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作者:白衣若雪
第2节
顾清风第二天便去燕靖那里报到了,燕靖直接把他原先在都尉府的工作给转移了,顾清风跪着听他训话:“既然顾大人是皇帝的都尉亲卫军都知,那武艺自然是不差了,就给本王当侍从吧。”顾清风蚊子哼哼:“王爷过奖了。”
顾清风知道他在笑话他,被他一脚从马上踹下来,这武艺是挺好的。燕靖看他脸皮厚的刀枪不入也笑:“顾大人是陈相的高徒,那文笔一定也不差了,不知道给本王当书童是不是屈才了。”顾清风惶恐:“卑职原为王爷效劳。”别的不行,这书童还是当得了的,不就是磨墨吗。
靖王也不知道是真能干还是专门折磨他,从早上到晚上他几乎大部分时间是在书房里的,顾清风也不明白他怎么弄得比陈相还忙,顾清风也就心里腹诽了几句,一眼都没看他写什么,燕靖这么大方的给他看,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人捏准了他的这条命。顾清风嘴角勾了下,目不斜视从不看他写什么,当然他也看不懂,大字不识几个,再加上燕靖的字龙凤飞舞的,他更看不懂,既然这样又何必讨嫌。
燕靖有时候会抬头看看他,他低眉顺眼的磨墨,动作很谦逊,一丝不苟,并没有因为磨了一上午而有丝毫的改变。
燕靖咳了一声想说点什么,一杯清茶已经放到他桌上,燕靖端起来喝了一口,温度合适,清香扑鼻。
燕靖放下茶杯,顾清风已经站到他身后了:“王爷,卑职给你捏捏肩。”燕靖顺着的他的力道缓缓往后靠,顾清风就下手轻点,一个手轮换着来,力道竟然分毫不差,真的是挑不出错来了,燕靖感叹了下,怪不得他这么得陈相器重,这伺候人的功夫他真的是做到家了,他这个肩膀酸痛的毛病,顾清风给他按了半个月他竟然觉得好多了。
燕靖已经挑不出他的毛病,只好放他回去:“好了,我这里不忙了,你回都尉府就职吧。记着,再敢给我仗势欺人,我一定让你两个胳膊都断了!明白吗!”顾清风连忙跪地上:“下官明白,下官谢王爷不杀之恩,王爷千岁……”燕靖看他一脸的高兴沉了脸:“我有说过不杀你吗?”看到顾清风脸上煞白,燕靖心里舒服点了:“你的命我先给你留着,你如果做的不好,我随时收回来,明白吗?”
顾清风恭送他出去,看着他跟耿之言等人并行的身影磨了磨牙,知道他是去跟他的幕僚共商大计什么的,这是在顾忌他,别看写字的时候不防他,那是因为他从来不看。顾清风看着他们嗤笑了声,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听他们的大计,更不稀罕去偷听,反正他谋反与不谋反,他现在都跟他在同一条船上,陈相除了他不能再依靠别人。
顾清风边走边磨牙,他最好是能够成功,要不他们可全都要枉死了,他辛辛苦苦弄来的钱还没有花完就带到棺材里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李探看他站到了一个摊子前不走了,于是折了回来:“大人,我们这个摊子收钱了。”顾清风回过神来就看着这个摊的老板苦哈哈这一张脸:“都知大人,哈,这点孝敬你老人家。”一张苦兮兮的脸在这个五颜六色的布匹摊子上格外的苦,顾清风哼了一声也毫不客气的接过他手里的两锭小银子,收了两遍又怎样,还不是照样给他。李探一脸的讨好他:“还是大人厉害。”
顾清风看了他一眼扔给他一块:“我这几天没有来,这条街的钱你都按时收了吧。”李探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卑职都收了。最近都没有新来的,没有多少油水好刮。”
顾清风眯了下眼睛:“快过年了,他们都有钱在家过年,所以从今天开始,这条街上的商户再多加一倍的钱,就从这家开始。”
顾清风停在一个卖书画的摊子上,将近年关了,买书画的人多了,顾清风往这个摊子前一站,人立马散了一大半,摊子老板心比黄连还苦,可是还是咬咬牙把银子交给顾清风。顾清风却不接,声音挺恶劣:“从今天开始,摊位费加一倍。”书摊老板咬着牙瞪他,顾清风抿着嘴角也不急,宽袍大袖的站着,眼神极为悠远,书画摊的老板最终委顿下来:“都知大人,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们一天也挣不了这么多,大人你行行好……”
旁边摆摊的人也纷纷附和,顾清风眼神冷了下,左手袖子刷的摔了一下,没人看他用什么打得,旁边买花卉瓶子的老板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溜瓶子已经倒地上,全碎了,老板跪在地上,手都抖了,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顾清风冷冷的看着他,什么叫天理?天打雷劈是吗?如果老天有眼,那他现在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顾清风用刀柄挑了挑书画,他并不懂字画,可是也知道挂在最佳位置的一定是最好的,书画老板眼看这那一副《秋霜图》要遭殃,忍着痛又掏了两钱银子给他,顾清风手一使劲,那副名画就生生毁了,书画摊的老板眼睛都瞪红了,顾清风冷冷的笑了下,这不是有钱吗,早交出来不就行了,看样子这个世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多了。
顾清风立了威,后面银子就收的比较痛快了,长长的一条街,顾清风跟李探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圈,钱袋就鼓鼓的了,李探分外高兴,看着街上扛着糖球的小孩子,顺手拔了两只给顾清风:“大人,你尝尝,这东西比较好吃。”
顾清风看了他一眼,李探嘿嘿笑,顾清风抿了下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李探果然飞快的塞到了自己口里,他就知道顾大人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所以他就拔了两只,一只留给小花,嘿嘿。顾清风看他三两下解决了一串嘴角抽了下,这个吃货吃相就不能好看点吗!牙掉了俩竟然还能囫囵着吞下去!顾清风忍不住就骂他:“你急什么,我又不跟你抢!这不是还有一只吗!”
