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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鹭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还是开门见山了:“你该去趟西衙门。”

听到那三个字,屈凤明显抖了一下:“金棠不是去了,还叫我去做什么?”

他这话说的锥人心,谢一鹭拍案:“屠钥把他眼睛挖了,你知道吗!”

屈凤不知道,惊恐地抬起头,那眼里有火,有怒意,可很快暗淡下去,他转开视线,压着嗓子骂:“屠钥最不是东西!”

连骂人,他都不敢声张。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谢一鹭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金棠对你有恩,现在他为你眼睛都没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屈凤蓦地觉得心尖上疼,他捂住胸口,忽然想起那句话:太监的性子最难拿,但若是拿得着,对了他们的心思,却是头也可割与你,乃至替你出死力……他目光闪烁,金棠确是要替他去死了。

“金棠……不是寻常宦官,”他躲着谢一鹭的锋芒,怯懦地说,“他不甘与阉党同流合污,为江山社稷挺身而出,是宦官中的翘楚……”

“够了!”谢一鹭愤而瞪着他,瞪得眼白都红了,“你明知道他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他是为了你!”

这话好像把个千金的担子压在了屈凤身上,他不敢接:“为、为我?”他张皇,激愤地也站起来,“你是不知道他存着什么污糟的念头!”

“污糟?”谢一鹭梗着脖子质问:“能比你忘恩负义还污糟!”

“他要跟我亲热!”屈凤一嗓子喊出来,喊完脸就涨红了。

谢一鹭震惊,慌乱地别开脸,气势跟着一落千丈,看他理亏,屈凤来了劲头:“龙阳断袖,脏到不知道哪里去,何况还是个阉人!”

这话刺伤了谢一鹭,他攥着拳头争辩:“阉人怎么了,阉人就不能有七情六欲,不能活得像个人么!”

“不能!”屈凤斩钉截铁,“阉人就是狗、是猫、是奴才,身子都不全还谈什么做人,”他泄愤地说,“不如死了!”

不如死了。谢一鹭的心凉了,屈凤是不可能跟他去了,他转身要走,临走却不死心,低声下气地问:“你送送他,哪怕是看一眼呢?”

“春锄,”屈凤也背过身,“跟你说句心里话,那地方,这辈子我不想进第二回。”

屋里静了。

“那……”良久,谢一鹭才说,“你借我样东西。”

屠钥亲自领着谢一鹭往大狱深处走,手里提着油灯,忽明忽暗的灯火中,他回头打量谢一鹭,那眼光怎么说呢,像是探究,又像是艳羡。

“怎么了。”谢一鹭往自己身上摸,他穿的是官袍,没什么特别。

屠钥转回头,半天才说:“熏的什么香,这么大味儿。”

谢一鹭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答:“安息香。”

前头到地方了,屠钥把油灯递给他:“快点,我看着呢。”

谢一鹭拉了他一把:“廖吉祥就是和郑铣撕破了,也会来救人的。”

“你什么意思,”屠钥邪邪地笑,“让我手下留情?”他盯着谢一鹭那张没用的书生脸,怪里怪气地说,“廖吉祥怎么想的,你倒挺清楚。”

谢一鹭顾不上他话里的深意,恳切地说:“金棠能为屈凤来,能为南京城肋上插刀,你该敬他、惜他,”他直直看进屠钥眼里,“望君恻隐!”

屠钥没应他,不耐烦地扭开头,催促他进去,谢一鹭便提着灯走进刑房,偌大一个铁屋子,金棠被剥了外衣绑在木架子上,耷拉着头,仍能看见眉骨下两个黑黑的血窟窿。

谢一鹭惊惧地捂住嘴,干呕了一阵,才勉强走上前。

听见脚步声,金棠打了个颤,从昏迷中惊醒,他缩着膀子听,战战兢兢的,这才一个晚上,他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谢一鹭在那具纤瘦的身体上看见了暴行,肋骨的伤被刻意翻出来,撕裂了,其他地方被打得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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