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句,董靖的脸就青白了。
陈璞却不惜香玉,不留余地地说:“可是你有这么爱他的话,又为何会接受我,还过来替他说话,要我们和好?皇后娘娘,这可是你夺过他的机会。”
他的语气渗透了凉意,他已经个是既不对自己好,也不宽恕别人的人了。变成这个模样,果真如他当时所说,总有一天他会变得连自己都讨厌。
偏偏他的心却因而舒服了一点。
“又或者你想假装关心我,好博得他的感情?”他又口不择言地说“不过我没有接受过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更加不会。对我来说,是你插足了我和他的感情。我和他落得今天这个田地,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你要是对我有一丝歉意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要不然就好好讨好他,让他放我走吧。”
董靖还没有答话,一旁的宫婢就先为她不值了:“大胆陈璞,皇后娘娘好心来看你,你不要不惜抬举。”
董靖摆摆手,不怒反笑,接过话来说:“陈璞,圣上一心为了你好,纵然我不是一心为你,但我是一心为了圣上的。我懂得圣上心里有你,你不就是凭着圣上对你的爱而肆无忌惮吗?可是我与圣上三年夫妻,这千年才修得的共枕眠,我分了你一半,你以为我们之间半点感情都没有吗?”
陈璞一脸平静地听着,没有答话。
“凭我们这点感情,我当上了皇后,今天就有足够的底气坐在你的面前告诉你,你以为圣上对不起你吗?我倒认为是你负了我的夫君。他日后宫或许有佳丽三千,但我只要我的夫君过得舒心!”董靖放下豪语,但是她口唇里却尽是苦涩。
陈璞嗤笑了一声,“伟大、这感情、伟大!”
“你又以为自己有多爱圣上?”她反唇相讥,然后交代了一句:“请陈公子就寝吧。”说罢,她就带着宫婢离开,只是让奴才等明日淮钧下朝,才告知他陈璞醒过一次,但又睡了。?
☆、第六十七章(上)
?或许是董靖的话起了效用,一连几天,陈璞都没有再发作过脾气。每天淮钧过来一次,他也心平气和地与他用膳,偶然说上两句话,安安宁宁地过着日子。而昭和殿的混乱也被阿福收拾得妥当,要是不说,所有人都情愿把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可是那日被陈璞剪得乱糟糟的几棵玉兰树却是铁证一般地挺立着,陈璞有时会看着它们发呆,淮钧过来的时候也不免对着它们叹了一口气。
毕竟这几棵玉兰树看着他们长大,人非已经够了,现在连物都被他砍成别个样子,只怪他发了心疯,只怪他们都发了心疯。
陈璞不能离开昭和殿,除了淮钧过来,几乎都是在书殿中度过,翻书看书,这样便是一天,旁人看来算是怡然自乐,阿福也放下心来。
一天,陈璞用完午膳,阿福便替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碗碟里还有不少饭菜,看得出他的胃口始终不太好,但好歹有东西下腹了,又不至于吃得太撑。
阿福欣慰而不自禁地说:“陈璞,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陈璞瞥了他一眼,问道:“放心什么?”
“你不斗气了,对圣上、对自己、对大家都好。”阿福由衷地说,换来的是陈璞一声冷笑,他却没有留意,自顾自地说:“就算你与圣上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但是圣上对你这么好,不开心的事就忘记吧,始终……”
阿福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璞就冷声打断道:“我不好。”
“什么?”阿福一时听不清楚,疑惑地看着陈璞。
“你们都好,可是我不好。”陈璞嗤笑了一声,嘲讽地说:“我留在这里对你们来说自然是好,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都等着我讨好圣上,好让昭和殿上下都沐受圣恩,对吗?”
