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米兰特的影片作者:祁言
第13节
“好,我知道了,我抽完这根烟就睡觉。”亚伯拉罕似乎在演示自己刚才的慌张,拿出一根雪茄点燃,“你去睡吧,今天也很辛苦。”
一定,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奥兰多确信,这地牢里,一定有着蹊跷。
而他敢百分百肯定,被关在地牢里的人,就是塞缪尔。
谢尔特推开了亚伯拉罕办公室的大门。
亚伯拉罕显然没有想到进来的人会是谢尔特,他先是轻微的意外,再就轻蔑地笑出了声:“贵客啊,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亚伯拉罕叼着烟,一脸不屑地看着谢尔特。谢尔特遣散了办公室的其他人,把门锁上。
屋子里只剩两人。谢尔特直直地走过去。
“我要见塞缪尔。”
“我不是说过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手下了么?”亚伯拉罕用牙咬了咬烟,“现在,我们的塞缪尔可是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再听从你的命令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来找你。我觉得我很尊重你这位主人。”谢尔特低头俯视着坐在柔软椅子里的亚伯拉罕,“要不然,我早就开车直奔夏芝了,不是么?我想见一个人,总归是有很多办法的。”
“不错,不错,果然是夏芝的人。就算换了个姓,体内流淌着的还是狮子的血液。”
谢尔特打断他:“请不要转移话题,我要见塞缪尔。”
亚伯拉罕笑了下,谢尔特太明白这种笑容的含义了——在商场上,谢尔特很明白自己的这种举动会把自己置于下风,但是为了塞缪尔,他沉不住气。于是,亚伯拉罕便占据了主动权。
而他占据主动权之后的要求,便是——明码交换。
“我想知道的是,关于夏芝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亚伯拉罕看似换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实际上已经开始探测谢尔特的底细了。
是的,他们的矛头一开始就是谢尔特,夏洛蒂,以及那本日记。
“我全部知道了。”
谢尔特的话外之意,便是他看到了那本日记。
“那好,既然你要见塞缪尔,那就这个周末吧。你来夏芝就好,我安排个地方给你们见面,要知道,塞缪尔现在可是很忙的哦。”亚伯拉罕的眼神越发危险起来,“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也不要妄想带什么枪支器械,我们没有那么傻。”
“多谢,夏芝先生。”
“还有一件事,”亚伯拉罕拖长了话尾,谢尔特就知道他肯定会提出这个条件——“把那个东西给我,你知道的。”
“如果我说,我把它烧掉了呢?”谢尔特似笑非笑,“就连烧出来的灰,本家都不放过么?”
“那当然。况且,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舍不得烧的。”亚伯拉罕似乎看穿了谢尔特的谎言,“亲爱的谢尔特,恭候你的光临。”
黑暗,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塞缪尔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当自己还是个七岁孩子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在本家遭受的那些非人的待遇,那种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内心,却怎样也逃不出蜘蛛结下的魔网的那种伤心与绝望。
那种生活让他逐渐变得冷淡,甚至无情。他可以用任何理性的思路分析利弊,他可以为了目的而放弃一切牺牲一切。
直到这样肮脏污秽的他,遇见了谢尔特。
谢尔特就像是他的光,带有强势意味地席卷了他的生活,将他内心里冰冻起来的、已经死去的人性,温暖过来。
他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谢尔特,甚至有的时候,那种肮脏邪恶的念头又跑出来作祟,强烈的占有欲撑得他心脏都开始发痛。他疯狂地想独占谢尔特。
可是他的理性又告诉他,一旦这么做了,那么就连呆在谢尔特身边的资格都不具备了。
寒冷的黑暗。
塞缪尔似乎看见了红着眼眶的谢尔特,他在他的幻觉里哭泣。
脸上有水滴不断地滴下来,冰凉刺骨。
塞缪尔知道这是梦,这是幻觉,可是他不愿醒来。因为一睁眼,他还是在那个简陋的小屋里,而屋子里,没有谢尔特。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伴随着拉开门的吱呀声,还有亚伯拉罕不耐烦的声音,“起来了,小杂种。”
身上很痛,这是塞缪尔睁开双眼后的第一个感受,昨天挨了打,身上很多地方得不到处理,有感染的危险。西装一块块粘在皮肤上,取下来的话或许还要再费一番工夫。
“这才第二天,就没有精神了?”
