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没等他想清楚,卫崇荣已经踩着梯子进来了。
浴桶边上的架子上挂着搓澡巾,卫崇荣随手摘了下来,塞到君华手里:“帮我搓搓背。”
君华接过搓澡巾,有些不知所措,卫崇荣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催促了一声。
君华抬手拍拍脸,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一起洗澡,互相搓背,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便开始给卫崇荣搓背,刚搓了两下他就停住了,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崇荣闻言一惊,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君华问的是他背上的伤口,笑着回道:“前年冬天,我和先翰去了阿尔斯兰岭打猎,不小心遇上一头黑熊,被它拍了一巴掌……”
话说到一半,卫崇荣感觉身后的动静不对,忙转过身去,却见君华眼尾通红,忙捧住他的脸,劝慰道:“小猴子,你别哭啊,那头黑熊后来被我杀了,我的伤也都好了,没事的。”
君华吸了吸鼻子,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跟你要雪狐毛做的围脖,你也不用去冒险了,更不会受伤的,都是我不好……荣哥哥,对不起!”
“真的不关你的事,小猴子,快别哭了!”从小到大,卫崇荣最见不得君华的眼泪了,只要他一哭,他就手足无措,“再说我去阿尔斯兰岭,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
“你还为了谁啊?”卫崇荣的话成功地转移了君华的注意力,他下意识就问道。
卫崇荣拿起挂在旁边的干布巾,一边给君华擦脸上的水,一边解释道:“你知道的,前两年我爹爹的身体不大好,鲁王内君开的方子上面,有几味药只有阿尔斯兰岭才有,所以……”
君华听说自己的雪狐毛围脖只是顺便的,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松了口气,他把卫崇荣的身体扳了过去,继续给他搓背,搓到早已愈合的伤口时,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常年习武的关系,卫崇荣的身体非常漂亮,肌肉明晰,线条流畅,君华搓着搓着,脸上又红了,还下意识拿自己做着对比,再过几年,他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身材啊。
卫崇荣见他搓地不紧不慢,不禁说道:“小猴子,你再磨蹭下去,水就要冷了。”
君华抬起头,面红耳赤道:“没关系,让他们再加点热水好了。”
卫崇荣抬手扯了扯墙边垂下的细绳,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不一会儿,小门那边传来声音:“这位爷,是小的把水送进来,还是把水放在门边?”
君华贴到卫崇荣的耳边说道:“我不想要他们进来。”
卫崇荣立即扬声道:“水放下,人不用进来的。”
“好的。”一人高的小门上还有道更小的门,两桶热水从那里被推了进来。
卫崇荣爬出浴桶,提起热水加了进来。君华拿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他。卫崇荣注意到了君华的小动作,没有点破他,只是唇角微扬,向上翘起些许弧度。
轮到卫崇荣给君华搓背,动作就快了许多,不过还是很温柔,让他心里乐滋滋的。
洗完澡,卫崇荣拿浴巾随手一裹,就把君华抱回了床上,然后在他身边躺下。
他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肯定是没睡意的,不料君华虽然折腾了一天,可是和他久别重逢,精神也是兴奋到不行,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拉着他说话。
“荣哥哥,你怎么一直没来看过我?”君华记得很清楚,爹爹带着他和弟弟离开渝京的时候,卫崇荣信誓旦旦答应了他,有空就去夷安郡看他,结果他眼巴巴等了五年,他都没有去。
卫崇荣歉意地笑笑:“小猴子,真是对不起!我其实早就想来看你的,可就是一直没机会。之前是在宫学读书,后来便是爹爹的事……今年好容易有了点空闲,谁知道三哥他……”
说起卫茂,君华也是满脸怨念。要不是他到处乱跑,卫崇荣就能到夷安郡看他,他们可以到处惬意地玩玩。不像现在,见是见到了,却是一点都不轻松,哪里还有心思去游山玩水。
见卫崇荣面露愁容,君华正想劝他两句,窗外响起了轻微的敲击声音。卫崇荣坐起身来,小声道:“进来,我们都还没睡呢。”他刚说完,一道黑影就从窗口跃了进来。
“小东子,你都看到什么了?”卫崇荣问道,他让东方盯着图朵和倾城,稍有异动就向他禀报。
东方不说话,先是看看卫崇荣,再是看看君华。卫崇荣以为他在担心君华的身份,便道:“小东子,你说吧,小猴子不是外人。”说完发现他们的称呼竟然有点像。
东方仍然不肯开口,而是死死盯着卫崇荣。卫崇荣凝神看他片刻,愣是从他眼中看出了“这样小你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长长一串话,忙分辩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别误会。”
其实,东方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觉得接下来的话题有点血腥,君华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样子,他怕吓到他,想要问问卫崇荣,是不是让他回避一下。
结果倒好,卫崇荣误会了他,而君华又误会了卫崇荣,紧张地问道:“荣哥哥,你和他——”他抬手指了指东方,“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怕他误会?”
卫崇荣一看到东方眼中嫌弃的色彩就明白,他理解错误了,忙道:“小东子,有话直说,不要再绕弯子。”至于君华提出的问题,直接被他忽略了,这个完全不是重点。
东方抱拳回道:“那个图朵二王子,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说他是‘美人面,蛇蝎心’了,他实在是……太会折磨人了!那个可怜的花魁,几乎被他玩掉半条命……”他奉命监视图朵,在他房顶上守了半宿,眼睛和耳朵受尽荼毒。东方第一次知道,仅仅是在床笫之间,就有那么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要不是图朵玩累了收了工,他都有冲下去救人的冲动了。
“倾城哥哥……”君华认识倾城的时间不长,可他一直对他照顾有加,闻言不禁担心起来。
卫崇荣更是后怕不已,再说按照预先的计划接近图朵的人是倾城,可要是他没有及时出现,以图朵当时的举动,君华不一样要落到他手里去,别说寻找卫茂了,他连自身都很难保。
“世子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东方拱手问道,询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卫崇荣揽着君华的肩膀,平静道:“我们睡觉,天亮之后离开这里。”说完看着东方说道:“你随便找个地方猫着去,暂时没有你的事情了。”
图朵在情丨事上折磨人是他的爱好,而不是说他对倾城起了疑心,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一墙之隔的天香院,确定身旁的图朵已经熟睡,倾城睁开眼睛坐起身,迅速点了图朵的睡穴。
他轻轻从床上起来,赤足走到铜镜前面,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露出了摄人心魄的笑容。
倾城在镜子前站了片刻,重新回到床上,他俯下身,在图朵唇上印下一吻,哑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全部加倍回报给你,我的王子。”
图朵鼻息微微,睡得极熟,倾城看了会儿,竟然看得入了神,半晌方自嘲地笑笑,躺了回去。
花魁宴上的竞拍,拍的只是诸位美人的初夜,而不是所有权,要想把人带走,还得付出大笔赎金。比起图朵的真金白银,卫崇荣玩的就是拆东墙补西墙了,他没从口袋里掏出一文钱。
从百花苑出来,卫崇荣带着君华和东方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院子。
那个院子真的很小,只有一栋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各有两间屋子,屋前屋后各有一块空地,屋前的栽了些花草,长得倒也茂盛,屋后的牵了两根绳子,用作晾晒衣物。
卫崇荣一进门就把房间分配好了:“我和小猴子住楼上,一人一间,小东子,你住下面。”
东方不甘心地抬手指了指:“世子爷,旁边就是厨房哎。”
卫崇荣笑着点点头:“那不正合适,方便你给我们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