李探吐出种子来笑:“大人,这支我要留给小花,她也喜欢吃酸糖球。”顾清风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原来他是要送给别人!顾清风把李探手里那支糖葫芦一下子扔了。李探张着口:“大人……”顾清风已经昂首挺胸的走了,李探只好小步伐的追上他:“大人,慢点,慢点,小花家的豆腐店到了!”
顾清风站住了,李探口里的小花其实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站在豆腐筛子前,并不比豆腐筛子高多少,一张蜡黄的小脸也跟豆腐渣子一样,真不明白李探哪只眼睛看着她好看了!
顾清风狠狠的瞪着卖豆腐的小姑娘,把人家小姑娘吓的都结巴了:“大人……你……您吃豆腐吗?”李探本来蛮横霸道的,到了小姑娘这里竟然害羞起来:“小花姑娘,请给我们两碗豆腐脑,这是银子!”还会用请了!顾清风心里越发的酸,小姑娘被他看到瑟瑟发抖:“我不要银子,也要不了这么多……”
李探慌忙拉着顾清风坐下,还不忘安慰小姑娘:“小花你别怕,银子你拿着,你就给我们顾大人端豆腐脑来,记着不要香菜,不要葱花,不要辣子,不要韭花……是不是大人?大人你说这豆腐脑要是不加这些东西多难吃啊。”顾清风哼了声不再理他,但也没有再发火,小姑娘端给他豆腐脑他也一点一点的吃了。如李探说的那样,豆腐脑不加这些作料真的不好吃,一股生豆子味,可是顾清风跟没味觉一样也都吃了。
李探家里还是有个老母亲的,吃完了晚饭就要回去陪他老母亲,顾清风就一个人溜达到了都尉府。反正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
都尉府离皇城不远,占地面积也不少,这里是皇帝亲卫队指挥营,能当皇帝的亲卫那是很威风的,这里面一大半的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将门之子,一小半倒是真才实学从武状元考进来的,唯有顾清风是个异类,陈相把他安插进来的。
他一不是陈相的亲儿子,二没有真才实学,可他偏偏靠着陈相比他们高一职,这让他们心里是很不服气的,可是不服气也没办法,这个人是个狠角色,从不吃亏,久而久之他们也懒得理他了,反正顾清风跟他们不合群,邀请他去喝酒他不去,请他去诗词会他也不去,那请他去秦淮河畔看美人他也不去,总之人生所有的乐事顾清风都不感兴趣,跟他们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他们瞧不起顾清风,顾清风也瞧不起他们,路上遇见他们都懒得理他们。
双方各不待见,可是冤家路窄,又碰上了,都尉府的差事很闲,除了执行特殊任务,他们一般很闲,白天巡街赚点零花钱,晚上就到处寻乐子,不是赌钱就是逛窑子,这次也是,几个人勾肩搭背的要去青楼寻乐子,看见顾清风来都站住了:“吆,这不是都知大人吗?大人回来了?”
顾清风看着他们:“这么晚了去哪啊?”
宋昱知道他不去就笑笑:“大人,我们去春花秋月楼,听说来了个美人,大人你去不去?”顾清风鼻子里哼了声:“早去早回,不要玩勿职守!”几个人也哼了哼:“是。”
几个人不情不愿的给顾清风让出一条路了,等顾清风走了后几个人才哼出声来:“拽什么拽!好心邀请他!”
另一个亲卫揽着他肩膀:“好了宋兄,跟他这样的人生什么气,他不去喝花酒,也许那里有问题呢,你看他长的比春华楼的小倌还要美吧,也许是……哈哈。”几个人笑的哈哈的,宋昱捶了他一拳也笑了:“你真是的,快走!”
☆、第十章
顾清风没听见他们嘲笑他,要是听见了一定气歪了鼻子。顾清风是想不出他们几个竟然敢这么说他的,他官居六品,是都知,是他们的上司!顾清风自顾自的走到了他到房间,他大部分时间是住在这里的,他的工作就是这里,所以他自己的家很少回去,所以张老头伺候的也不殷勤,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连这里一半的温暖都没有。
顾清风进了屋拔了拨炉子里的炭火,还有点火星,顾清风就加了几块炭,都尉府里的炭火是供皇家用的,不缺,顾清风烧的旺旺的,挑了挑灯罩,从他床褥子下摸出了本书,开始读,书是从书摊上缴来的,纸质量差,字也模糊,顾清风就一个一个的看,他不太会用毛笔,就拿了快黑炭在地上对比着画。他的胳膊这一个月好的差不多了,他是条贱命,用不着养,大夫说的休养100天他也没有那个时间,这半个月都替那个王爷磨墨,这条胳膊也早就疼的麻木了。
严进路过顾清风的院子时特意留意了一眼,这个顾清风是陈相的人,是需要格外关注的。严进每次路过时是都要看一眼的,前几天这家伙都没来过,今天屋里竟然亮着灯,严进不由自主的就走进来了,伸手推了推门,这个家伙竟然关着门。严进敲了敲:“顾清风?”
