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宋乐玉正坐在天牢,阳光自铁窗里照射进来,照亮了天牢,也暖了他的一颗心。牢里是潮湿和难闻的,但是宋乐玉的精神却比一天一天好,也觉得这天牢没了进来时候的可怖,因为他即将离开,回到赵天宝的身边。
他凝视着铁窗,视线却是越过了窗,到了外面,而赵天宝就站在他的眼前,一伸手就能把他紧紧地拥抱着。
只是想象,他都能想到赵天宝此时此刻有多担忧伤心,而当他想到赵天宝为他的冲动,就恨不得马上回到他的身边。他在心里默念着dd快了,天宝,多等我一会儿,以后我们就不会再分离了。
倏忽,牢里的门被拉开了,宋乐玉既怕又喜。怕的是那一百杖大板,毕竟他这个宋家公子,自幼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恐怕这一百大板也能要了他的半条命;喜的是他即将离开这纷乱的地方,以半条命渡过了这一劫,换的一生圆满,算来算去,也是值得的。
当怕与喜交杂在一起,就使他浑身颤抖,又紧张地站起来,借着从铁窗透进来的光看着眼前的人。但是牢房的阴暗覆盖了那人的半张脸,阳光只照出了他右眼凌厉是眼神,使他看起来多了一份鬼魅恐怖。
要不是淮钧早就把刑罚告诉了宋乐玉,他必定以为这是迎接他到阴间的鬼差,可是……忽然一个念头从他美好的愿景中突破而出、难道、难道淮钧反口了?
不会的,宋乐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他心神未定,那鬼魅似的人就冷冰冰地开口了。
“左还是右?”那人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句话就成了一个冰刃,□□了宋乐玉的心,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什么?”
“左手还是右手?”那人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铁窗里的阳光在刹那间消失了,只有这个笑容眩目了宋乐玉。
过了一会,宋乐玉才终于把事情明白过来,果真是淮钧反悔了,他只能作最后的挣扎,沉重而脆弱地问道:“这是圣上的旨意?”
“是。”那人并不多言,目光阴恻恻得令人寒心,一点怜悯都没有施舍给这个原是无辜的人,他再问:“命还是手?”
前者与后者相比,毫无疑问当然是后者。然而左手和右手相比的话、宋乐玉摊开双手,看着它们,该如何选择?
他的思绪又一下子飘远dd天宝,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富可敌国的宋家公子,也成了一个残废的人,只要你不嫌弃我,就算剩下一只手,我也会牵你一辈子的。
想到此处,他忽然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赵天宝不会嫌弃他,既然如此,就算是没了一只手又如何,只要他留下一条命,回到赵天宝的身边就够了。
“左手。”右撇子的他一改刚才惊惶地模样,淡定地说。
“好。”说罢,那人再次退去了,但是他临走前抛下了一句话给宋乐玉:“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死活地得罪了圣上。”
“哈哈哈!”宋乐玉忽然仰天长笑,那人说得对,要怪就怪他自己吧。
那人走了没多久,就有另外两个侍卫装束的人进来,其中一个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怀里有着一把银色的小刀,他们踏着凌乱的步伐进来,动作粗鲁,而他们都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比起侍卫,更像市巷里的屠夫。
都是从阴间来的吧。
他们不发一言,一个上前捉住宋乐玉,把他压住在木桌上,在把他的左手伸在桌上,力气之大,挤走了他反抗的余地。另一个举起木棍,在宋乐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狠狠地往他的左手打下去。
“啊!”宋乐玉用力喊里一声,妄图把痛楚一叫而尽,却只有痛彻心肺。
那些人却是没有一分撼动,见宋乐玉痛得反弹了一下,就把他压制得更紧,另一个人再举起木棍,打完一下又一下,连喘息、叫喊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宋乐玉反抗不了,意识被痛楚取代,右手曲了五指,抓着木桌,却连右手的指甲都裂了。又是一下,脑袋控制不住的晃了一晃,凄厉叫喊再次突破而出,却沙哑的使人发指。
不知又是多少下,在宋乐玉以为左手的骨头都被打碎、断裂时,那木棍终于不再落下。他浑身又热又冷,头昏脑胀,喘息粗重,正当他以为这个酷刑要停下时,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手蔓延到全身。
那人拿着小刀,□□了他的手掌处一直上,本来淤肿的手顿时血流如柱,宋乐玉疼得昏了过去。但是下一刻又被疼醒了,那人又是一刀,把他的手筋挑断,让后他软下来的手被拿起,五只手指被抓着,然后是彻底钻心的痛。
他的指甲被用力的剥开了,一直接一直,他在迷茫中好像想起一句话dd他狠心的把四皇子的手指砍了下来,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狠心的一个人。接着他在痛楚中看到一个景象,一个孱弱的人被淮钧要挟着,在一声凄楚地喊叫中,一只手指断了下来了,正如他的五个指甲都被剥了下来,然后半死的五根手指的指骨都被打断了,再没有气息。
五指痛归心,要不是赵天宝在外面等待他,他又何尝不想一死了之呢?
