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那块大石头当坐标,黄少天大概会认为这不是同一条路,但他现在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冒上来。
这条路大致的走向和转弯都没变,只是杂草更多更乱,被人踩出的痕迹要淡得多,一些路段还有滑坡滚下的山石,堆在路中间没清理,山石下部还有厚厚的青绿苔痕,俨然经年累月。
就像是荒废已久,或是……很久以前。
沿着这条路再往上爬,就离石洞的位置不远了。黄少天回想着,被触动后浮现的记忆,比起原装的终究隔了一层,清晰度上没有不同,但因为缺少前后的衔接,想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越接近石洞,他就越有种如临深渊的忌惮戒惧,女孩要是进洞里去了,他还跟上去吗?石洞内部会不会有一样的灯管,一样的白骨和手印,连寻路的过程都一模一样?
万一在这“幻境”也陷进洞里出不来,那岂不是变成了死循环,像那个“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层层幻境无穷无尽,无论经历几次,永远也别想找到出路?
还是说这本就是一个脱不出的怪圈?
想太多的结果就是脚下慢了,黄少天正要奋起直追,就见前方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坐在一块兀出的山石上,一侧临着悬崖,她毫不害怕地朝外侧坐,两条小腿轻轻荡着,裤脚上的花边和白毛也一荡一荡,似乎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下去。
她静静注视着四个孩子彼此打闹着走近,慢慢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女孩人小,连下巴并膝盖,两条细细的小腿,都小小的,这样蜷成一团,显得更小。四个孩子无所觉地从她身边走过,对近在咫尺的人视而不见。黄少天看得真切,他们不是见到女孩后故意忽视,是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却没有半分异样,四个孩子皆是如此。
他们看不见她。
待到孩子们走得快看不见了,女孩随意挥了挥手,黄少天就见他们从前面跑了回来,再次经过女孩身边,往下山路上走了很长一段。过不多时,四个孩子又一次爬上来,再走下去,山上山下这几百米的路,他们就这样反复走着。一次,又一次。
在这拉磨一样枯燥重复的过程中,孩子们竟还是笑着的,追着闹着,全无异状地爬上爬下。每个孩子都很“认真”,他们控制着笑声,不时比划“嘘”的手势,走一阵,就躲藏一阵,仿佛还害怕被跟踪的人发现。
黄少天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觉得再没有比眼前更诡异、更可怖、更不可思议的画面了。
女孩一直静静坐在那里,望着这些孩子反复兜圈子,最初她顽皮地笑,还捡了几颗小石子扔过去,打在几个懵然不觉的孩童身上。继而笑容消失,黄少天在极近的距离上看着她,见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烦躁又厌倦的神色来。
那神色几乎不像一个孩子,又特别像一个孩子。
风吹上来的,不止是打闹说笑声,他似还听见了汗水被日头烤出的爆响,枯草在鞋底板下咯吱咯吱折断的声音,山下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伴着那炊烟的,牲口因受驱赶而发出的嘶鸣声,甩鞭花的脆响,井轱辘辘辘转动时的摩擦声,与水花扑嗒扑嗒溅在井沿上的声响……
那一切和着孩童清脆的笑声,一起在响。
那一切平凡得低到尘埃里,却自有一种尘埃里的快乐。
可那一切,和她无关,和他也无关。
不知怎的,孤独忽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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