顾清风早就听着他的脚步声了,这一会已经飞快的把书藏被子地下,把地上已经磨掉半截的黑炭扔炉子里,擦了擦手,跺了跺脚,地上画的跟蚂蚁一样的字也看不太清了,顾清风咬了咬牙,他不认几个字这个事实是不能让人家知道的!
严进黑着脸:“怎么这么久才开门?”顾清风蹲在炭火前久了,倒是烤的热乎乎的,声音也有了温度:“同州大人,快请进,我刚才在床上。”严进看了看他,果然身上披着衣服。严进又看了看床,床被顾清风藏书藏的也乱了,颇有点像刚起床的样子,严进看着他恭恭敬敬的站在在一边点了点头,顾清风一直是恭敬整齐的,衣服从来不乱,对他也很恭敬,严进问他:“我听说你胳膊伤着了?”
顾清风动了动嘴角,低低的恩了声,他的胳膊断了这件事已经连同州大人也知道了?那他那天被靖王从马背上踢下来,他也是知道的了?那他所有的同事也都知道了?顾清风只觉的脸呼呼的,比刚才被炉子烤的还要难受。严进算是回答了他:“李探回来跟我说的,”顾清风狠狠的磨牙,李探这个大嘴巴,他就知道一定是他宣传的!
严进看他还站着挥了挥手:“既然你胳膊受伤了就坐下吧,我给你看看。”顾清风被他抓住了胳膊只好坐在了他面前,严进官职是正三品武元,他是没资格跟他平坐的。严进是个武夫,人高马大的,手劲也大,常年拿剑,一双手跟犁地的耙子一样,抓着顾清风,顾清风连动都不敢动,脸上扭曲了好几下:“同州大人,我找大夫看过了,没大事了……啊!”
严进把他手放下了:“你胳膊根本就没有正好,错位了。”顾清风啊了声:“不可能啊?我找大夫看了。”严进哼了声:“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养了几天啊?”顾清风想了想他这一个月的狗腿没吱声,严进盯着他,顾清风稍微低了低头,不正视比自己官位高的人这也是官场规则。
顾清风不敢看他,严进反而看的更加仔细,顾清风一个月没见,好像是健康点了,大概也是晚上的作用,淡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给苍白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淡淡的象牙色,比往日里的惨白好点。
灯光柔和就显的眼睛更加的黑,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了一圈阴影,鼻梁挺直而秀气,两片薄薄的嘴唇低着头的时候竟成了一个美好而温婉的弧度,他长的实在不想狗腿子,靖王留他有什么意思吗?严进从鼻子里重重的吐了口气:“王爷那里最近还忙吗?你还要时时跟着吗?”
顾清风摇摇头:“王爷最近忙这给皇上过寿,已经不需要卑职再跟着了。”
严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明天回来述职吧。皇上上次让我们查的案子有线索了,你去帮我好好盯着。”
顾清风站了起来:“卑职遵命。”严进实在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咳了声想站起来,便看见地上别别扭扭的画痕,职业的习惯让严进皱了下眉,这顾清风画的是什么?严进也毫不客气的问出来:“你在地上画小人打架还是蚂蚁搬家?”顾清风一下子噎住了,他写的字真的就那么难看?
严进还等着他会话,顾清风咳了声:“卑职是想画书上的功夫路数。”总比蚂蚁搬家好听点。严进看了他一眼:“你胳膊没好前就不要动了,功夫也不要练了。”严进看他这样没打击他,反正你练跟不练没什么区别,没有基本功,身体有跟纸糊的一样,就算练的再勤,那也顶多是多点花架子而已,要不怎么会被人家一个指头就拉倒了!
顾清风恭恭敬敬的送他出门,顾清风被他这一顿打击也提不起学习的意思了,胳膊也没好,顾清风躺到了床上,抱着自己的胳膊数着头顶帐子上的花纹,他也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好,身为皇帝亲卫军六品都知,他的身手与严进想比真的差远了,顾清风叹了口气,他以前从来没有练过,自己前几年才进了都尉府,想练的时候身体已经长成了,就算练的再勤快也没有多大作用了,顾清风又叹了口气,可是不练武能练什么呢,练字好像更难,他一个晚上都没有记住几个,自己什么时候能跟相爷一样厉害就好了,出口成章,笔下千秋。
燕靖好几天没有看见顾清风肩膀有点疼了:“安总管,顾清风去哪了?”安总管给他磨墨,动作缓慢,话也慢腾腾的:“殿下,你上次不是说将近年关,让他回去了吗?”
