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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陵崩作者:楼非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f轩与淮钧一定别有阴谋,毕竟他错杀的是一直跟在f轩身边的人,他就不相信他不恨他。

不过诺煦却知道f轩是真诚地为永霆求情,看来永霆在这个朝堂上的人缘比他好上太多,一个两个都不计前嫌地为他说情,换了是他,人们落井下石都来不及,但这也是对的,永霆是皇子,也是f轩的兄弟,没有一个人想他死的。

这是一件好事。

“艺王。”淮钧喊一喊他,等他拎着那个阴森可怖的人头回过头来时,才正色严词地说:“幸亏有庞湛为庆王挡了一箭,他才安然无恙,可惜庞湛却为此赔上一条命;也幸得有范宰辅为朕挡住了箭,朕才得以稳坐在龙椅之上,可是范宰辅元气大伤,今天还不能上朝。你既然拿下了刺客的人头,也算是还了一条人命,可是人是你麾下的人,轻罚也是在所难免的。”

永霆虽没有料到淮钧如此轻易地放过了他,但也乐得接受这个结果,连忙答道:“臣明白。”

“那就加以停俸半年吧。”

先帝曾因永霆私自出兵匈国一事罚他停俸一年,现在加上淮钧的半年,而对于一个搬到宫外的王爷来说,这停俸的一年多也不算小事,但是对于永霆来说,钱财,生活都只是身外之物,于是这刑罚还真的算不得什么。

“谢圣上。”他目无表情地应道。

“圣上英明!”左右丞相同时开口,各自松了一口气,一众大臣也紧接齐呼:“圣上英明!”

“但是提着人头上朝的事,决不能有第二次。”淮钧皱着眉提醒,心里虽然不满,却没有多说。

“臣知罪。”永霆低着头,嘴角微弯,笑意冷得渗人。

“另外匈国的事,这两天朕会与艺王再议。没事的话,就退朝吧。”静了一刻之后,淮钧就离开了朝堂,其他的臣子也都一窝蜂散开了。

素来在朝堂里光芒万丈的诺煦,在今天明显暗淡下去了,话少了很多,一直以他马首是瞻的官员也都噤若寒蝉,连走的时候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生怕沾上什么霉气似的。

他对此早已看破,也没什么好记上心的,随即独自一个人走了,但是没走两步,就被莫丞相喊住了。

“望王。”

莫丞相看诺煦的眼神是慈爱的,诺煦心里一动,撇开了朝堂上的拘谨,喊了一声:“莫伯伯。”

“回川待会有空吗?我想见他一面。”

“他、他当然有空。”诺煦笑了一笑,“莫伯伯,我待会就叫他回去一趟。”

“有劳望王了。”说罢,莫丞相回以诺煦一笑,就别过他,离去了。

诺煦一离开皇宫,正打算回去望王府,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永霆,而他手上的人头也不知哪里去了。

“皇兄。”不须多言,单凭这两个字就讲出了永霆的决定,最起码他没有拿着人头来恫吓诺煦。

“你有决定了?”

诺煦与永霆并肩而走,相比于永霆壮健的身体,长年在宫里只顾着喝茶的诺煦就显得有些瘦弱,这一点诺煦过去没有发现,现在在京城大街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他的二弟已经比他高大了不少。

也是这一段路,才算得上他们真正同行的一段路,教诺煦往后一直记在心上。

“过去是我太冲动,今后我一定会听从皇兄的吩咐安排,不再那么鲁莽。”永霆叹了一口气,话里带着一丝悲哀:“我此生此世只剩下一个心愿,但求皇兄成全。”

“永霆,明珞会希望你有更多的心愿、你该知道。”诺煦不想永霆他日后悔,只好作最后的劝喻。

但是永霆只是反问:“皇兄也有不少的心愿,不是吗,那么为何要舍弃所有而单单成就一个人的心愿?”

诺煦耸一耸肩,改问:“你就不怕父皇和华娘娘在天之灵怪你吗?”

“过去我一直怪责父皇分开了我跟明珞,放手让乌淮钧害死我最爱的人,到了如今,我知道了一切,我却更恨他。”街上人来人往,声音纷杂,而永霆明明把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让诺煦每一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一直以为他不明白我对明珞的用情至深,但原来这天底下最该明白我们的,竟然是他。”

诺煦不认同地摇摇头:“父皇放在你身上的尺子是一个父亲量度儿子的,他希望你有最好的未来,他疼爱你。”

“那么父皇到最后有没有原谅当年的人,当年的人又会不会原谅父皇?”永霆顿了一下脚步,看上蔚蓝的天空,状似对诺煦说,有似是对天上的人说:“至少我不会。”

诺煦沉默地向前走,终究回应不出一句话。两人走到街尾,就分别了,临走前,永霆是这样跟诺煦说的:“我从来不做圣人,这辈子错的事也多得很,但求无悔而已,而我只剩下一个心愿,但求皇兄成全!”

