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阮柠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打死不松手。
君华伸手揉揉他的额头,柔声道:“小柠儿,你别害怕,我去去就回来,不会不要你的。”
阮柠仍然不撒手,固执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放你走。”
君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温和:“柠儿乖,不要闹,小舅舅真的不会不要你的。我今天和图娅公主谈好了,我们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你一个人呆一会儿好不好?很短的一会儿。”
君华话里的回家两个字触动了阮柠,他低着头想了想,小声说道:“那就一小会儿,你很快就要回来,不许骗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骗你,保证不骗你。”君华连连点头道:“要不我们拉钩好了?”
“好的,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变卦是小狗。”阮柠说完伸出手,和君华拉钩,盖章。
安抚好了阮柠,君华跟着侍女去见图娅,心里还在好奇,她到底有何目的。
没有见到图娅以前,君华对她毫无概念,只是依照图朵的模样,觉得她多半是个美丽骄傲的公主,却不想图娅的风格和图朵完全不同,长相勉强算得上是清秀,却说不上美丽,更不骄傲。
见到君华一脸的意外,图娅微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是二哥的妹妹?”
君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公主今日见我,究竟有何事情?”
过去这段日子,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图娅对他算是仁至义尽,衣食住行安排地妥妥当当不说,还把他的身体照顾地很好,要不是图娅开的安胎药管用,他能被孕吐给折磨死。
让君华想不通的是,图娅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一个人质如此优待,是不是过了点。
图娅敛起笑意,正色道:“我知道你是长宁王的长子,还是秦王世子的内君,所以想和你商量一点事情,如果你答应了,我马上就能放了你,还有南越的小王子出去,否则……”
“否则会怎样?”君华的表情波澜不惊,他就猜到图娅会说这样的话。
图娅顿了顿,继续道:“大衍国富民强,兵强马壮,非朱夏所能岂……但是二哥不自量力,是他个人的选择,并非所有朱夏子民的意愿,我希望内君殿下心存善意,不要伤及无辜……”
君华愕然愣住,感觉自己的思维有点跟不上图娅的话。他细想了会儿,猜测道:“你们打败了?”虽说战局的变化速度有点偏快,可除了这点,他想不出图娅还有什么求自己的理由。
图娅默然颔首,图朵带走了朱夏的精兵强将去进攻南越,导致后方空虚。倚飒城如今已经在大衍军队的控制当中,销魂谷仗着地势特殊暂时安全,可也不是长久之策,她别无选择。
“你凭什么相信我?”君华想通了来龙去脉,突然笑了起来。不管他答应了图娅什么条件,只要荣哥哥真的已经打到了倚飒城,他出去以后翻脸不认人,图娅能奈他如何。
图娅毫不意外君华会有这样的提问,很平静地说道:“放了你能不能换来秦王世子对朱夏子民的另眼相待我不敢保证,可相信,我如果杀了你,他会屠尽倚飒城来泄愤的。”为了不让最糟糕的情况出现,她以解药相逼,从李兢手上把君华抢了过来,就是不想给图朵彻底触怒卫崇荣的机会。
“只是这个条件?”君华感到难以置信,他原以为图娅要他答应的,肯定是件特别为难的事情,岂料只是这样,他们又不是北方那些野蛮的游牧民族,从来都没有屠城的习惯的。
在南疆,大衍皇朝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收回失土,彻底光复易州和琼州。至于生活在这些地方的朱夏人和南越人,多半是照当年光复幽州、开拓灵州以后的先例处理,就是走留自愿。
屠城这种血腥的事情,从来不是他们的作风,便是图朵以他的性命相逼,荣哥哥最多也只会屠尽朱夏王室,怎么让整个朱夏的子民都来给他陪葬。君华深深觉得,图娅的忧虑太深了。
图娅沉默,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我要你起誓,以你尚未出世的孩子起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善待朱夏无辜的子民。”她说完这番话,递给君华一枚药丸。
君华咬着唇,陷入沉思。良久,他抬起头来,按照图娅的要求发了誓,吞下了那枚药丸。
“我很抱歉,但我不能不这么做,我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活着看到你是否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图娅对君华的表现很满意,同时也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了歉意。口说无凭,她得给自己留点保障。
君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换成是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对方呢。忽然,他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急忙问道:“你给我吃下的那个玩意儿,对我的孩子没有伤害吧?”