燕靖想了想嗤笑了声:“对,给他放假了。”将近年关,皇上大寿,官员啧啧不绝,他虽然跟陈相联合了,可是也不能毫无顾忌的留着顾清风,再说顾清风毕竟是朝廷六品官员,不是他的书童。燕靖想着他的行为倒是笑了,这个顾清风讨好人的本事很厉害,这么几天他就觉出安总管与他的区别了。茶不够香,墨不够细!燕靖磨了磨牙,要换个书童。
安总管继续淡定的磨墨,他们家王爷一年在应天都城的时间不多,可是每一次来他都要亲自照料。
与燕靖心情不同,顾清风不用再听他使唤了心情顿时好多了,严进交给他的任务他也做的有条不紊了,都尉府执行皇帝的直接命令,说白了就是替皇帝自己办事,比如探访那个大臣有无谋反之心,搜集证据,执行炒家灭门之责。这一份差事干好了是相当有油水的,皇帝要抄的家自然是很有油水的,他们从中随便捞一点都比俸禄发的多,这大概也是都尉府人才济济的原因。
这些人中,严进比较相信顾清风,因为顾清风心细,较常人心细,而且心狠,不择手段。尽管严进很讨厌陈相,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顾清风是吃得了都尉府亲卫这碗饭的。严进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对他的能力是认可的,所以把这个重要的任务给了他。
若干年前,当今圣上曾经给齐家候一块玉,作用相当于免死金牌,当年顾臣案中齐候就是其中一个,因为这块玉逃过一难,而如今皇帝要巩固太子的权力,势必要收回这块玉,一定要处死齐家遗留下来的那个孩子,这些是皇家的秘密,严进没有跟顾清风讲,顾清风只要按他的吩咐找到这块玉的主人,杀了即可,不用问任何理由,以朝廷钦犯处理。
顾清风穿着一身都尉府的夜行衣,站在礼部尚书方玉竹家的后门外。礼部尚书方玉竹是三年前被皇上提拔为太子师傅才升上来的,三年以前是什么样子顾清风不清楚,他清楚的是这一次方玉竹要倒霉了,窝藏朝廷钦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顾清风嘴角扯了下,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方玉竹家里他已经暗暗盯了半个月了,齐晨宇就是藏到了这里,今天晚上皇上大寿,京城内大放烟花,是逃走的好日子。宋昱看了看靠在墙上一动也不动的顾清风:“顾大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他们已经在装箱了,马上就要走了!”顾清风靠在冰冷的墙上挥了下手,示意他们要小声,有人过来了,不要打草惊蛇。他们就是要等他离开后杀了他们,不惊动任何人的灭口,一个不留。
☆、第十一章
远处打更人渐渐走进了,敲了三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都尉府18亲卫一身整齐的黑衣站在黑压压的墙下,一动不动,跟黑夜融成一块。打更人一步步靠近,几个人连呼吸都快停了,方尚书家住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就连后院也是打更人的必经之路。
连续半个月这么守着,是个人就受不了,更何况天上飘着小雪,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站在顾清风身边的宋昱不耐烦的动了下,一下子滑了一脚,啊了一声,即便是顾清风飞快的捂上了他的嘴,他们几个人的行踪也暴漏了,打更的人被他们吓了一大跳,锣鼓嘭的敲了一声,一声惨叫把正在装箱的方家人吓着了,顾清风袖口中的银丝飞出去,一片雪亮的泊刃准确打在打更人的脖子上上,那个打更的只来得及说一声:“有鬼……”就死了。有鬼?切,顾清风冷笑了声,他们就是鬼,一旦穿上了这身黑色的夜行衣就是索命的厉鬼。
顾清风收回暗器狠狠的瞪了一眼宋昱,带着18个人飞速的堵上了方家的门口:“连城!带4人去正门守着,其余的人跟我来!”
方家受刚才打更人的提醒早有人进去通报了,顾清风等人刚进了院子,就出来护院的了,刀剑对阵,一上来就来这个,方玉竹,你果然有问题!顾清风左手有一些生,可是情况险恶也让他顾不上什么,这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杀他们,那里面的人一定还在!顾清风冷笑了声,今天晚上一个也别想走:“都给我上!一个也不许放走!”
都尉府平日里就狠毒,此刻更是狠,刀刀见血,在他们眼里杀人跟切西瓜没什么两样,这些人狠起来是有一些真本事的,至少比起这些护院要强多了,没一会护院就死的差不多了,李探拿着都尉府统一佩刀——廉秋刀,短小精悍,与李探人高马大虽不相配,可是也挥舞的风生水起,顾清风看他应付的很好就放了心,左手也觉得灵活了点,这一个月他都没敢大动,今天正好拿这些人练练手!顾清风内力不行,可是胜在动作快,刀所到之处连雪花都片了。
他着急,严进吩咐他不要打草惊蛇,等他给皇上庆生回来再说,可是宋昱那个家伙惊动了人,他们迫不得已先下了手,如果再把里面的人放走了,他们今天真是有理说不清,私闯朝廷命官的府邸,还大开杀戒,即便他们是都尉府的人,也说不过去。
顾清风的体力不怎好,看着处理的差不多了,撑着刀想喘口气。
“大人小心!”李探关键时刻总会管用,顾清风看着自己头发生生被削掉了一缕吓了一跳,这要是再低头晚一点,他的脑袋就该没了,李探看他脸色煞白护在他身边:“大人你没事吧。”顾清风看着地上的人,喘了好几口气,那个被李探踹地上的人,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了,竟然撑着剑站了起来,顾清风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
那个人看出他的贪生怕死冷笑了声:“你们这群人!咳咳!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你们残害忠良会遭报应的!你们……”顾清风没有再容他骂下去,一刀捅了过去,那个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都瞪大了,顾清风一脚把他踹地上,既然说他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那还吃惊干什么。
顾清风解决了这最后一个喊了一声:“把方家给我围起来,把所有的人都给我押到前厅来!一个也不许放出去!”众人因着他的淫威飞速的去执行命令了,顾大人真的是狠角色,杀人不眨眼啊!
