”
提到倾城,君华沉默了,他的死讯来得太过突然,而且尸首无存,说不是金蝉脱壳,都很难让人相信。由于卫崇荣对倾城身份的怀疑以及他突如其来的死亡,君华担心姬辛在朱夏的情报网出现问题,便将整件事对他和盘托出。姬辛不敢掉以轻心,由上至下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梳理,结果令人触目惊心。
从早期的资料判断,倾城的来历是没有问题的,他是孤儿出身,六岁开始被人培养,而那个时候,李兢还在京城,两人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问题出在泰安三年以后,倾城传递的信息开始出现疏漏,这是任何人都可能会犯的错误,毕竟他没有谎报军情,只是在收集情报的时候,不够全面完整。然而回过头去再看,就会清楚地发现,倾城在泰安三年前后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联想到倾城在泰安三年有过一次重伤半年的经历,姬辛和君华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就是那一年,李兢取代了原来的倾城。再说潜入朱夏的卧底都是单线联系,李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代替倾城,身边少不了为他打掩护的人,而且不止一个。姬辛也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上官翊在易州的根基有多深,他都死了那么多年,李兢还能打着他的旗号来去自如,随后就是一番更彻底的清理。
长久的沉默过后,卫崇荣缓缓开口:“怀熙,我们还是不要再猜了,先等我父王的消息吧。”
君华轻轻“嗯”了一声,前几天,他还在开开心心地想着,要和卫崇荣去哪些地方玩,要让爹爹和父王早点同意他们的婚事,如今却是完全没有那些想法了,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比起君华,霍莹莹才是更可怜的,她和拓跋先翰的婚期定在本月底,早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谁能想到陛下的万寿节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搞得他们天各一方,婚事遥遥无期。
分开不算什么,霍莹莹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但是先翰被卫昭留在了渝京,要执行的任务说不定还很危险,她却不能在他身边帮他,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时间在人们焦急的等待和虔诚的期盼中慢慢流逝,卫崇荣没有等到卫昭的书信,却等来了太子驾薨的噩耗,他感觉“轰”的一响,脑子瞬间变得空白,仿佛晴天霹雳炸到了头上。
太子哥哥……
他就这样走了吗……
君华见卫崇荣失魂落魄地站着,脸上全无表情,不由扑了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君华离开渝京那年刚满七岁,和卫萱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可他印象中的皇太子,一直是个温柔可亲的好人,他每次进宫去找卫昊玩,只要遇到卫萱,他都会笑着亲亲他、抱抱他。
乍闻卫萱去世的消息,君华心里闷闷的,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
他尚且如此,卫崇荣和卫萱的关系远比他亲厚,难过之情简直无法言说。
“只要被我找到一丝证据,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卫崇荣攥紧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手背上的青筋明显暴起,眼底是驱之不去的深沉寒意。
太子驾薨乃是国丧,不过皇帝和太后、皇后都在,太子走在他们前头,丧礼自然要简薄些。民间一月内需着素服,且不得婚嫁,而不是像帝后的丧礼那样,百日内着素服,不婚嫁。
太子头七未过,宫里传出了太子妃有孕的消息,是在谢秋哭灵时昏倒后被太医诊出的。
卫明闻讯沉默了许久,对卫昭说道:“阿昭,如果阿秋生了男孩,我想立为太孙。”
闻及此言,卫昭的神情稍显愕然,半晌方道:“皇兄,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在卫昭看来,卫明的决定是很不明智的,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如何坐得稳太孙的位置,他的叔叔们会想法设法把他拉下来的。