图娅轻轻摇头,肯定道:“没有,内君殿下尽管放心,你可以出谷了。”
“这就完了?”君华自言自语道,他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身说道:“公主殿下,你好事做到底,我不认识路哎。”这次回去以后,他一定努力研究奇门遁甲,机关要术。
君情如约来到倚飒城,他一路都在想着,图娅会向他提出什么条件,甚至连腹稿都打好了。
不想拓跋先翰告诉他,图娅已经放了君华和阮柠,两人目前就在城里休息。
闻及此言,君情素来处变不惊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不假思索,径直去了君华临时驻足的宅子。君华正在给阮柠讲故事,听说君情来了,猛地站了起来。他没听错吧,他爹爹竟然来到朱夏了,他不是该在京城的吗,是不是被他给气坏了。
君华想到这里,哪里还能坐得住,拔腿就朝院子外面跑去。
“爹爹!”君情刚刚走进后院,就和迎面扑来的君华撞了个正着。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数落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君华不服气地鼓起脸,诉苦道:“爹爹,你不要这么凶嘛!你儿子和孙子刚刚死里逃生,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你不想着安慰我,上来就是教训我,太没意思了。”
其实,君华并没有多想,他就是害怕被君情责骂才把孩子帮出来当挡箭牌。
不料君华听了他的话,脸色马上就变了,还立即伸手执起他的左手探起脉来。
此前,君情就和卫崇荣讨论过,君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滞留在南越迟迟不归。如今看来,答案已经出来了,君情只要一想到,儿子有了身孕还去做那些冒险的事情,心情就平静不下来。
好在君华的脉象还算平稳,胎儿的发育也很正常,才让君情稍感放心。
他深吸口气,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君华偷瞄了眼君情的脸色,见他没有教训自己的打算,方小心说道:“我本来不知道的,就是那天带着小柠儿,被李兢带人追杀,结果……”结果动了胎气,然后被另一个自己告知的。
“你之前都不知道?”想当年,君情就是犯过类似的错误,因而在君华离京之前,他再三提醒他要留神。却不曾想,君华还是重蹈覆辙了,好在没能酿成大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君华摇了摇头,委屈道:“我真的不知道,之前什么反应都没有的。”
君情算了算时间,君华和卫崇荣潜入南越救人之时有孕不过一个月多一点,不知情也属正常,遂没有再问,而是牵着他的手进了屋,顺便问了些后来发生的事情。
却不知道君华正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说到底还是他的疏忽,另一个自己都能发现的事实,他为什么就不能发现呢,幸好小家伙命大,稳稳当当留到了现在,不然他还不得内疚死。
一到倚飒城,君华就明白图娅为何会向自己提出那样的要求了,图朵被卫崇荣困在静安城回不来,拓跋先翰从内到外彻底控制了倚飒城,她不放了他,只会让形势变得更加糟糕。
君华无意在倚飒城久留,他想赶去东山镇,他想尽快见到卫崇荣,告诉他孩子的事情。但是拓跋先翰告诉他,君情已经在赶往倚飒城的路上,他才耐着性子留下来等他。
君华一直很担心,见到君情会被痛骂一顿,这件事真算起来,就是他的错。
要是他早点察觉自己的身体异状,乖乖留在东山镇,让卫崇荣和东方潜入静安城,阮柠和阮檬两个小家伙早就救出来了,绝对不会让人揪心这么久。也就是他运气不错,遇上了图娅公主,愣是把他从李兢手里截了下来,要是他落到图朵手上,被他用来威胁卫崇荣,不管结果如何,都是难以想象。
谁知君情竟然没有多问,听他说不知情就真的不再追问了,让他窃喜不已。
不过在君华说出自己要去东山镇的话以后,君情反对了他,说是不许他去,让他跟他回京。
“爹爹,为什么?荣哥哥还不知道孩子的事,你让我们见一面好不好?”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能亲自告诉卫崇荣,实在是太遗憾了,君华不甘心,试图和君情达成一致意见。
君情态度坚决,斩钉截铁道:“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不!我就要去东山镇一趟!爹爹,好不好啦?”君华继续撒娇。
君情摇头,语气稍微变得和缓了些,但是态度丝毫不变:“荣儿马上要对南越发起进攻,这一仗不好打,你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何必给他徒增负担。华儿,听话,不许再胡闹了。”
抗争无果,君华只得跟着君情回了渝京,同时委托拓跋先翰给卫崇荣带了封信。
卫崇荣收到信,先是不敢相信,确定信上的内容都是真的,整个人顿时傻了。
他没看错吧……
小猴子有小小猴子了……
他要当爹了……
良久,卫崇荣嗷地发出一声惊叫,吓坏了营帐内外的将士。
东方仗着和他熟悉,大着胆子摸到账内,小声问道:“世子爷,发生什么事了?”