这么一个心愿,也轮不到诺煦来说成不成全,坦然地说,这件事上他们也就是各取所需,不过能够合二人之力,又何必一个人单打独斗呢?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诺煦一回到王府,就让莫回川回去莫府,见见莫丞相。

而皇宫中的淮钧也搬进了翠微宫,董靖也入主了凤仪宫,人和地不同了,好像一切都变了,只有昭和殿中住的依然是陈噗,但是依然是不同了。

淮钧在书殿一直坐到黄昏,忽然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不好的预感像是一根根针插进他的身体,使他再也坐不下来。如今唯一能够使他不安的是只有陈璞,他知道他的倔强,也最怕的他的倔强。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想,但是脚步已经懂了起来,摆驾到昭和殿。

到了昭和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叫喊,喊着陈璞,又喊着不要走。淮钧马上命人打开门,一个人从门内走了出来,他下意识就抓住那人的手臂,直到那人定住了步伐,两个人相看了一眼,他们才知道这一刻到底有多幸运,或者有多不幸。

淮钧瞥了一眼摔在地上的阿福以及两个宫婢,二话不说地拉着那人的手臂,冲到寝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冷然地看着面前背着包袱的人,“璞儿,解释。”

“我要走。”陈璞紧抓着包袱,但是如他所料,下一刻他的包袱就被淮钧夺过,狠狠地甩到一边去。

“你要走。”淮钧冷笑了一声,却可悲地问:“你就恨不得离开我,恨不得一辈子都见不到我吗?”

“对!”陈璞决绝地说,却别过头去,自顾自说道:“你答应过我,半年后我要走就让我走,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反悔,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只是给了一个理由自己留下来、但其实我给了很多理由自己留下来,留在你的身边,可是所有的理由都没有用了……淮钧,我心淡了,我对你已经心淡了。”

“璞儿,不要说这些话。”淮钧板着一张脸说。

“先是明珞,然后是乐玉,接下来是不是望王、艺王,还是莫回川,范绍谦?”陈璞回过头来,利眼盯着淮钧,尖锐地说:“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今天杀了什么人,明天杀了什么人,我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有第三条!”

尖锐的话在淮钧心里刺开了一个伤口,鲜血汨汨而出,毒蟒舔一舔舌头,淮钧冷声地质问:“你不想他们死,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觉得心里好过,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来偿命?”

陈璞没有回答,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到淮钧的偏激,但他却是无话可答。

淮钧提高了声音,压抑不住情绪随怒气而出:“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觉得所有事情都是对的?”

陈璞依然没有回答,下一刻,他的双肩被紧紧抓着,淮钧的脸红了一点,几乎是咆哮而出的问:“是不是只有我最该死!”

“你根本就不会死!”陈璞厉声回击,这一喊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胸口还在起伏不停,他还没有平复下来,就说:“我要走,你今天拦得住我,我明天再走!”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回到我的身边!但是我不会让你走,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你留在昭和殿里,我就会好好对你!”

“哈哈哈!”陈璞按着发疼的胸口,痛处蔓延到他的左肩,他的左手,他却还是口硬地说:“这就是你他妈的对我好的方式,对不对?”

“我……”

陈璞打断淮钧,咄咄逼人地问:”你是不是想我死?”

“不是……”淮钧满胸的怒气被陈璞逼出一丝慌张,但他刚开口,又被陈璞截住了。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放手?”

“不是!”淮钧喝了一声,推开了陈噗的肩膀,正如刚才陈璞为了离开,把拦住他的阿福和两个宫婢推开一样,他把陈璞推到地上,而自己踉跄地推开门,落荒而逃了,只扔下了一句:“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放手!”

陈璞坐在地上,依然按着自己发疼的胸口,却是压抑不住的大笑出声。等他笑够了,他才大喊道:”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让你好过、我就不让你好过……”

他一直说,一直说,说到胸口和左肩越来越痛,痛到他双眼流出了眼泪,他才停了下来,瘫软在地上,睁着眼睛默默流着泪。直到阿福进来,和另一个太监把他抬到床上,他还是没有闭上眼睛,眼泪却已经干涸了。

阿福站在一旁看他,在这一瞬间,他觉得他们都错了。?

