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许久,檀轻尘似恢复了冷静,道:"小顺子,去宫中传话,今日罢朝。令太医院李掌院、路副掌院都过来,一道去瞧瞧敏之。"
到大理寺重狱,只见贺敏之僵卧于地,傅临意已守在一边。
檀轻尘身形一晃,檀平大惊,正待扶住,只见他身法如闪电幻影,几步抢到了贺敏之身边,凝望片刻,温言道:"敏之,我知道你想跟我耍心眼,快醒来。"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站起身吩咐道:"两位太医都过来诊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说着却停住了。
贺敏之早已肌肤冰冷,李掌院一切脉,立即禀道:"人犯已死去近两个时辰。"
路人鼎看檀轻尘一眼,察言观色一番,慎而重之的取出一根金针,在贺敏之掌心、指尖两个最为敏锐的地方各刺了一下,若是假死,这么以针刺入,手掌定会轻微颤动。
那只手掌静静垂着,一丝一毫的颤抖也无。
檀轻尘眼眸中的神采一分分褪去,变得一片空洞。
轻声道:"黄泉三重雪......黄泉三重雪!我有菩提生灭丸,却一直提防他使诈,不肯给他......他竟是死在我的手里......"
一脚踏空,落入万丈深崖,再多的后着都成了一场空,冷冷的嘲笑自己。
心头从未有过的剧痛袭来,仿佛利刃割过,一刀刀鲜血淋漓。
心跳传到耳中,作冷厉的碎裂之声。
气血翻涌,伽罗真气在体内乱突乱撞,全身僵硬有如石雕。
檀平大惊,上前一步,手掌贴在他背后,真气注入,助他调理内息。
良久一口真气转了过来,檀轻尘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径自出了大理寺重狱。
杨陆正待追上请示,傅临意一把拉住,道:"本就定的是鸩毒赐死,眼下不过早走了两天,也不必再生什么波折,人犯已死,你只管拟好结案文书,抄送六部,后事我来料理便是。"
轻声叹道:"说到底,我还是他的舅父,他活着时没怎么对他好,安葬一事,也该我来。"
虽是叹着,神色却殊无悲伤,隐隐还透出几分轻松来。
檀轻尘出了大理寺,失魂落魄的慢慢走着。
不知不觉走近了纳福街明镜胡同的贺宅。
那年自己初次造访,桃花正好,春风正浓,手里是一具琴,而如今却是万物萧瑟,手中更是空空如也。
突然想起傅临意说的一句话:琴再好,终究是外物,断了也就断了,但人若毁掉,到时可是悔之晚矣。
应了他的话,悔之晚矣。
再多的谋略算计,却换不回他的性命。
他活着,即便远走高飞,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也不会如此之空。
千算万算,日防夜防,只等着捉住贺敏之的狐狸尾巴,从此关在府中长相厮守,却不想黄泉三重雪把一切就此切断。
一场空。
贺宅的黑漆木门上贴了封条,檀轻尘怔怔看了,迷糊中,已飞身越过墙头,落入小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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