方尚书今天也去了宫里,只有方家大少爷跟方家一众女眷孩子在,被顾清风等人以不友好的手段押上来脸色都很差,他们怎么着也是礼部尚书、太子少师的家人,被这么押着真的是奇耻大辱。方家的大小姐使劲喊了一声:“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队伍里好像还有孩子,被顾清风的手下一推推到在地上,哇了一声,看到客厅里一群黑衣人又生生闭上了嘴。
顾清风背立在客厅里,拿了一方玉石,这是厅里唯一一件称的上是珍品的东西了,民间传说,方尚书有清廉之名,顾清风捏着这方玉石看了看,嘴角勾出一丝笑来,他不识玉,可是跟着陈相浸染多年,也认得出来这是一方好玉,跟自己贴身藏着的这块挺像的。
“顾大人,请把这块玉放下,这是我家父祖传之物。”一个极为清冷的声音,顾清风缓缓的转过身来。方家大少爷是文弱书生,一身白色的宽袍大袖更衬得脸如玉,被顾清风这样的押上厅来脸色竟然没有变,看着顾清风字咬的很清楚:“不知道这么晚了,顾大人来我方府上有何事。”
顾清风遥遥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就是他未婚妻喜欢的人,他见过他的次数不多,可是每一次都印象深刻,因为每一次见他,都会让他觉得自己跟他的差距,一个是才华横溢的世家子弟,一个是流落街头的乞丐,差距那么明显,所以陈相的女儿不用看就知道谁好。
顾清风无声的抿了抿嘴,说起来陈家大小姐从没有正眼看过他,每一次见他,陈家大小姐都视他为仇人,刚开始的那一年见了他就打,他还不能还手,因为她是相爷的女儿。顾清风心里是有些难受的,陈小姐对他如此狠,大部分是因为这个人,她本来对自己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因为与自己有了婚约便恨起自己来,所以顾清风应该恨这个人的。
大概是顾清风看他的眼神太热烈了,方文渊咳了一声:“还请顾大人把我祖传之玉放回去!”这个人贪污好色,无恶不作,方文渊本能的厌恶他。
顾清风听了他的话倒很配合的把那块玉放回了搁架上,踱步到了他面前,从腰间拿出了都尉府的牌子:“执行公务,还请方大人配合。”
方文渊是去年的状元,现就职书院编修,算是个文官,顾清风还是给了他点面子,谁知道方文渊冷笑了下:“我不知道我们方府有什么事能惊动都尉府!”
顾清风在他身前站住了,两个人身高相仿,都是修长的体型,只是顾清风一身黑衣。杀了很多人,血迹渗透进了黑衣里,可是血腥味还是扑鼻的,方文渊表情有一瞬间的厌恶,眉头皱了下,顾清风又往他身边靠近了点,几乎面对面,声音就想是贴着他的耳边,话却是对这别人说的:“方家所有的人都带来了吗?”
方文渊生生忍住了往后退一步的心:“顾清风!我方家世代忠良,你没有证据就敢私自搜查!如果你不给我一个理由,我会禀告皇上的!”
顾清风淡淡的开了口:“窝藏朝廷钦犯够不够。”方文渊冷冷的看着他:“顾大人可有证据!”
顾清风点点头:“一个月前,方大人从诗词会上带回了一群人。”方文渊怒极而笑:“谁都知道我喜欢结交诗词朋友,我请他们来做客也不可以吗!顾大人难道连我交什么样的朋友都要管吗!”
顾清风看着他还是笑:“方大人喜欢结交客人,这点不奇怪,奇怪的是这群客人在方府住了一个月,未曾出过府。”方文渊瞪着他!顾清风继续说:“我知道方大人喜欢结交诗词朋友,这朋友的范围也很广,从6岁到60岁,从少爷到仆人,真的是很广泛啊。”
方文渊被他噎住了,一张脸青白不定,顾清风看着他笑笑:“我知道方尚书为人耿直,一定是被人蒙在鼓里,我想只要方家交出了人,皇上看在太傅的面上也会从宽发落的。”方文渊已经撇开了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顾清风眯了下眼转过身去。
宋昱站到他面前:“大人,所有的人都押过来了,我们对着名册点过了,除了方大人今天在宫里外,方家所有人都到齐了。”
顾清风点点头挨着看这一圈人,方尚书听说为人耿直,所以脾气暴躁,其家人也这么个德行,吃硬不吃软,都站的直挺挺的,就连那个摔倒的孩子也笔直的站着,是很有傲骨。顾清风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每一个被他看得人都不由的恶寒了下,顾清风明明长得很好,可是被他看一眼,从头冷到脚。
顾清风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方大小姐的身边,她身边那个小孩子看着他来闪了下眼睛,顾清风捏了捏他下巴:“齐晨宇?”小孩子反射性的摇了摇头:“我不是!”顾清风抿着嘴笑了下:“不要害怕,你告诉我齐晨宇是不是在你家里啊?”声音带着盅惑,小孩子还是摇头:“我不认识齐晨宇。”方大小姐看他害怕忙把他抱住了:“你不要吓着我弟弟!我弟弟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顾清风看了她一眼,长得不错,跟俊秀的方文渊有一比,性子也很烈,顾清风转过身来:“宋昱,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宋大少爷就算天天流连青楼、扒了无数美女的衣服,可是这个是方尚书的女儿啊!宋昱结结巴巴:“大人……这……”
顾清风背着身看不到表情:“别让我重复两边!我告诉过你,要达目的,必不择手段!”