卫崇荣激动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东方,扬声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东方使劲去拉卫崇荣的手,只想让自己尽快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家世子爷兴奋不要紧,可他不能掐着他的脖子啊,他还没有活够呢,更没有马上去见阎王转世做小小世子的打算。
总算卫崇荣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在东方喘不过气来之前放开了他。
东方捂着脖子退地远远的,卫崇荣开始掐着手指细算,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也是他没有经验太粗心了,没有留意到小猴子那段时间的贪食嗜睡,要是他们早点知道孩子的存在,就不会横生这么多的波折,所幸小猴子和孩子都福大命大,才没有造成最糟的结果。
不行,他得尽快结束南疆的战事,不能再拖下去,否则等小猴子生了,他还回不去京城。
此时的卫崇荣绝对不会想到,到他凯旋那日,他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秦王世子了。
拓跋先翰拿下倚飒城之后,把朱夏王宫就跟犁地似的翻了一遍,找出许多有用的证据。
图娅公主也亲口承认,那年从东山镇把卫茂劫到销魂谷的人是她,个中原因颇有些复杂。
原来在朱夏,担任圣女的公主是终生不能嫁人的,可图娅却违反了这一禁令,爱上了一个年轻药师。因他们并未铸成大错,销魂谷的长老没有废掉图娅的圣女身份,却要以火刑处死那位药师。
朱夏的前任国君子女众多,图娅和图朵一向不熟,但是图朵却在那个时候找上了图娅,他要她帮他做一件事,他就帮她救下那个药师。图娅别无选择,自然只能按照图朵的吩咐行事。
当然,图娅并不清楚,图朵抓了卫茂,究竟是要达到怎样的目的。
看到君情带回来的书信,卫昭的神情波澜不惊。原本,他想的是废掉卫兰,改立卫茂。
但是姜澈的话提醒了他,行过废帝之举,新帝日后会如何看他,如何看卫崇荣。尤其是借着图朵这回主动出兵,卫崇荣搞不好能把易州八郡和琼州四郡一起拿回来,那可是开疆辟土之功。
说实话,要不是卫兰许诺了图朵,让他做出这般冒险举动,大衍是想下手也没机会。
如今良机当前,卫昭自然不愿错过。只是昔年,他以皇子的身份光复幽州和开拓灵州,都能在朝上引起那样的争议,亏得兴祖皇帝压得住,卫明对他也无疑心,才没有平添事端。
此一时彼一时,他的身份从皇子变成了皇叔,皇帝不可能对他手中的兵权无动于衷。再加上卫崇荣的功劳,卫昭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是卫茂,也容不得这样一位皇叔的存在。
谁知道他哪天心血来潮,就把自己的皇位给废了,虽说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为人帝君者,岂能容得一丁点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所谓功高震主,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华儿的情况如何?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卫昭问刚进书房的君情。
君情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华儿并无妨碍,就是一路舟车劳顿,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卫昭轻轻舒了口气,他顿了顿,突然问道:“阿情,你有没有后悔过?”
君情茫然,有些不明白卫昭的意思,他从来不做让自己感到后悔的事情。
“我是说……”卫昭沉吟道:“你有没有后悔自己不是被抱走的那个?”