听着这些冷言冷语,阿福无法反应,这些不该是陈璞说的话。
“阿福,你看着我长大,我才不跟你计较。可是你说这样对我好,我被关在这里,我是被关在这里,又如何能好?锦衣美食吗?圣宠帝恩吗?我无福消受,也宁愿一无所有都不情愿被关在这里。不过你是应该不明白我的,因为最该明白我的人都不见了。”陈璞顿了一下,盯着紧闭的窗说:“往后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听进耳里难受,我一难受,就难保又为你们添麻烦。”
阿福听到陈璞低笑了两声,一时间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他看了陈璞一眼,陈璞眼睛无神、双颊微陷,下巴的疤痕却狰狞得夺目,而神色间尽是淡漠疏离,说的话则又是伤悲又是讽刺,既伤人又伤自己。
要是说看到刚回宫的陈璞受了伤,他只是惊讶的话,那么看到现在的陈璞,他则是为之心痛。好端端的一个人,半个月内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是他们难为了他,也是他不饶过自己啊。
可是阿福发现自己在陈璞的面前已经没有资格说一句话,只好说了一句:“奴才明白。”然后端着食盘退去了。
陈璞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然后跑到书殿去了。
一直等到晚膳时候,淮钧过来了,陈璞才从书殿回到前堂。看到淮均,他还是一如前几天,什么话都没有说,招呼也不打,径自坐到摆满饭菜的桌前,吃起饭来。
见陈璞吃了半碗饭,淮钧就微笑说:“璞儿今天的胃口真好。”
陈璞正眼都没有看他,只是埋头吃饭,倒不是有多好的胃口,不过是他无话可说罢了。
两人之间能够有这一点平静,淮钧已经不能强求什么,他更不想点破这一层平静,逼迫陈噗,刺激他的情绪,回到之前的混乱。虽然没有了往日的甜蜜,但毕竟人还在他的眼底,只要他循序渐进,终有一天陈璞就会重新接纳他的情意。
更何况,等到南起把宋乐玉找回来,他们就能够不计前嫌,和好了。
想及次,淮钧就心情大好,开始没话找话说:“过几天姜国会派使者过来,到时候会有一个宫宴。”
陈璞自是不搭话的,淮钧则自顾自地说:“姜国使者在三年前,我的冠礼时候来过。说起来,f轩也即将二十了,虽说他提早封王,可是这个冠礼也是不能少的。”
“听说元名戏坊又有新戏,改天我让他们进宫演给你看,你一定喜欢。”
“我们让他们再演一次西厢记,好吗?”
陈璞依旧不说话,淮钧也不嫌闷,一直说、一直说,只觉得陈璞愿意听他说话已经很好了,便把想到的都说一遍,直到陈璞放下碗筷。
“我饱了。”陈璞扔下一句话,径自离开前堂,回到寝房。
他走了之后,淮钧一时没了食欲,便让阿福进来收拾。阿福一进来,他就问道:“璞儿今天的心情还好吗?”
阿福想起陈璞神情衰落的样子,却言不由衷地说:“不错,在书殿看了一个下午书。”
“嗯,这时节天气热,待在书殿也好。”淮钧点头说,阿福则把东西收拾好,默默退去了。
淮钧多坐了一会儿,就动身离开了。他还没有踏出昭和殿,忽然心血来潮,转身往书殿去了。
虽说几个宫殿中都有一个书殿,可是要数藏书最丰富的一定是仁福宫和翠微宫,所以自从淮钧搬到仁福宫后,还是会时不时来一趟昭和殿,但昭和殿的书殿却去得不多了。
他命人点上书殿中几个烛台的蜡烛,然后坐在书案前,不由来地想起从前美好的时光。一旦想起,才惊觉这就十几年,就是这十几年的时光,才令他这么难以放开陈璞。
陈璞是在他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陈璞不仅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的是至亲的人,他只想在得到一切的时候与陈璞分享,他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收获幸福,为何还是出了差错?
不知坐了多久,他整个人都呈现了麻木的状态,只是盯着烛光,看着蜡一滴一滴的落下,双手放在膝上,双腿则动也不动,像一棵树地坐着,思绪就像树根蔓延开来。直至烛光烧痛了他的眼睛,也把他的思绪烧了,他才动了一根手指头,继而是这个人从麻木中醒来,站起来,预备离去。
如今这个局面有最该怪罪的人,始作俑者的不是他跟陈璞,但是他与陈璞呢?错得又有多深?
他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左手不经意地把书案上的几本书推到了,他连忙弯身把书捡起,但是当捡起了书,他才发现这几本都是兵书,他才惊觉陈璞这几天看的都是兵书!
为何看兵书,陈璞自然不是为了行军打仗,淮钧五指用力地握着书,双手却都颤抖起来,他知道陈璞只是在想办法离开,离他而去。
陈璞这几天的宁静,只是因为他在密谋逃离皇宫。
淮钧摔下书,大喊了一声:“阿福!”
闻声的阿福匆匆地跑进来,淮钧马上指着书案上的书,说:“把书殿里的兵书都收起!换成别的书!”
得令的阿福连忙唤来两个太监,连夜撤换所有的兵书,而淮均则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昭和殿。他明知道陈璞会不高兴,可是他不能让陈璞有离开的机会,陈璞只能留在他的身边,他只要陈璞在他的身边!
他们明明都清楚彼此想要什么,却互不退让,又互犯彼此的忌讳,来到此步又何止是生事的人的过错?