便是卫明真有这个想法,也该是储位虚悬,耐心教养孙子,待他长到能够承担相应责任的年龄,再说册立太孙的事,不然的话,他就是把谢秋母子架到火上去烤。
不过孩子尚未出生,性别亦未可知,卫昭便没有说得太多。卫萱去世不久,卫明哀痛难逾,精神状态也不是特别好,等到孩子生下来,他未必还会有今天的想法。
若是谢秋真的生了儿子,卫明也真的急着要立太孙,他再劝也不迟。
卫明摆摆手,示意卫昭不必多言:“阿昭,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卫昭面露为难之色,沉声道:“南越使团的人全部分开审问过了,皆说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们的证词我都看过,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除非全是事前勾结好的,否则就是没有问题。”
卫明默不作声,良久方道:“蔻儿的陪嫁宫女呢,还有他们的家人……”
卫昭的神情更犹豫了,迟疑道:“自尽的那个宫女,她的家人的确有些不对劲,但是幕后指使人的身份,还有待进一步确认,臣弟不想放过真凶,也不想冤枉好人。”
卫明长吁口气,挥手道:“阿昭,你先下去吧,有事随时报上来。”
卫昭拱手道:“臣弟告退,还请皇兄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从宣室殿出来,卫昭意外地看到了姜澈,他向他招了招手,似是在刻意等他。卫昭没有犹豫,抬腿走了过去,姜澈在此等他,肯定是有话要对他说。
“永安王殿下。”卫昭轻声向姜澈打了招呼。
“秦王殿下,我们出宫再谈。”姜澈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卫昭会意,再不多言,悄无声息地和姜澈一起出了宫。
第082章团团
我是卫团团,今年三岁,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王已经被册封为大衍的皇太子,因此我一出生,就是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婴儿。
我曾经偷听过照顾我的小宫女们说话,她们说我出生的那一刻,天空飘着七彩的浮云,红日自东方喷薄而出,霞光万丈,百鸟齐鸣,是天大的吉兆。
皇祖父对我的出世欣喜若狂,当即封我为皇太孙,我也就成了大衍皇朝第二个落地即封太孙的皇孙。我不大明白太孙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皇祖父一定是很喜欢我的。
侧躺在我身旁,手脚全部缠到我身上,口水泡泡也差点吐到我脸上的家伙叫做卫圆圆。他是我的弟弟,今年也是三岁,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一定要抱着我。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卫圆圆抱着我睡觉的,虽然他的身体很香,也很软和,但是他太懒了,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那样的话,我练功的时间就不够了。
皇祖父说过,我是太孙,是以后要当太子,还要当皇帝的人,必须从小刻苦努力,来不得半点松懈。可我每次想要努力的时候,卫圆圆都会在旁边拖我的后腿,真是麻烦死了。
比如说现在,天蒙蒙亮,我已经醒了,正好可以去演武场跟着小姑姑练功。
但是……
我还没来得及把卫圆圆的胳膊腿儿掰开,他就像是预感到了我要“抛弃”他似的,不仅把我抱得更紧,还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句:“哥哥,你别动……”
于是,我就不敢动了。
父王说过的,我是哥哥,要懂得照顾弟弟妹妹。
是的,除了卫圆圆这个弟弟,我还有个妹妹,她叫卫囡囡,只有四个月大,长得又白又嫩,比卫团团还要喜欢睡觉,不过卫囡囡跟着爹爹,不归我管,爱睡多久也没关系。
卫圆圆就不同了,他被人吵醒了可是很爱哭的,哭起来谁都哄不住。
我最怕卫圆圆哭了,只能处处让着他,他不让我动,我也只能真的不动了。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很无聊,我无事可做只能接着再睡,反正小姑姑已经习惯我和卫圆圆的缺席了,不会多说什么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卫圆圆这回比我先醒,盘腿坐在我身边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哥哥睡懒觉,我要告诉爹爹,嘻嘻……”
我无语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和他多说。