塞缪尔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小屋的门。
越是在这个时候,体力越需要保存,所以没有营养的话,塞缪尔是不会去接茬的。
“这个周末,你的小少爷要来看你呢。”亚伯拉罕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说,我该用什么来招待他好呢,嗯?”
“你要做什么。”塞缪尔语气冰凉。
“你觉得呢?对于两个本家的叛徒,怎样处置都不为过吧?”
塞缪尔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亚伯拉罕这番话……表明了是要把谢尔特和自己杀掉。
“让谢尔特把日记给你,别动他。”
“你呀,又忘了本家的教导了是不是?”亚伯拉罕的笑看得塞缪尔有些心惊,“不管什么事什么人,只要是对本家有威胁的,都要全部除掉,一个不留。”
“所以,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对吧?”
☆、第61章【六十】
“这次为什么非要跟来。”谢尔特一边开车一边同副驾驶座上的人说话,“太危险了,你不该跟着我的。”
旁边的人大大咧咧地向后一仰,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哎呀,小谢尔特,你跟我说这些话做什么。我如果明知你有危险却不管的话,真的会良心不安的哦。”
谢尔特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还挺有正义感的,这和你一贯的处事风格不像啊,安德鲁。”
“如果不是你的事儿,我才懒得管。”安德鲁左右活动了下脖子,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了吗?”
“嗯。”
“现在亚伯拉罕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了你。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报警——虽然说那帮家伙也确实白痴,不过我倒是很疑惑为什么你不让我带人直接闯进夏芝家来救。”
谢尔特很明显地苦笑一下:“因为有塞缪尔啊。”
“哦——哦——”安德鲁故意拖长了声调,“是的,是的——有你的爱人——你可舍不得拿你宝贝的塞缪尔来冒险——”
“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安德鲁。不然我会以为你吃醋了。”谢尔特不着痕迹地开了个玩笑,虽然很小,但也足以让安德鲁愣了下神——曾经的谢尔特可是会在这件事上和他翻脸的冲动青年人,而现在的他,很明显,是成长起来了啊……
“你的人,由米歇尔带头,埋伏在夏芝家周围,形成严密防线。一旦发生了任何超出预料的事,让米歇尔以最理智的态度解决,明白吗?”谢尔特叮嘱道。
“最理智的态度?”安德鲁不解。
“我的意思是,万一我和塞缪尔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就把局势朝着最有利于你的方向引导。”谢尔特目不斜视,“帮我照顾好夏洛蒂,还有安东尼叔叔。”
这句话让安德鲁呆在座位上。
“……喂喂,不要这么想嘛。”几秒后,安德鲁才来僵硬地拍他的肩,“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谢尔特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揭穿安德鲁的失态。
“但愿吧。”
与此同时,在距离夏芝家极远的一家酒吧内。
夏洛蒂探出头来,确定所有暗中监视他们的人都被放倒之后,拉着奥兰多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
今晚,亚伯拉罕和他们说是周末出来放松一下,选择了离家很远的一所酒吧。但实际上夏洛蒂很清楚,这一晚,亚伯拉罕是不会出现的了,他在家里编织好了一张蜘蛛网,等着谢尔特走进去。
她怎么可能会让谢尔特一个人面对危险。
亚伯拉罕提防着所有的人,连夏洛蒂和奥兰多都不例外。在酒吧里,夏洛蒂已经发现了不少于五个明明暗暗的监视者了,把他们放倒可是费了她的一番功夫。但是要从这里赶回夏芝家,也是需要很久的时间的。
两个人出来之后,夏洛蒂才发现车钥匙被仆人拿走了,而自己身上除了多余的药剂之外什么都没有,顿时有些慌神:“喂!怎么办……?难道我们要跑着回去?!”
