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上弥漫着浓浓的悲郁压抑之气,赫家一众人,无论主仆垂首含泪,脸色难看得像从阴间爬出来的鬼一样。前来吊唁的亲友向死者行礼默哀,垂首悼念。赫家子侄、近亲男儿披麻戴孝,跪在香案两侧。赫家妻妾女眷,一应跪在棺材两旁,伤心痛哭不已。
“咚、咚、咚”门外鸣鼓声声,紧接着唢呐转了调子,——有客前来吊唁。赫家大儿媳孙星娅眉头淡淡一锁,心中暗想,“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会有人吊唁呢?”赫家老大过世多年,赫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孙星娅寡居甚久,一直作为赫家长房操持着家务,颇得下人敬重,自有一股威严。
直到一抹墨色长衫衣影现在厅中,室内哭声登时戛然而止。孙星娅瞪大一双杏眼,看着来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反反复复地回荡着,“章曜沄!他……他、他、他怎么回来了!”
章曜沄身材颀长,面容白皙,剑眉斜飞入鬓,墨黑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逛荡,寒风一过衣摆随风而动,衬得他越发瘦削,不同于北方粗犷汉子,浑身透着江南文人的斯文儒雅。一双吊眼梢的凤目精光透亮,神色淡然,眼光过处颇有威势,清秀中透着一股英气。他只在堂上随意那么一站,一干人等立刻噤若寒蝉,女眷们竟然连哭泣都忘了。堂内鸦雀无声,即使掉下根细针,也听得分明。
赫家老爷生前惯用服侍的一个老仆机灵,立刻迎上去,讪笑着道:“章先生,你回来了。”
章曜沄向他微微颔首道:“平叔,好多年不见了。”神色略有些黯然,低头向一手牵着的一个三四岁的小男童道:“小雪,叫平爷爷。”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老平道:“平叔,这是我儿子。”一双凤目,秋水无波。
那小童生得玉雪可爱,很机灵乖巧的模样,睫毛长长,一双漆黑大眼璀璨生辉,滴溜溜地在老平脸上转了一转,翘挺的小鼻子一皱,甜甜地唤了一声:“平爷爷好。”脸颊上两个小酒窝转啊转的,甜得老平骨头发晕。这一声奶声奶气的问候,仿佛冬雪里一丛炉火,划破了压抑已久的沉寂,听得众人心头一暖。
老平一见那孩子相貌,先是一愣,随即尴尬地结巴道:“这,这……好,好……”
众人闻声向小雪看过去,也是一惊,赫家人纷纷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瞧,瞧得小雪莫名其妙,抬起小脸问道:“爸爸,他们为什么都在看我?”
章曜沄轻叹一声,低头轻声对小雪道:“小雪,跪下,给外公磕三个头。”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小雪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章曜沄,又看看眼前的棺材,问道:“外公是不是躺在那里的那个人?”章曜沄垂下眼睑,默默地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在眼角印下一抹晦暗不明的影子。小雪哦一声,当即跪下,当当当,结结实实向棺材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小雪磕完头,抬起剔透玲珑的一张小脸,一脸天真无邪地向章曜沄问道:“爸爸,外公怎么躺在那,不动也不说话呀?”章曜沄垂下眼睑,声音略有些苦涩道:“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小雪低下头,轻咬下唇,哦了一声,伸手摆弄起自己的衣袖,然后又皱着小眉头咳嗽了两声。
章曜沄的心猛然被扯动了一下,俯下身子将小雪抱起来,拍拍孩子的背,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道:“小雪,还难受吗?”小雪甜甜一笑道:“爸爸抱。”章曜沄爱怜地摸摸儿子的头:“乖,等爸爸祭拜过外公,再抱你。”小雪懂事地点点头。
章曜沄将小雪放下,又将臂弯上一个小包裹放在孩子怀里:“小雪乖,帮爸爸拿一会。”撩开衣摆跪下,涩声道:“师父,我回来晚了。”刚要磕头。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大厅上空响起来:“是谁准许你在这里叩拜先考的?”紧接着是两声清脆的咳嗽,很美的嗓音,清冷而略带铿锵的金石之意,声音不大,却教满厅无论主人还是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灵堂最上位跪在地上的一众赫家子侄中忽然站起一人,众人闻声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一身缟素,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皓若羊脂美玉,晶莹剔透,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青蓝的血管隐约可见。这人清瘦得像一阵风,苍白得像一缕雾,凝然而立,却有种说不出的凄艳味道。此人正是赫家三子——赫曜霆。
孙星娅忙站起身来拉住他,神色略有些紧张道:“曜霆……”赫曜霆轻轻一甩衣袖,轻而易举地挣开她,轻声道:“大嫂,没事……”径自踱步到章曜沄身前,面色不善、居高临下冷冷地打量着他,片刻才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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