见我和卫圆圆醒了,小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我们穿衣洗漱。
虽然父王是皇太子,可我们全家并不住在东宫——那个据说只有太子才有资格住的地方——而是住在距离紫宸宫最近的永福宫,东宫是父王办公的地方,他晚上都要回来睡觉的。
没有卫囡囡以前,我和卫圆圆都是跟着爹爹住的,但是有了妹妹以后,我们就被挪到西配殿了。
我还好,只是发了几天脾气,不肯理会父王和爹爹而已,卫圆圆更厉害,哭得泣不成声,谁都哄不住,闹得永福宫不可开交,最后是皇祖父把我俩打包带走了,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我和卫圆圆在紫宸宫的主宫承乾宫住了大半年,一直到卫囡囡满月才重新搬回永福宫。
尽管有些时候,我会烦卫囡囡哭,但是每天早上,我和卫圆圆都会去看她,从不例外。
在小宫女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我和卫圆圆手牵手出了门,去隔壁的寝殿请安。父王和爹爹早就起了,正在逗着刚喝过奶的卫囡囡玩,我们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笑声了。
卫囡囡霸占了父王的怀抱,卫圆圆便朝爹爹扑了过去,还在爹爹抱起他以后得意地冲着我笑,他以为我会跟他计较吗,真是幼稚。
虽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我个人感觉,我肯定是很严肃的,谁知父王只看了我一眼,就笑得前俯后仰,还指着我对爹爹说:“怀熙你看,团团好可爱,父皇果然没有选错人。”
爹爹瞥了父王一眼,左手抱着卫圆圆,右手把我也抱了起来,轻笑道:“团团圆圆都还小呢,哪里就能看出不同来了。”说完在我和卫圆圆的脸颊上各亲了一下。
父王不甘落后,也凑过来亲了我们,搞得被忽视的卫囡囡“哇哇”直叫。父王笑得更乐了,他亲了亲卫囡囡,认真道:“当然不同了,不过团团是太孙,这样对他们都好。”
父王的话太深奥了,我基本没有听懂,但我明白一句,就是我和卫圆圆,我们是不一样的。
只是我还不明白,皇太孙和临江王,究竟有什么不同。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到了征和五年,我和卫圆圆要进宫学读书了。
卫圆圆似乎很抗拒这件事,每天和爹爹软磨硬泡,就想晚一年再去宫学,但是爹爹不同意,他说我们昨年就该去的,就是为着卫圆圆不肯,已经推迟一年了,这回不能再推了。
卫圆圆不甘心,继续进行挣扎,我在旁边看了很着急,我怕爹爹斗不过他。
却不曾想,爹爹什么话也没有说,抱着肚子开始喊痛,然后我和卫圆圆就被请出去了。
三个时辰后,我有了第二个弟弟,他的小名叫卫圈圈,是我起的。
因为卫圆圆和爹爹吵架,害得小弟弟提前半个月出世了,父王闻讯很生气,按时把我们送进了宫学。对此,我毫无异议,就是没进宫学,小姑姑也在教我背那些看不懂的书了。
皇祖父说,进了宫学以后,会有师傅把那些书的内容慢慢讲给我们听,我很期待。
可我没想到的是,进入宫学的前两天,皇祖父突然下了道旨意,让我搬进紫宸宫后三宫之一的长和宫,以后就跟着他住。
我不明白,为什么卫圆圆、卫囡囡和卫圈圈都可以跟着父王和爹爹,我却不行。
但我没向任何人问过这个问题,因为我想到,父王和爹爹还有弟弟妹妹,皇祖父却是一个人,小姑姑在宫外的时间,远比在宫里更多,我搬去长和宫,就可以经常陪着他了。
若干年后,当我已经是大衍皇朝的皇太子时,我才明白一件事,皇祖父要亲自抚养我,不是因为他寂寞了,想找个人陪着,而是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我的身份和卫圆圆是不同的。
卫圈圈尚未满月,除了喝奶和嚎哭什么也不会,卫囡囡性格娇气,动不动就和小弟弟争风吃醋,卫圆圆被父王教训了一顿,马上还要进宫学读书,也是一肚子不开心,永福宫乱得就像一锅粥。
就在这个时候,我还要打包行李,离开父王和爹爹搬去长和宫一个人住。
可能是怕我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父王那段时间和我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不是说他每天都能去紫宸宫看我,叫我不要害怕,就是叮嘱我要听皇祖父的话,再不能像小孩子那样胡闹。
我觉得父王有点冤枉我了,我又不是卫圆圆,又娇气又任性,什么时候会胡闹了,可我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告诉他和爹爹,我会听话的,也会认真读书,绝对不会吵到皇祖父。
爹爹刚生了小弟弟不久,父王整天让他在床上躺着休息,不许他下来,他干脆就把我抱到了床边坐着,小声问我:“团团,有没有生爹爹和父王的气?”