“你在怕什么啊,夏洛蒂。”
夏洛蒂在那一刻觉得奥兰多真的是酷毙了。
奥兰多微笑着打开了车门,然后摇了摇手里的钥匙:“我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所以就提前配了好几把车钥匙呢。”
谢尔特一个人来到了夏芝家的大门前。
为了避免引起亚伯拉罕的怀疑,他在中途让安德鲁藏在后座上暂时观察情况。旁边一栋楼上安排了足足六名让·雷诺家的狙击手。这件事上,谢尔特不愿意出任何纰漏。
他刚要抬手敲门,大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但并没有任何人给他开门,就像是风把门吹开一样,里面灯火通明,可是谢尔特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谢尔特走了进去。
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走到九的位置。
“还不错,准时来的。”亚伯拉罕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可是谢尔特并没有看见他的人,谢尔特听到他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所需要的东西呢?”
谢尔特举起了手里老旧的日记:“我想知道你在哪里。”
墙上的画忽然动了一下,随后便是巨大幅度的抖动,接着,连位置都开始发生变化——这幅画后面,居然隐藏着一条密道。
亚伯拉罕的脸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他看着谢尔特,笑容怪异:“进来吧,小子。”
这是一条长长的石质阶梯,岔路很多,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在这里面迷路。上次奥兰多也只是走到一个岔口便匆匆回去了,如果照着那个势头走下去,谢尔特觉得,就算亚伯拉罕在里面把他杀了,外面的人也不会觉察到什么。
或许,这就是亚伯拉罕带他来这个地方的原因。
亚伯拉罕举着灯,让谢尔特在他旁边走,两个人无论谁在前方都会有被杀掉的危险,所以谁也不敢贸然行动,互相妥协就变成了现在的这种队形。
好近。
谢尔特在心中盘算到。这么近的距离,足以杀掉亚伯拉罕了。
可是不能轻举妄动。
这间屋子里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夏芝的手下,一旦将亚伯拉罕杀了,那么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都说不准,更别说救下塞缪尔了。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尽头。亚伯拉罕推开一扇小木门,一把将日记从谢尔特手里抽出来,朝里努努嘴示意他进去:“喏,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赶紧聚一聚吧。”
谢尔特一愣,就被亚伯拉罕推进了屋中。
刚一踏进小木门,谢尔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
——那个在他脑海中占据了几天几夜的身影。
可是他的衣服已经几近破烂。
“你不是说,你把他召回本家了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即使知道亚伯拉罕之前在办公室对他说的塞缪尔回本家了的话是谎言,可在他看到遍体鳞伤的塞缪尔时,喷涌而出的怒火还是烧红了他的眼睛,“请你给我解释一下!”
“我只是找个理由骗骗你罢了,没想到你真信了。”亚伯拉罕如同事不关己一样耸耸肩。
看着椅子上的塞缪尔紧闭着的双眼,虚弱而疲惫的神情,身上流血甚至开始溃烂的伤口,谢尔特的心就像被人揉捏着一样,而那个造成一切的人,现在居然如此悠闲——
——不可饶恕!
“咔”地一声,子弹上膛,谢尔特举枪顶在亚伯拉罕脑门上,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年轻人,要稳重些,知道么。”亚伯拉罕现在还像是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仿佛被拿枪指着脑门的人不是他,“我很佩服你,明知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就闯了过来,你很重视这些废物的感情啊,谢尔特。”
谢尔特咬牙,握着枪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不过呢,我劝你最好是先看清形势。我不可能一点布置都没有就让你过来的,我想你也不会把我想的那么傻。”亚伯拉罕轻轻把指着自己的枪拨开,正当谢尔特反应过来想重新指回亚伯拉罕的脑袋时,亚伯拉罕的枪已经像毒蛇一样,扼住了谢尔特的咽喉!