兴祖皇帝驾崩前,卫昭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儿时听到的琴声是何人弹奏的。他除了感到惊讶,更多的就是好奇,父亲是如何在他和君情之间做出选择的。
他的一念之差,改变的却是他们一生的命运,他没有办法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君情闻言失笑,笑得卫昭一脸莫名才平静道:“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何必为此心生悔意。再说了,我姓君,我能继承他的姓氏和爵位,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轮到卫昭哑然了,是啊,君情姓君,他是昭阳桓侯的独生子。
而他姓卫,他是兴祖皇帝和孝纯皇后的嫡次子,他甚至不能在他陵前亲自跪拜。
见卫昭沉默不语,君情轻声道:“你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了吗?”他和卫昭从三岁就在一起长大,对彼此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卫昭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但是这一次,卫昭没有否认君情的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君情没问卫昭烦心的所为何事,只淡然道:“既然拿不定主意,就遵循自己的心意好了。”
卫昭骤然抬首,挑眉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和阿辛拖下水?”亲兄弟还能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呢,君情对他的信任度,是不是太高了一点,他简直受宠若惊了。
君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凑到卫昭耳边说道:“若是私事,你高兴就好,我无权干涉。要是……朝中大事,你我早被人视作一体了,还能分得开吗?”
卫昭再不多言,眼中的犹豫之色却是荡然无存。
君华自从回到秦王府,每天吃好睡好,除了关心卫崇荣什么时候回来,再无可忧虑之事。如此一来,他腹中的胎儿自然发育甚好,之前还看不出变化的小腹很快就凸了起来。
卫昭虽说终日忙得不可开交,可君华腹中怀的乃是他的长孙,岂有不关心的道理,抽空就会过问。然后卫昭就发现了,君华的肚子相对于他的月份,似乎大的有点过分了。
要知道,不管是卫崇荣还是君华,出生时的个头都是远远超出普通婴孩的,把卫昭和君情给折腾的,简直是去了半条命,若是这孩子集合了双亲的特性,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尤其是卫昭还打听到,君华并不是没事就窝在屋子里不动弹的,而是随时到处溜达。
他想了想,请孙野上门跑了一趟,得到的回答是,双胎嘛,肚子大点不稀奇的。
君华听说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兴奋到不行,当即冲回屋子给卫崇荣写信去了。卫昭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双胞胎哎,要是两个都是男孩的话,在皇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大衍皇室,龙凤胎固然算是上上大吉,就像当年的孝真太子和顾长公主。两位公主也凑合,说不上吉兆,可也不是糟糕的事情,反正宫里的女孩子嘛,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
两位皇子就不同了,尤其还是嫡长子和嫡次子,简直就是要命。若是像他和君情这般长相不太像的还比较好办,要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体弱的那个按例是不能留下的。
晚些时候,霍青阳来到秦王府,见卫昭面色不虞,还以为朝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想卫昭却说,孙野诊断出来,君华怀的是双胞胎。霍青阳更不解了,双胞胎有什么不好的,卫昭就卫崇荣一个儿子,君华一次多给他生个孙子孙女,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然后卫昭就把皇室不允许双生皇子存在的规矩说了,顺带也说了理由。
霍青阳傻眼了,半晌方道:“难怪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双生皇子出世。”
卫昭叹道:“不是没有,是其中一个都被处理了。”但是荣儿的儿子,谁也别想伤害。
“殿下有何打算?”霍青阳可不认为,卫昭会被这样的事情难住。
“再看吧,不一定就是两个男孩呢。”宗正寺那群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卫昭是早就看不顺眼了,不过现在就和他们对上的话,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三月中旬,南疆送来战报,秦王世子卫崇荣攻下静安城,既易州之后,光复琼州。
卫昭看过战报,面色有些凝重,不多时,他拿上战报只身去了庆恩宫。
君非离对卫昭突如其来的请见有些意外,可还是宣了他进宫。卫昭恭恭敬敬给太后请了安,随即给了他最新的战报。君非离看过以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完全变了。
良久,他才低低念道:“蔻儿……”破城之日,图朵以卫蔻为人质威胁卫崇荣。但是卫蔻挣脱了看守她的侍卫,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来,图朵再无依仗,束手就擒。
第113章天命
君非离的手指颤了颤,手中的折子掉落到了地上,他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卫昭,突然问道:“阿昭,你早就知道这些?”