我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爹爹要问和父王相同的问题。
爹爹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的话,他又重复问了遍:“真的?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没有犹豫,直接说道:“不会。”我是皇太孙,卫圆圆不是,总不能让他搬走吧。
可能是我的回答太快了,爹爹感到很惊讶,半晌没有说话,我怕他还不相信,就很认真地说道:“爹爹,我是哥哥,要照顾弟弟的,卫圆圆胆子那么小,一个人搬走会害怕的。”
爹爹的眼神变得更加难以置信,他什么也没说,突然就紧紧把我搂进了怀里。
这次搬到紫宸宫和三岁那年的暂住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一回,怜惜我和卫圆圆年幼,皇祖父并未把我们单独放到长和宫或者永兴宫,而是放在承乾宫的主寝殿,和他的住处仅有一墙之隔。
但是这一回,皇祖父似乎觉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单独把我安置在长和宫不说,一应伺候的宫人也都让我自己安排,他根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好歹我是看过爹爹处理宫务的——皇祖父没有皇后,凤印自然是在爹爹手里,因为他是太子内君——只要给宫人们分好工就可以了,没什么复杂的。
皇祖父对我的表现很满意,虽然他当着我的面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听到他对父王说,我比他小时候聪明多了,父王不服气地瞪了我一眼,眼神凶巴巴的,可我根本不怕他。
宫学的功课比我想象中要来得简单,我听一遍就懂了,挺无聊的。
卫圆圆从小不爱读书,小姑姑教他就没认真听过,进了宫学也是老样子,还在课堂上睡觉。
我和卫圆圆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少傅抬眼就能看到,我怕他挨批评,就用手指头轻轻戳他,结果卫圆圆压根儿不理我,换个方向继续睡,睡得可香了。
我见状急了,就伸手去掐卫圆圆,想要把他弄醒。
也许是我下手重了点,卫圆圆还没睁开眼睛,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顿时变得不知所措,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年,我还从来没把卫圆圆弄哭过。
少傅闻声走了过来,问我们是怎么回事,我犹自愣着,卫圆圆抢先说道:“哥哥掐我……”
少傅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莫名感到有点委屈,遂争辩道:“圆圆睡着了,我才……掐他的。”
换成宫学的其他师傅,可能分别说我们两句就好了,可是这位姜少傅,他的身份不一般啊,他不仅是我的少傅,还是世袭罔替的永安王,他对我的要求,一向是最严格的。
这不,明明是卫圆圆上课睡觉不听少傅讲课,我不过是叫醒他的方式不太对,结果却是他被罚抄《论语》一遍,我被罚抄了《论语》三遍,姜少傅的偏心,由此可见一斑。
更让我感到郁闷的是,卫圆圆的那一遍《论语》,还有差不多一半是我帮他抄的。
皇祖父对我和卫圆圆的行为显然是了如指掌,他曾在事后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皱了皱眉头,苦恼道:“如果我不帮他,圆圆肯定会哭的,我不想看到他哭。”
皇祖父幽幽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我看不懂的奇怪神色,难道是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辛辛苦苦抄了半部《论语》,卫圆圆老实了不少,不说上课有多认真,起码是不敢走神,不敢睡觉了,师傅们布置的功课也会按时完成,就是质量如何,我就不好说了。
无论皇祖父还是父王爹爹,对卫圆圆的课业要求都不是很高,可他们对我,却是完全不同的态度,卫圆圆能够敷衍应付的功课,我是不能的,必须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皇太孙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意义。
除了每日在宫学上课,皇祖父在宣室殿批阅奏折或是召见大臣有时也会带上我,让我旁听他们的谈话,他好像没有想过,以我的年纪能不能听懂那些家国大事。