☆、第六十五章(上)

?范绍谦是在淮钧登基后的第三天上朝的,那时候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双唇仍然没有一丝血色,但是他已经搬回范府,正如f轩也搬到了庆王府,没有久留于皇宫。

他站在莫丞相的侧边,稍微弯着腰,忍着胸口处的痛楚,额上渗着薄薄的一层冷汗。诺煦见状,打算扶一扶他,却被他的摇头阻止了。

莫丞相则关怀地开口:“绍谦,你该多多休息。”

“这伤不碍事,但国事不能耽误。”

“嗯。”莫丞相应了一声,再甚感安慰地说:“你爷爷总想你爹入朝为官,如今你也算是完了他的心愿。范家世代都是忠臣,今后你要好好辅助圣上,为天下谋福。”

“莫伯伯,绍谦知道。”

话音刚落,淮钧就在一群太监的伴随下,众星拱月似的来到朝上。他一坐到龙椅上,群臣就弯下腰,齐呼:“圣上万岁!”

“平身。”淮钧往下一看,在看到范绍谦神色虚弱的一刹那,马上挥挥手,说:“宰辅心系国事,负伤上朝,立刻赐座。”

口令一下,两个太监便搬来了一张方椅,还放了一软垫。范绍谦也不推却,说了一句“谢圣上”,就坐了下去,脸色顿时舒缓了一点。

几个大臣上前奏了几件事,淮钧专注地听着,双目如电地盯着底下,大有励精图治、开启盛世之志。不过诺煦等人明明是站在第一排,却一直没有作声,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愿说。反倒是那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却为到一件小事争得面红耳赤,打算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似的。

良久,事情商议好了,他们就各自退回自己的位置,等待淮钧发话。

淮钧扫了底下的人一眼,话锋一转,道:“平阳灾银一案,既然已经查了清楚,现在也该下个判决。虽说朕登基之时下令大赦天下,可是此案重大,涉及灾民性命,若是重罚,杀鸡儆猴,也没有不妥,众卿家可有异议?”

那些往日与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友好的人,现在全都低下头,不敢为他们说一句求情的话,但求自保。而诺煦和永霆更是冷硬旁观,这个朝会上,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发过,其他的人,更是不可能开口。

此时,f轩却站了出来,正色地说:“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身居六部要职,却以身试法,立下歪风,令灾情更为严峻,臣以为该抄家斩首,以谢天下。”

这话一出,一群臣子立刻缩了身,神色闪烁。

“何、韩二人自是罪当致死。”莫丞相上前说:“但是圣上即位之初,不宜大开杀戒,请圣上赦免何韩府邸上下的死罪,以彰仁义之心。”

“臣认为何韩二府的人这些年来的吃穿用度都是敛财而来,虽不致死罪,但是也不能轻判就罢,否则难以警示天下。”范绍谦虚弱地说,脸色却比周遭默不作声地臣子更有光彩。

淮钧深思了一会,再用凌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轻皱眉头,他早知道这朝堂上多的是庸员,却没想到这件事上只有莫丞相与出上朝堂的f轩和范绍谦敢说一句话。但是在多想一层,他们不说,不过是因为不敢说,而不敢说的原因不外乎是他们心里有鬼。

”莫丞相、范宰辅和庆王都言之有理,传令下去,何韩二人游街三天,再判以斩首,而府邸上下,虽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饶,半个月后,发配边疆,世代不得为官。“他顿了顿,不待底下开口,说:“河南知府、平阳知县身在灾区,却只顾敛财,同样判处斩首,而府邸上下,赦免死罪,发配边疆。”

“圣上英明!”莫丞相领着众人齐喊。

淮钧摆一摆手,令众人静下来,目光如剑地看着他们,说:“从户部尚书到平阳知县,从京官到地方官,从上而下的贪赃,朕知道一定不止他们几个人。传令下去,凡贪污者,自首减刑一半;举报者,有赏;知情不报者,施以杖刑;贿赂者和受贿者,按律判刑。”

整个大殿静得只有淮钧的响亮的声音萦回在耳,像是一个噩梦。先是一个臣子吓得跪了下来,然后所有人被他跪下的“砰”的一声响吓得回过神来,统统跪了下来,大呼:“臣知罪!”

而淮钧站起来,甩了一下衣袖,抛下一句“退朝”就离开了,剩下心里有鬼的大臣们颤抖着身,恍恍惚惚地逐渐散去,这个朝堂里,又有哪个身上是清白干净的?连莫丞相回顾前事,都不敢说一句自己是干净的。

淮钧一回到翠微宫,就看到阿福来回踱步,一脸不安。朝堂上风行雷厉的圣上,现在为到阿福的到来而多了一丝惊慌,那夜他推了陈璞一下,他怕陈璞出了什么事。

但是他压抑着情绪,不动声色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参见圣上!”一见到淮钧,阿福匆匆地行了一个礼后,马上挑明来意:“禀圣上,陈璞把自己关在房里,而且不愿意用膳,已经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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