早在卫明登基之初,卫兰就开始有所异动,只是他为人谨慎,动作小心,多年来始终没有被人察觉,但是卫昭能够拿到这些证据,显然不是旦夕之事,可他却是瞒得滴水不漏。
卫昭默然颔首,并不否认君非离的话。他的确怀疑了卫兰很久,不过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直到拓跋先翰拿下倚飒城,他才有了真凭实据,证明卫兰的确做过那些不可饶恕之事。
“可你从来没有说过……”直到此刻,君非离仍然处在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之中。
在他的眼里,他和卫明的几个孩子都是从小相亲相爱、兄友弟恭的。当初,卫昭查到卫萱遇刺之事与卫茂有关,他是最不愿意相信的,这怎么可能,他的茂儿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
但是卫明相信了卫昭的查证结果,把卫茂圈禁了起来。他虽说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卫茂毕竟保住了性命,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他无法再争下去。
卫明病重,病中透露出想立太孙的想法,尽管那个时候,谢香的孩子还没生出来。
卫萱兄妹几个,君非离最疼爱的是卫茂,最重视的却是卫萱,他不在了,他对三个孙女也是照拂有加,可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成为大衍皇朝的继承者,君非离本能地感到了不妥。
当时,卫明的病情已经很重了,能撑到小皇孙出世就算是太医院立了大功,然而如此年幼的皇帝继位,谁来监国摄政呢,这可是个大问题。
卫兰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是最名正言顺的皇子。卫明如果属意让他摄政,还不如直接传位给他,比起小皇孙,他才是更有资格的那个人。
剩下的选择就是卫昭了,他是先皇的胞弟,是小皇孙的叔祖父,由他出面也未尝不可。而且小皇孙是元康大长公主的外孙,大长公主和卫昭向来交好,估计也是乐见其成的。
卫兰就是在那个时候暗示君非离的,他认为是卫昭蛊惑了卫明,并试图在日后操控朝局。小皇孙的母家是宋国公府谢家,谢氏三姐弟里头,哪个和卫昭不好,分明就是别有居心。
君非离对卫昭的感情素来是很复杂的,既像疼爱君情那样照顾过他,又对他有着强烈的忌惮。
卫兰的话触动了君非离心里埋得最深的那根弦,他思忖良久,终究还是对谢香下了催产药。
后来,看到喝药就跟吃饭似的卫谆,君非离不是不心疼,他一再说服自己,他是为了大局着想。
但是今天,卫昭的话打破了他所有的心里建设,卫兰的疯狂举止,根本不是他能想到的。
卫昭平静地对视着君非离,泰然自若道:“知道又如何,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你会相信我的话吗?”如果有人告诉他,卫崇荣做过许多天理不容之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砍了那个人。
他的儿子是什么人,他还能不清楚,哪里容得着他人置喙。他是这样,君非离岂能例外。
闻及此言,君非离沉默了。的确,卫明曾经提醒过他,可他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他的话。
如今,他终于懂了卫明的用意,却是为时晚矣。
卫萱死了,卫谆病弱,卫蔻夫妇死了,卫茂被圈禁了整整三年……
而这一切,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也是他的推波助澜造成的,日后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先皇……
见君非离迟迟不语,卫昭突然说道:“你不怀疑是我伪造证据?”
君非离瞥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可我还是不得不说,比起阿兰,我更了解的人是你。”
兄长去世之后,整个渝京被君非离放在心上的人就只有三个,一个是卫明,然后就是卫昭和君情。
倒是卫兰,既不是继承家业的长子,也不是儿时体弱多病的幼子,更不是唯一的掌上明珠,从小就被他和卫明忽视,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乳母长大。
君非离真正了解卫兰,其实是在他登基以后,毕竟这个时候,他身边已经只有这个儿子了。
身登九五之位,卫兰再不会刻意隐瞒和表现什么,君非离自然而然也就发现了,他真实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卫昭给出的证据太过清晰明了,而那些事,恰恰是符合卫兰的行事和举止的。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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