好在我的任务就是听,不用发表意见。不过皇祖父若是心血来潮,会把某些折子的内容细细说给我听,然后问我怎么办,大多数时候,他听了我的回答都会忍俊不禁,笑得难以自抑。
我曾经很担心,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才会换来皇祖父这样的反应。
可他的这个习惯保持了好几年,一直到他把帝国的皇位传给父王为止。
最开始,皇祖父问我什么,我只要说个大概意思就好,可到了后来,他就要具体的方法和解决事情的步骤了。我无奈,只能去查先例,或是向相关的官员请教,然后试着自己写折子。
日子像流水一般,不急不缓向前流淌,可我的生活,却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节奏。
征和十年,皇祖父做了两件出人意料的事。其一,他封小姑姑为乐怡公主,下降永安王姜遥,也就是姜少傅;其二,他宣布退位,传位给已经当了十年皇太子的父王。
皇帝的女儿封公主,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按说并不稀奇,可小姑姑名义上只是皇祖父的义女,封公主就有些不合适了,至少宗正寺的那班老头子是这样认为的。
宗正卿对皇祖父说,小姑姑是武安侯的亲女,按着镇南侯的例子,封个县主就算是厚待了。毕竟镇南侯的女儿封县主,是因为他死后无子国除,武安侯虽然也无子,可他还活着,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身体也好得很,谁敢保证他以后生不出儿子来,就算他战功显赫,女儿又是皇祖父的义女,封县主也就到头了,公主实在太过,于理不合。
皇祖父戎马出身,性格最是倔强,哪里爱听这样的话,再说为了父王的名字,他早就记恨上宗正寺了,他们越是反对,他越要坚持,根本不做退让。
封个异姓公主是皇家的家事,虽说有些出格,却不会危及社稷,满朝文武都聪明地保持了缄默。
宗正寺闹了几回,皇祖父就当没听到,小姑姑的公主封号和婚事就算是定下了。
比起后来发生的事,乐怡公主不过是个小插曲,再也没起波澜。
征和十年中秋,皇祖父宣布他要退位,满朝文武都震惊了,纷纷跪地请陛下三思。
只有父王,一点都不客气,恭恭敬敬稽首道:“儿臣遵旨!”
说实话,我当时都有点傻眼了。父王,你要不要答应地这么不客气。
皇帝退位这种事,历代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就我所知道的例子,哪次不是皇帝再三说自己要退位,群臣百般恳求,储君千般请辞,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的。
可我父王倒好,不假思索就点头应下了,着实令人意外。
事后我问过父王,为何如此直接,好歹也要做做样子嘛,给人留个好印象。
他撇了撇嘴,说没有这个必要,这是他和皇祖父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推来推去做什么。
我顿时怔住了,原来父王对皇祖父的信任,远比我对他的更深。
皇祖父心意已决,大臣们喊了几遍“陛下三思”,也就纷纷接受事实了。
父王还是秦王世子时,就有光复易州和琼州的赫赫战功。他当了太子以后,由于皇祖父的身体不是很好,大部分的政务早就是他在处理,虽说做事的手段比较简单粗暴,却也是行之有效的。
有战功,有政绩,还是皇帝的独子,父王的上位名正言顺。
新皇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改元,新年号“万昌”是皇祖父定的,取万世永昌之意。
父王成了父皇,我和爹爹的身份也跟着升级,他是皇后,我是皇太子。卫圆圆还是临江王,卫囡囡和卫圈圈尚未元服,自然没有封号。
父皇的后宫比起皇祖父热闹不到哪里去,但是他登基第一天,就让我搬到了东宫,那个他当太子的时候一天都没有住过的纯粹只是用来办公的地方。
我有些意外,却什么也没有说,乖乖地照做了。
皇祖父说过,我和父皇不一样,他的太子之位不可动摇,而我是不能轻易犯错的。
东宫很大,比起紫宸宫都不遑多让,东宫的宫人也很多,但是我却有种感觉,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父皇登基之时,周边诸国均遣使来朝祝贺,其中也包括了南越。南越和大衍的关系有些不一般,他们已逝的太后是仁宗皇帝的嫡长女云梦公主,也是父皇最敬爱的堂姐。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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