此时此刻,他才是真正的身在牢房,一般的凄惨、黑暗、可是赵天宝就像那铁窗外的阳光,明亮的射了进来,给了他比痛楚更鲜明的希望,于是痛楚就减弱了,意识随之模糊,在他昏倒之前,只听见那人说:“还有一百大板。”
他的左手就是这样没了,而他并不明白淮钧为何反悔,又以这样的酷刑对他。等到他渐渐有回意识时,他全身都是湿透的,又是火热的。他想举起手,却再也举不起了,只有痛楚证明了手还是他的。
他好像躺在一个会动的地,左颠右簸,使他更加难受,但是他却睁不开眼睛,喊不出一句话,脑海里除了痛楚,只想着一件事dd天宝,我在哪里,我要回来见你、我要回到你的身边。但是他却动不了,即使是这么强烈的信念,都无法使他散开似的身体用上一点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地”停了,他却依然一动不动。倏然,一句“乐玉!”为他送上力气,他吃力地睁开眼睛,一个人站在夕阳前往他奔跑过来,然后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
明明他浑身都是火热的,但他却还是感受到这一只手的温暖,把他的痛楚都平定下来了。
他用力的弯出一个笑容,虚弱而坚定地说:“天宝,没事了,不要、不哭。”说罢,他抽搐了一下,再次晕了过去,却是安心地陷入昏迷之中。
赵天宝看到他这个模样,忿然而起,目露凶光,:“为何乐玉会变成如此!他的手、我去杀了他,我去替乐玉报仇!”
姚子余连忙拉住抬起脚步的赵天宝,安抚道:“你先别冲动,乐玉受了这么大的伤,我去找大夫,你留下照顾他。”
一句话,定住了赵天宝,但下一刻他又陷入了慌乱之中,他推了姚子余一下,激动地说:“对、对,找大夫,你快去!”
幸好天还没有黑,姚子余很快就找来大夫,而赵天宝则把宋乐玉安稳在床上,拿着一块布,替他擦拭着身体,一边低声说:“乐玉、别怕,没事了。”
大夫一来,他就让开了位置,紧张地站在身后,双手合十,默念道:“苍天在上,佛祖在上,观音娘娘在上,只要乐玉没事,我愿意减寿、多少都可以、只要他没有事、只要我们可以在一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而姚子余则赶到望王府,因为他把钱都给了那两个推木头车的人,想来想去,只能向诺煦借钱,是汤药费,也是他们离开京城的车马费。
莫回川一听到宋乐玉的事,立刻担心地问:“乐玉他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虞?”
而诺煦则是问:“他反口了?他还是反口了……”这话一出,他的心立即凉了一半,一个狠心的人不是最可怕,一个有权力而狠心的人才是最可怕,他不怕赔上自己,却怕赔上身边的人。
他呆了好一会,再猛地回过神来,命莫回川到他的寝房里拿出五十两交给姚子余,再说:“你们不够再来问我,好好照顾他,不要冲动行事,只要乐玉的伤好了一点,你们就马上离开京城。”
姚子余应了一声“好”,就火速地离开王府。他踏出王府的时候已经入黑了,他抬头一看,竟是圆月。
?
☆、第六十三章(上)
?圆月的夜是团圆的夜,宋乐玉虽然受尽苦难,但总算回到了爱人的身边,日后包儿问他的时候,他还是那一句:“我不后悔。”那时包儿成长了,也经过了世间对他的百般磨难,他不解地问:“为何你总是这么看得开。”宋乐玉笑着说:“我不想天宝为我怨天,不想子余为我尤人,也不想阿璞为我内疚,唯有我看得开,他们才能放下。包儿,要是不放开的话,我们如何幸福?”包儿呆呆地点头,他知道全凭宋乐玉的胸襟,才换来一个尚算美满的结局。
那边的宋乐玉卧伤在床,紧握着赵天宝的手,做着一个关于未来的美好的梦,而皇宫里的陈璞和淮钧也正互相依偎,饮酒赏月。
陈璞兴致一来,越喝越猛,喝得双颊红通通的,视线也有一点儿迷离。他看着夜幕里的清辉,叹道:“淮钧,今夜的月亮是我这三年来看过最大最亮的。”
淮钧的酒量比陈璞的好上不少,他看陈璞已经微醺了,只好夺过他手上的青玉杯,哄道:“我们赏月,不喝了,要不然你明天又头疼了。”
“不会头疼,因为我开心。”陈璞打了一个酒嗝,整个人放松在淮钧的怀里,一手指着上头的月亮,说:“有你在我的身边,月亮才是最美的,淮钧,这三年我有了新的生活,可是没有喜欢别的人,我这一辈子只喜欢你,好不好、好不好。”
“好。”单单一个字就包含了无尽的浓情蜜意,淮钧感动地摸了摸陈璞的头,又从他的额头一直吻到他的唇,最后两张嘴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陈璞是个酒后吐真言的人,所以他知道陈璞对他的真心,而陈璞更是喝酒了就大胆起来的人,他忽然反客为主,抬起身,按住淮钧的头,越吻越深入,喘息也越来越重。
过了一会,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放开,陈璞伸出手对淮钧说:“抱我回房。”
淮钧因他这个稚气的动作而笑了出声,嘴里说:“璞儿现在长大了,也不怕我抱不动。“但他却一边把陈璞横抱起来,往寝房去。
陈璞在他的怀里呵呵地笑着,“抱不动也要抱。”
“淘气。”淮钧又笑了一声,再缓缓地把陈璞放到床上,然后温柔地往他的眉心印下一个吻,“睡吧,明天记得要喝解酒茶。”说罢,他就为陈璞和自己宽衣解带。
下一刻,陈璞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看淮钧,然后起床了。
“璞儿?”