☆、第十二章
宋昱得了他的命令去抓方大小姐,方大小姐长的是很好,一双美目怒视他,宋昱也被她看的心痒痒,他是宋将军的儿子,平日里不把人放在眼里,有了顾清风撑腰,他就更加放肆了,伸手就往人家小姐胸口摸,方大小姐抓起他胳膊就咬了他一口,宋昱惨叫了一声,顾清风霍的回了头,一巴掌打了上去:“没用的东西!”宋昱被他直接打歪了。
方大小姐被他冷厉的手段震了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掐着脖子揽到了胸前,方大小姐被他两指掐着喉咙动不了,眼泪都要出来了,顾清风右手刚好,解衣服有点不利索,动作粗了点,方大小姐哭出声来:“放开我!”
方文渊终于不能淡定,朝顾清风喊了一声:“顾清风!你卑鄙无耻!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顾清风看着他,手里一下子发了狠,大梁朝的衣服层层叠叠,腰带又宽,顾清风不耐烦,直接从衣领处把方大小姐的衣服扒了,方大小姐瞬间露出了米色的肚兜,眼泪也随着出来了。顾清风把她翻了个身,从背后抓着她的衣领,右手拿着那根细细的肚兜带子看着傲气的方文渊淡笑:“说,那群人在哪里”
方文渊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人这么的可恨,人恶毒时,笑容再好看也是罂粟花丛开出来的,那一双眼睛真的跟蛇蝎一样毒,方文渊嘴角扭曲了好几次,手都气的发抖,与顾清风恶毒的笑相并列的是自己妹妹梨花带雨的容颜。
顾清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给了他天人交战的时间,比起怀里这个方大小姐,方文渊愤怒交加的表情更好看,顾清风做事从不妥协,看到方文渊没有反应直接拉开了那根带子,肚兜即将滑落的时候,方文渊终于喊出声来:“我说!放开我妹妹!他们……他们在马房!”
顾清风把哭的梨花带雨的方大小姐推他怀里,弹了弹衣服,有一些人总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明很好解决的事,非要逼他出手才肯说。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再多的话也是狡辩,窝藏朝廷钦犯这个字眼太严重,也许会满门抄斩,可是方文渊扶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跪的笔直,死有何怕,只要良心上好受,死又有何干,重如泰山永不悔。齐晨宇是忠良之后,是齐大人唯一的后人,他们当年没有保住顾大人的孩子,如今这唯一留下的骨肉,他们就是死也要保住他,就算他们齐家所有人都赔上性命也是值得的。
方文渊眼里是有一点湿润的,他想他幸亏没有娶妻生子,要不会连累人家。一想到陈小姐,方文渊心里便难受起来,什么叫命运捉弄,他喜欢上奸相之女便是了,知道这一辈子不能娶她,这样死了也罢。
正当方文渊有必死之心时,方尚书跟严进赶过来了,顾清风正在看齐家的人,齐家的众仆人里只有一个7岁左右的小孩,顾清风就蹲在他身前跟他说话,看见他们来站了起来。
方尚书方玉竹比陈相小10来岁,可是比陈相脾气差了很远,看着自己的家人全都跪在厅里,自己的女儿衣衫不整、梨花带雨,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说话声音都大的带着颤音:“严同州,我想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方家那里做的不对,要严同州你带人来缴!”
严进官居三品,比正二品的方尚书要低一级,这时也不得不拱手道:“尚书大人,请恕下官鲁莽,顾清风!我不是跟你说过只抓朝廷钦犯!绝不能打扰方大人吗!”
顾清风低头:“卑职知错,卑职不小心打草惊蛇,只好提前行动了。”
方尚书在还没有定罪前还是当今太子的少师!严进啪的打了顾清风一个巴掌,顾清风比结实的宋昱身体要差,这一巴掌直接把他打了个趔趄,踉跄的时候被李探伸手扶住了,顾清风眼前都是黑的,身体一晃直接跪在了地上。这一巴掌的效果就连刚才被打的宋昱也心有余悸,幸灾乐祸倒是少了点。
顾清风咬了自己舌尖一口方清醒:“大人,卑职已经将疑犯全都找到了,就是跪在厅里的这些人。请大人严查。”严进打完这一巴掌后对方尚书道:“方大人,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方大人见谅!”
找到了朝廷钦犯,那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太子少师也免不了,窝藏朝廷钦犯这个罪名太大了!严进的语气行动已经强硬了,方尚书早已看清楚地下跪着的人,手在宽大的袖口里微微发抖。顾清风低着头正好能看见他细微的抖动,齐晨宇果然还在里面。
严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顾清风:“起来吧,把齐家所有的人给我带回都尉府衙门!还请方大人及其家人,这几天侯在家中,等候皇上发落!”方尚书看着齐家的人眼里有些红:“我方玉竹行得正坐得直,对的起当今圣上,我相信皇上一定会给我方家一个公道!”