好快!!
两个人这么举枪对峙着,互不相让。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本家和旁系的争斗真相,全部都记录在里面。哦,对了,你想知道为什么本家会派夏洛蒂来法国么?”
谢尔特不敢再放松一丝一毫,对于亚伯拉罕抛来的问题也丝毫不理会。
“啊哈,”亚伯拉罕也不计较这些,自问自答起来,“这是因为,夏洛蒂可是你唯一的妹妹,在法国没有亲人的日子很难过吧?刚开始以为自己拖累了亲人的滋味不好受吧?那让一个极度恨你的至亲出现在你的面前,要一心一意地打败你为父亲报仇,你的感觉会是怎样的呢,嗯?”
谢尔特的眼睛猛地睁大!
他的注意力就在那一瞬间分散!
亚伯拉罕开枪了!
“噗”地一声,血花从谢尔特的肩膀上冒了出来,谢尔特闷哼一声,膝盖又被亚伯拉罕踹了一脚,他狠狠跌在地上。
“……呜!!!”
子弹射入身体中带来的剧痛。
谢尔特抬手捂住左肩,身体痛得蜷曲起来。亚伯拉罕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用枪指着谢尔特的脑袋:“所以说,年轻人不能急躁,注意力更要集中一点。连这种事情都受不了了?那你打算怎样接受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
谢尔特死死地盯着亚伯拉罕的眼睛。
“眼神也挺不错的,很有夏芝家的风格。”亚伯拉罕勾了下嘴角,“还有一件事,我想结果你们还没调查出来对吧?就是莱菲布勒大小姐的神秘死亡——”
那一刻,谢尔特忽然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胸口发闷,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越拉越紧。
心脏是比刚才看到塞缪尔时千万倍更胜的疼痛。
“莱菲布勒小姐的死,当然,也是我们做的。”
“她太碍事了,只要有她在,我们就有一道相当大的阻力。”
“不过没想到的是,莱菲布勒那老狐狸这次居然这么相信你,把自家的企业都托付给你了呢,看来女儿的力量真强大,不是吗?”
亚伯拉罕的右手食指一点点地用力。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死也死的很明白了吧?那么,再见了,谢尔特。”
时间好像静止了。
血花忽地从亚伯拉罕的头部溅出。
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瞪大了眼,像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似的,紧接着,□□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他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倒下。
谢尔特愣愣地任凭溅出来的温热鲜血沾满自己一身,他看着视线里红色的血液,就像在空中绽放的鲜红花朵。
亚伯拉罕倒下来,而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的狰狞表情,谢尔特宁愿自己从没见过。
“安…安德鲁……”
☆、第62章【六十一】
谢尔特从未见过这样几近癫狂的安德鲁,他也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安德鲁眼眶发红,一枪崩到亚伯拉罕的脑袋上,亚伯拉罕当场毙命。当谢尔特还未从眼前的冲击以及得救的希望中回过神来时,安德鲁几乎是冲进了屋子,对着亚伯拉罕的尸体一通扫射,把尸体直接打成了马蜂窝。
“安德鲁……”
谢尔特忍着痛叫他,可是安德鲁丝毫没有回应。
“安德鲁!”
安德鲁依旧没有搭理谢尔特,他好像沉醉在自己疯狂杀戮的世界中,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一把□□的子弹用光了,扔掉,再换另一把接着扫射,那势头就像是不把亚伯拉罕打成肉泥就不停手一样。
谢尔特不顾肩膀的剧痛,爬起来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安德鲁,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
恍惚间,谢尔特似乎看见了安德鲁脸上有眼泪划过。他大惊,安德鲁这种人,他可以笑,可以闹,可以气恼,但是他不可以哭。悲伤这一类的情感在他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他曾经说过,自己没有心。
曾经谢尔特也怀疑过,就算是这家伙的亲生老爹去世了,他依旧可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不会掉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他在哭。
“那又怎样呢?”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阿黛拉那个傻丫头……她也回不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