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纲心里明白,知道这位定然就是虞家大少爷了。虞司令大名叫做虞嘉棠,虞大少爷就叫虞幼棠。
如果说虞宅之中虞司令是太阳,那身患某种虚弱病的虞大少爷就可算是月亮,而庶出的虞二少爷,虞光廷,则是边边角角处的散碎星子,和姨太太们的身份差不许多了。
盛国纲很想看看虞家月亮的面目,可是仆人们像送一尊佛像似的,一拥而上便将那少年捧入车内,随即车门「咣」的一关,汽车也就发动起来,绝尘而去了。
那时的盛国纲没有到虞宅拜访的资格,所以尽管他对虞大少爷充满好奇与向往,却是始终无缘得见。虞司令出事之后,他作为亲信部下有了登门探视的理由,可阴差阳错的,倒是和二少爷相熟了。
他就想仔细瞧瞧大少爷,就是瞧不到。每次只要他登门,大少爷必然不在家,简直都邪了门儿了!
如今盛国纲刚满二十六岁,已经成了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自从他带兵投到何老帅麾下后,就得到了一个师长的名分,以及按时入手的些许粮饷。不过他并不指望着靠带兵发财——他这人好做个生意,专爱在赌场窑子这种买卖上入股,除此之外也倒卖烟土,往关外贩药贩布。反正他有兵有枪,顶头上司是何老帅,自己和洪帮的老头子们也混上了交情,实在是顺风顺水,无所畏惧!
盛国纲是如日中天了,虞家却是日渐败落。当年虞司令也曾在天津租界区里兴办过实业,惨淡经营至今,只是维持着不破产倒闭罢了。境况既是如此的凋零,而虞家又没有后人可以撑起局面——从不露面的大少爷据说依然是虚弱无比;而活蹦乱跳的二少爷则根本就是个败家子儿。至于虞司令本人,倒是并没有死,还痴痴傻傻的活着,和大少爷一样神出鬼没,仿佛是活在了传说里。
谈话录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傍晚,盛国纲的汽车缓缓驶入英租界剑桥道——这是一辆一九三一年的黑色布加迪轿车,非常崭新,开在路上很出风头。
汽车停在一处空旷庭院前,呜呜的响了几声喇叭。前方那黑漆雕花的大铁门立时就由里向外的开了,一名听差在苍茫暮色中迎着车灯一鞠躬,随即退至一旁,让出道路。
盛国纲微微偏过头去,想从车窗向外观赏院内景致,结果发现此处满地衰草,已无景致可言。
在院内一座小灰楼前下了汽车,盛国纲随着虞家听差迈步进楼,且行且问:「你家二爷呢?」
听差陪笑答道:「二爷正在二楼房里等着盛师长呢,在下这就带您上去。」
盛国纲匆匆的环顾周遭,就见这虞公馆虽然装饰富丽、陈设堂皇,然而深秋季节不生炉火,电灯也都未开,寒冷黯淡有如一池死水一般。将双手插入西装裤兜里,他就觉着自己手指冰凉,血液都凝滞住了。
喉咙有些发紧,他用力的咳了一声,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你家大爷还是不在?」
听差永恒的微笑着:「大爷上个月过来了,住了能有十几天,今天早上乘特快列车,又回北平去啦。」
盛国纲在经过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之后,已经莫名其妙而又死心塌地的认了命,知道自己除非亲自动身寻觅一趟,否则是绝无见到虞幼棠的可能了。
怎么就见不到呢?奇怪。
听差把盛国纲引入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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