严进挥了挥手:“都给我带回去。”顾清风这时站了起来:“同州大人,等一下,卑职觉得这个齐晨宇还要再确定一下。”严进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齐家的人很好分辨,只有一个7岁左右的男孩。顾清风又蹲在那个小男孩面前问:“你叫齐晨宇?”还是同样的问话,小男孩回答他的话依旧脆生生的:“是。”顾清风笑了下:“你知道都尉府衙门是什么样的地方吗?生不如死,你不怕吗?”
他说话轻声细语可让人觉得骨头都是冷的,小男孩看了他一眼:“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不怕!”让这么一个小孩说出这么一段庄严的话来,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要被他感动了,方家一家人眼圈都红了,就连李探也有点尴尬,唯独顾清风没有良心,他笑了笑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怕死,那我想这里一定有怕死的。你一个人死了到了黄泉之下一定害怕,我让你哥哥下去陪你好不好。”
小男孩还没有领会他话中意思,顾清风的刀已经架到了方文渊的头上,刀如闪电,迅如惊雷,方文渊也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快的出手,死死的看了他一眼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脖子挺直了。顾清风抿了抿嘴,眼里沉的厉害,他没有想过这个世上还真的有人不怕死。
方文渊不怕死,可是他的亲弟弟却当了真,刚才那个信誓旦旦的小孩一下子跑了过来,挡在了刀前:“你不要杀我哥哥!”顾清风笑了:“他既然是你亲哥哥,那我就不杀了。”方文渊抱着他弟弟,脸色极为难看,顾清风笑了笑:“你们兄弟情深,真是难得。”他说话总是带着一点轻佻,让人恨的牙痒痒。
顾清风把人炸出来后,看了看方家大小姐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齐晨宇?”小男孩脸色煞白,顾清风手飞快的探他脖颈间,小男孩吓了一跳护住了胸口,顾清风两指夹住了他脖颈间的红线,牵扯一块玉来,这块玉很大,更像是腰牌,没有哪个人会把它挂在脖子里深藏的,除非有特殊的意义。
这快玉跟方尚书家的是一种材质,顾清风想把玉反过来看看,带看清上面的字时顿住了,严进看他发呆拿过来看了看,果然上面有四个古篆字:“御赐齐家”。这个小男孩果然是齐家遗留的后人,严进看着方尚书:“方大人,想不到这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你也敢耍,你可知道这是欺君!”方尚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死的咬着牙关,顾清风都能听见他的磨牙声。
方文渊一身傲骨,最恨都尉府的人,在严进的逼问下丝毫没有露怯,冷然道:“与我父亲无关,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父亲刚刚回来,他那里知道这些事!是我把这些人从诗词会上带回来的!我父亲完全不知道!”方家都是好男儿,铁骨铮铮。
方文渊更清楚如果承认了方家会是怎么样的大难,所以他宁愿一力承担,反正他还有弟弟,有妹妹。他不能让方家落难,更不能让太子牵扯其中。这样的情况方尚书也懂,他用尽力气删了自己儿子一巴掌:“你这个逆子!”这一巴掌打的不轻,方文渊嘴角都打出血来,估计牙打掉了,这个力道,看样子方大人是想把这一巴掌打在顾清风脸上的。
方大人眼里的痛楚是遮不住的,他本来以为牺牲了自己的小儿子能换的齐大人的儿子。只要这些人走了,他想尽办法把这个孩子送出去,只要这个孩子走了,那他在狱中的孩子被人认出来,也没有丝毫的证据了,那他方家一家人都能保留下来,可眼下这一招暗度陈仓被顾清风拆穿了!怎么能让他不恨!
方家父子在那里互诉衷肠,顾清风在一边没动,也没有看他们,他只是看着窗外,外面果然开始放烟花,漫天的烟花把这黑夜都照亮了,严进偶尔扫他一眼,顾清风都没有反映,看着窗外眼睛极黑,黑的如同黑夜里护城河的水,看不透深浅,偶尔闪过的那一丝烟花也是浮光掠影,一闪即过,没有在他眼底留下温暖。
☆、第十三章
严进带着自己的爪牙压着齐家所有的人回了衙门,把所有的人关进了牢里,顾清风嘱咐好了看狱的人才回去休息。他的职责仅限于这些,至于如何处置这些人这都是严进该愁的。严进是真的愁,这件事牵扯大了,皇上让他暗查,那就是不想动太子少师方尚书,可是现在已经成这样了,那该怎么办?方尚书这是打皇上的脸啊!严进想不出明天的折子该怎么上,在他房间里走来走去,想了一番后换上了夜行衣,翻墙而出。
顾清风对于这些一点都不知道,他待在自己屋里折腾,这一夜太冷了,他从天擦黑就领着李探他们贴在城墙上,背都冻透了,脚更是没有知觉了,顾清风自己烧了水,好在炭火方便,他自己做的到比张老头还要利索,连烧了5大壶水,才把木桶倒满,顾清风顾着自己的胳膊小心的把夜行衣脱了,上面全是血了,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血,顾清风也就不担心了,他泡到了大木桶里。
舒适的水温让他叹出口气来,终于好受了,顾清风听着外面偶尔尖叫的同僚们撇了撇嘴,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跟没见过一样,在外面冻了一个晚上不算,这个时候了还在外面看烟花!果然都是世家子弟,真是闲的蛋疼!顾清风心里不屑,他对于那些世家子弟心里都是不屑的。这些人也顾忌他的淫威不敢靠近他的院子,只在墙外欢呼声,倒是给顾清风留了方便。
