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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树?”昨晚喝多了,屈凤闭目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乱七八糟的。”

“反正咱家没有林产,”长随幸灾乐祸,“让他们闹去!”

屈凤没说话,这种“杂”事,他压根不放在心上,他闲闲看着轿外,整个南京城好像胀起来了,过路的行色匆匆,街两旁有股躁动的气息。

“为什么砍树?”

“不知道,”长随答,“说是矮梨树太香,碍着织造局了。”

什么狗屁由头!屈凤冷笑,一双桃花眼随意盯着街面,一路上净是拉帮结伙要出城的人,偶尔有一两个逆行的,便显得很扎眼,偏巧他轿子前就有一个,穿豆青色绉纱贴里,跛着脚,像是摔了跤。

这打扮是品级不入流的低等宦官,纯是出于恻隐之心,他迷眼看,那人帽上、裤脚上都有泥,走一走停一停,显然摔得不轻。

“落轿,”他用扇子柄打轿顶,“前边那个穿青的,叫住他。”

长随很瞧不上眼:“又脏又贱的,叫他干啥。”

“前头到兵部了,我走过去,你问他上哪,送一程。”

长随不乐意,这简直是折辱了他这个朝廷命官的家人:“少爷你平时不是最讨厌那些没有根的奴才吗?”

屈凤把脸一冷:“怎么,叫不动你?”

长随说声“不敢”,忙跑上去,屈凤从轿上下来,扬着头,摆着款款的腰肢,翩翩地走,经过那个可怜人,甚至不愿停一停,只高傲地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他却愣住了。

那人细长脸,丹凤眼,鼻梁骨很高,右眼下有一颗小痣,他认得的,是廖吉祥的左膀右臂,高丽人金棠。

金棠也认出他了,之前虽然没有交情,但官场上打过照面,他提着前襟半转着身,看样子是想上轿的,眼下看是屈凤的轿,又迟疑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屈凤要知道是他,断然不会好心借轿,金棠也看出来了,对视的一刹那,这人眼里闪过一丝尖利的厌恶。

金棠先拜见,屈凤随即还礼,两人都不出声,老半天,屈凤才咬牙,不尴不尬挤出一句:“失敬。”

金棠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地解释:“出来办事,被赶着出城的流民冲撞了。”

办什么事,要特地穿成个下等宦官呢?屈凤没点破,眼神一动,勉强指了指轿子:“请上轿。”

他是为难的,心血来潮抬举小火者是一回事,把轿子让给大珰的爪牙是另一回事,这事万一传出去,他说不清。

金棠明白他的处境,多少感激他的善意,可那眼里的厌恶也是真切的。不知道是暗暗忌恨了这人,还是出于宦官仅有的自尊,他抿着唇拒绝:“不必了,我走得动。”

屈凤很意外,但也一下子明白了,他心里那点自以为隐秘的厌恶,金棠看出来了:“坐吧,”既然互相看得通透,就用不着虚与委蛇,“跛着脚,不好看。”

金棠凌厉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他面相有些寡,是那种不堪风霜的单薄,若是女子,倒有些我见犹怜的风情,男子就显得过分纤弱了。

极慢地,他摇了摇头:“不了,多谢。”

这人好执拗,屈凤心想,面上只和煦地笑笑:“那好,公公慢行。”

一对叶,风一吹,倏忽飘向两方。屈凤上他的软轿,落帘、起轿、开步,轿子悠悠又颤起来,从金棠身边掠过,看他拖着脚一拐一拐走远,屈凤自语:“他是干嘛去了呢?”

“灵福寺,”长随在外头来了一句,很不当回事的,“那么大个瘸子,我早看见了,从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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