“你来。”他伸出手,把淮钧拉到铜镜前,拿起旁边一件黑色金线绣龙的华衣,替淮钧穿上。
淮钧即将登基,这几天赶工做了不少衣服,有些送了去仁福宫,有些送了来昭和殿。而他命格属水,所以除了龙袍外,其他的衣服都是以黑色为主,配在他的身上多添了一份深沉严谨。
他看着面前的人低着头专注地为他穿着衣服,心里一动,就把陈璞拥了在怀里,但陈璞却挣脱出来,说:“你别动,我替你穿衣服、我可以帮你。”
他固执地弄着那身衣服,但是此时他喝醉了,理智状似清晰,却连衣襟的位置都弄错了,衣带系来系去都系不好,他一急,就埋怨起自己来,越埋怨就越穿不好。
忽然,他松手了,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淮钧,难过地说:“淮钧,我穿不好、我穿不好。”
“没事……”他安慰的话还没有出口,就看到陈璞双眼红红的,接着还流下泪来,他吓了一惊,无措地说:“怎么了、璞儿、没事,不要哭了……”
陈璞抓住淮钧的衣领,像是抓到一个依靠,埋首在他的胸膛狠狠地哭着,哭得淮钧的心都疼痛起来。
他摸着陈璞的头,轻声细语地说:“傻璞儿,你哭什么呢,穿不好就穿不好。”
良久,陈璞才平复下来,他沙哑着嗓子说:“太子妃一定很会替你穿衣,天下间的女子都是心灵手巧的,她们都会替你穿衣,我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他暗自按着自己的手,想起这些年来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景象,那些宫婢一双白净的小手是他所不及的,他压抑了这么多年,终究在这一夜喝醉了,坦然把他心里的疙瘩透露出来。
“谁说的,我们璞儿做什么都好,你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陈璞红着脸争辩道,“那时候、那时候乐玉流连青楼,天宝跟着他,学着那些妓女画妆,淮钧,我们都不是那些女子,结果天宝毁了一张脸,我也差点没了一只手,我们终究比不上她们、一点儿都比不上……”
淮钧查过宋乐玉的事,却没有查得这么仔细,更没有想过陈璞心里有这么一个心结,但是现在他分明醉了,只好先把他安抚下来,等他明日醒来,再想办法彻底解开他这一个结。
“傻璞儿,我把你放了在心上,她们有多好都不知道,你反而把她们惦记上了。”淮钧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不嫌弃我就好了。”
一听,陈璞又不高兴地说:“我嫌弃你,最嫌弃你,谁叫你娶了妻,我还被当作你后宫的人,我不是女人,也不是你的后宫!”
淮钧哭笑不得地说:“对、对,你当然不是女人,我的璞儿比起女人好太多。你也不是我的后宫,你是我的爱人。”
“爱人!”陈璞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满意地点头,“你是我的爱妻,我也是你的爱妻。”
“你啊……”淮钧一颗心本来就沦陷给了陈璞,此时更是溶化在他真诚无邪的言语里,只好抬起他的下巴,把满胸的柔情化为零零碎碎的吻印在他的脸上,胜过千言万语。
但是陈璞却又突然“哇”的一声,举起左手说:“淮钧,我的手疼,你替我揉揉。”
听罢,淮钧只好放开了陈璞,搂着他回到床上,等他躺好了,再替他盖好被子,然后替他揉着左手。
陈璞舒服的凝视淮钧,笑了一声,再说:“我爱你,淮钧。”
淮钧也情深地看着陈璞,应道:“我也爱你。”
揉了一会儿,陈璞就睡着了,淮钧摸摸他还红着的脸,情不自禁的再落下一个吻在他下巴的疤痕上,低喃着:“璞儿,就算你毁容了,就算你没了一只手,我也会一直爱你。我爱你,不比宋乐玉对赵天宝少,更不比二皇兄对明珞差。”
这轻柔的声音陪着陈璞进谁,让他做了一个好梦,以致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到上空,明亮的光线稍微刺痛了他一双半醒而还眯着的一双眼,也使他醉酒而痛的脑袋在痛上几分。
他甩甩头,再揉揉眼睛,好不容易清醒了,就从床上起来,更衣。然后他打开门,打算让阿福打水让他梳洗,再拿解酒茶来,却喊了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而他的脑袋却像受到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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