顾清风半躺着木桶里,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这块玉,这块玉跟今晚上齐晨宇身上的是一样的,形状材质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的是顾字。
这块玉有什么来头吗?可惜齐晨宇是朝廷钦犯,现在估计已经被处死了,皇上的命令是立即处死,严进一定不会容他活着,这条线索断了。
顾清风把玉放进水里,羊脂一样,他一直藏着这块玉,即便是最穷的时候也没买了,因为这是他身上唯一的东西了,他想这应该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吧,他靠着这块玉有了一个姓,陈相爷问他姓什么时,他说他姓顾,叫什么,顾清风喃喃的低语:“没有名字。”陈相爷很惊讶:“怎么会没有名字啊?”顾清风羞愧了,他有个名字,只是名字太难听了,狗剩,怎么说的出口。陈相爷听着他的名字没有笑,只是沉默了一会给他取了个名:“从今以后,你叫清风,顾清风,字枕溪。”
从那以后顾清风无父无母,却有了一个名字。顾清风靠在木桶里玩那块玉,玉比较大,是应该挂在外面的,可是他要藏在衣服里,贴身藏着,如果有可能他都想藏到肚子里,他那些同行饿急了土都吃。
顾清风深吸了一口气,把玉又收好了,这块玉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来头,可是齐晨宇因为这块玉死的,所以自己这块玉万万不能露出去。他要与他的过去告别,不能再去想过去,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想的,他的前程是无限的,他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会一日比一日好的。
顾清风泡在木桶里很舒服的时候,严进已经到了靖王府。
皇帝60岁大寿,自然是极为隆重的,这烟花从三更时候一直要放到天亮的,当今皇上的生日是三更时辰,皇上极为相信术士所说的话,从生辰开始放烟花,一直放到第二天天大亮,则是长生之道。按照这个道理,今晚的烟花要放整整一夜了,这比元宵节还要隆重,街上的百姓也跟过节一样,全都过反了夜。
三更时间已过,皇上寿宴也吃过了,燕靖自然要出宫回他自己的行馆。严进已经在靖王行馆等他。大概就连皇帝也不知道,严进是靖王的人。严进今年有40岁,任都尉府统领已经有10年,原本是皇上的带刀侍卫,在一次出行中救过皇上,自此深的皇上信任,被皇上人命为都尉府的统领,也称指挥使同州大人。
燕靖亲自扶他起来的:“严同州,出什么事了吗。”
严进把今晚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跟他说了一遍,燕靖也沉默了,按理说这个消息是好消息的,方玉竹是太子的人,如果方玉竹出事了,那太子可就是少了一臂,这是有利于燕靖的。所以林景曜拍了拍手里的扇子:“恭喜殿下。”燕靖沉默了一会:“可惜了方大人。”林景曜知道他的意思也叹了口气:“我父亲常说方大人为人耿直,常为民请明,数次弹劾当今丞相,10年为官,依旧两袖清风,是难得的好官。”
燕靖慢慢的跺了几步:“我会跟皇上求情,让他免方大人一死。”严进有些不解,这个关头人人恨不得离方尚书元远点,当年的顾臣案,人人心有余悸啊。严进正想说什么,耿之言却笑了:“殿下英明,一箭三雕,既消除了皇上与太子的猜忌,又让方大人心存好感,不至于处处视我们为敌人,更难得的是让皇上看到了殿下与太子和平共处的样子。”
严同州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殿下英明,不过殿下还是要小心。当今圣上疑心太重。”燕靖明白,如果他疑心不重就不会有今天晚上的事,齐晨宇是齐家唯一一个遗留的后人,年仅7岁,皇上都容不下他。
燕靖笑了笑:“我也正想试试他对我的容忍度。”这句话让严进心中一荡,不由的抬头看他,燕靖刚从宫中回来,着一身青衣,这个朝代衣服尚黑,因为今天是皇上生日,所以里面的里衣是大红色的,衣服上用金线绣的龙。衣服庄严更衬得人威严,淡淡含笑的时候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度,严进把想劝他的话全都吞在了肚子里,对于这样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什么话都劝不了。
燕靖却像是自言自语:“我母亲早逝,他就从未视我如皇子,我12岁那年,他因为皇权,把我三哥处死,14岁我迫不得已前往封地,这些年他除了在我的捷报上关心一下外,从没有问过我。我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于他有什么意义。”
林景曜陪在他身边:“殿下不必伤怀,皇家父子情分本就淡薄。”
燕靖深吸一口气笑笑:“今晚上是父皇60岁的生日,我感叹下,30年了,时间过的真快。”严进等人陪着他感叹了一下当今局势,燕靖不经意的问了句:“严同州,顾清风在你手下当值可还好。”严进点点头:“禀殿下,顾清风虽恶行,可是他心细,办事能力还好。”严进看了他一眼,燕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把顾清风从马上踹下来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处罚顾清风近半个月为的是什么,他心里也大概清楚,他只是没有想到燕靖这么的厌恶顾清风,所以严进也不太敢给顾清风说话。
谁知道燕靖只是点点头:“好好教,既是可教之才,那就不要废了。”严进点头称是。燕靖便没再说什么,他临走前嘱咐他:“你今晚回去写折子,据实汇报,我会想办法保下方尚书的。”严进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