结果到了翌日,陈璞一用完午膳,就如常地拉到书殿。当他看不见放在书案上的书时,就慌忙把每一个书柜都翻找一遍,一本兵书都没有。他连思考都不用,已经清楚是谁做的好事。
他悲哀地想,淮钧连一点希望都不愿给他。
这一点悲哀很快就化为愤怒,像一把火烧得他的胸口发疼,他无处发泄,只能把书柜里的书都推倒在地上。但就算地上尽是书了,他胸口里的怒气还是解不了,而这个时候受到惊动的阿福冲了进来。
“这是……”阿福无力地看着书殿里的一片混乱,他应该要想到兵书是陈璞看的,而陈璞找不到这些兵书就会发疯。
陈璞恶狠狠地瞪了阿福一眼,然后推开他,阔步离开书殿。阿福担心他出事,也顾不上遍地的混乱,只得紧紧地跟随其后。
但是陈璞却只是在前堂绕来绕去,忽而又走到庭院那边,来回踱步着。他也不想把愤怒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只能耗费自己的力气,却没有想到胸口里那团怒气越走就烧得越旺。
淮钧剥削了他的自由,淮钧剥削了他留给自己的一点希望。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两个窃窃私语着的宫婢上,他的脚步戛然而止,怒气从胸口处涌上了脑袋里,爆炸了。
--她们一定在说我的坏话。
--这里所有人都帮助着淮钧关起我,他们都害怕受到我的牵连,所以帮助着淮均。他们都不替我着想,我为何要让他们好过?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他挥一挥手,对阿福说:“抓起她们,让昭和殿上下都过来前堂!”
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阿福不知所措地看着陈璞,只听陈璞又说了一声:“立即!”
谁都知道陈璞已经是是昭和殿的主人,阿福再是无奈,也不得不听令地把两个宫婢抓起,然后把她们押到前堂。?
☆、第六十七章(下)
?正在凤仪宫与董靖陪着小公主玩耍的淮钧一听到陈璞动怒,只好把念玉交给奶娘,然后与董靖摆驾昭和殿。本来淮钧没有想过与董靖同行,可是董靖亲自说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再看她一脸担心,他就不好反对。
他们才踏进昭和殿,就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哭泣哀号,又夹杂着一把女声,哀求道:“陈公子,奴婢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
淮钧和董靖对觑了一眼,加快了脚步,来到前堂,只见除了陈璞和阿福,所有太监宫婢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而陈璞正以冷冰冰的眼神地盯着他们。
陈璞看到淮钧二人来了,低哼了一声,不疾不徐地说:“参见圣上、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也承接他的话,恭敬地见过二人。接着淮钧和董靖到了上座,这才看到最前有两个宫婢满脸是泪,浑身颤抖。而她们一见到淮钧,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海上遇到一根浮木,马上抱住,乞求地说:“圣上、奴婢是无辜的,请圣上明鉴……”
“璞儿,这是什么一回事?”淮钧看向陈璞,问道。
“你不是说我是这昭和殿的主人吗?”陈璞反问道,再嚣张地说:“那么我要教训一下我的奴才,这么小的事,也要向你交代吗?”
董靖一听,心里就不乐意了,正想为那两个宫婢抱不平时,就被淮钧抬手阻止了,只是因为他以为陈璞承认了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殿里的事,你自然可以作主,可是朕既然来到,你就跟朕说一说吧。”
淮钧放纵陈璞,谁都知道,董靖再无可奈何也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边,而两个宫婢求救无门,只能瘫坐在地上,眼泪都不懂得流了。
陈璞瞪了她们一眼,却冷淡地说:”她们说我的坏话。”
明明是陈述的话,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句话比得上一串炸药,捆在两个宫婢的身上,足以把她们炸得粉身碎骨。
淮钧有怎么容得下半句陈璞的坏话?
他对陈璞点了一下头,不再说话,让陈璞亲自把这件事解决。毕竟陈璞留在宫中,不像董靖有名有份,不来一个下马威,一些不带眼的奴才就会以下犯上,而他是不能让陈璞受一点委屈。
陈璞轻扯了一下唇角,在回头看着两个宫婢,问道:“只要你们从实招来,就能好过一点。”
“陈公子,给奴婢天大的胆,都不敢说你半句坏话啊……”一个宫婢立刻抖着唇说。
“你们不是说跟着我遭罪吗,因为我惹圣上不高兴了,圣上总有一天会不耐烦,你们不是这样说吗?”
陈璞话音刚落,淮钧就冷声说:“朕的感情事,何时轮到你们来议论?”
两个宫婢对看了一眼,如今已经不是单说陈璞坏话这么简单,下一刻,她们又别开头,推脱道:“奴婢冤枉,奴婢没有说过!”
“你们没有说过,那么是我听错吗?”陈璞冷笑了一声,再说:“如果不是你们说,又是谁说的?”
她们马上指着对方,又把跪着的每一个人都乱指了一通,于是所有的宫婢奴辩解的辩解,指人的指人,整个朝堂闹腾的很,又像一个无情的地狱,他们的眼睛都红了,淮钧和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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