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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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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竹马奸诈作者:半城沙

第16节

告别裴老爹,裴烨与裴子书挤在一张床上意犹未尽的说着话,外面的月光凉凉的,透过树梢在窗上留下光秃秃的阴影。

裴烨窝在被窝里,从记忆深处翻出裴夫人的音容笑貌讲给裴子书听。

裴夫人去世的早,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多,但看着裴子书害羞而又期待的双眼,裴烨挖空了心思的钻进记忆里努力回忆。

关于裴夫人,裴烨能想起的完整故事不多,但其他细碎的画面也不少,沉浸在回忆里,裴烨东一榔头西一锄头的慢慢拼凑,等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裴子书已经抱着被角脸颊通红的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裴烨借着窗前的月光看着他满足的睡颜,好笑的弯了弯眼角,转过身去。

凉月映窗,万籁寂静,裴烨闭上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悲催的承认,他…失眠了。

翻身起床,披上御寒的大氅,裴烨小心的绕过裴子书打开了房门。

院中,月光下,一人雪色大氅长身玉立,静静看着他,温柔了一地的月光。

“怎么站在这里?”

裴烨的手在门把上握了握,最终跨出一步,反身缓缓拉上房门。

“睡不着。”

“哦……”

裴烨没去问他在客房睡不着为什么会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沈顾之也没有去解释。

周围一片寂静,两人相顾无言。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许久,最终还是被沈顾之打破,站在雪夜月下,他望着那个纠缠了两世的人,弯了弯眉眼轻声道,“听说襄陽雪景不错,不如一起走走。”

裴烨垂眸拢了拢大氅,沉默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夜晚的襄陽街道寂静而又平和,沈顾之与裴烨走在落满雪的街上,只觉得呼吸声都似乎要融入了这安静的雪夜里。

沈顾之披着雪色大氅,握拳凑到嘴边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裴烨看了看他,慢慢移开了眼光。

“摔碎的玉环残片淮景收走了。”沈顾之按着胸口,缓了缓气,轻声道。

“嗯。”裴烨不甚在意的嗯了声,垂眸看着街边的积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残片拼成的玉环不一定能打开藏宝地暗门,”

沈顾之停下脚步,回身静静望着他,缓缓轻声道,“所以,裴老爷必须死…死在世人的眼中。”

这是…给他的…解释?

裴烨抬头望进沈顾之沉寂如水的墨眸里,早已焚若灰烬的心不禁悄悄颤了颤。

……

裴烨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走回去的,本以为跟沈顾之莫名其妙这么走了一趟就更睡不着了,却没想到一躺床上就睡了过去。

梦中,前世今生,交错相融,一会儿是在爆竹声声中,沈顾之一身红衣瞥过来冰冷冷的眼神,一会儿是空无一人的襄陽雪夜月光下,那人一脸苍白,淡然却又迂回的解释……

第二天一早,裴烨被裴子书摇着肩膀晃起床,撑着困倦的眼睛洗漱完,走近小饭桌才发现不见了沈顾之主仆的身影。

“快吃饭了!沈贤侄说家中有事,一大早就走了,你们俩快点吃完饭歇一歇,跟爹去前街的院子看看,再找几间铺子盘下来,等你安叔来了咱们就正式乔迁开张,落户襄陽!”

浑浑噩噩的思绪骤然清醒,裴烨看了看旁边空下来的半边饭桌,不着痕迹的敛下了眼眸。

——就这样不告而辞了吗?

——也好……

接下来的几天,裴子书是最欢快的,虽然他一向害羞寡言,但从他亮晶晶的眼眸和红通通的脸颊就看得出来他发自心底的喜悦!

裴烨陪着他去笔墨纸砚坊买了最上等的笔墨纸砚,在乔迁新居那天晚上,裴府的每个人都收到了新少爷双颊红通通的递上来的字画,裴烨也得了一份,是张雨后新笋图,清新笔挺的竹叶竹竿分外精神,裴烨高兴的当下就把它挂在了自己房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而又美好的过了下去,所以当裴烨再次见到沈七的时候,竟不由得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坐。”

裴烨拂袖示意了下沈七,转身坐在了旁边的红木椅上,斟了两盏茶推了一杯过去。

沈七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裴少爷家的椅子,区区沈七怎敢下坐?”

裴烨没有接他的话,捧着手中的茶盏静静看着杯中细细碎碎的浮动光影。

沈七从京城特意跑到这里的原因不难猜,肯定与沈顾之有关,但具体什么事……裴烨想起月光下那人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的面孔,心头微微颤了颤。

沈七看着他不言不语冷静沉着的样子,眼底的讽刺更盛,“果然世人都是自私的,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谁管他人是死是活?!”

裴烨被他冷言冷语刺的头疼,捏了捏额角抬头看他,“你就非得这样夹棍带棒的说话吗?”

“这样你就难受了?那你知道我家公子忍着病痛救下裴老爷却还被你捅一刀后的心情吗?!”

沈七紧紧逼近两步,嘲讽的盯着裴烨,“你知道你那一刀有多么深吗?!你知道后来拔刀接了几盆鲜血吗?!你知道公子命悬一线还念着你名字吗?!!”

……

“你不知道!你甚至连走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裴烨,你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几天了……”

沈七狠狠一掌将桌上的茶盏挥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瓷器破碎声,然后温热的茶水趟了一地……

沈七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哽咽,“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几天了……”

手中的茶盏渐渐滑落,转了两转,停下。

温热的水渍溅满裴烨的袍角,却溅不进他瞬间被冰雪侵占的内心,心中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块,寒风呼啸,生生的疼……

“你说的,没有几天…是什么意思……”僵硬的低头看向捂住眼睛哽咽的沈七,裴烨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睁大眼睛,连手指都在颤抖。

沈七捂着眼睛没有说话,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端一颗接着一颗的滴下。

江南还是那个江南,躺在床上的那人,却再也不是那个马车前拉着他衣领,连哄带骗逼他再来玩的小毛头了。

裴烨僵直的站在门口望着那个躺在床上形如枯槁的人,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转瞬就会将他吞下般可怕……

正在窗前整理药碗的沈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僵直着身子,睁大眼睛微微颤抖的人,心头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低头,收拾了药碗,叫上屋子里的小丫鬟一起出去了。

沈顾之需要陪伴的人,永远不是他们。

站在裴烨身后,沈七随他望着那个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声音轻轻浅浅的,“公子在沈家,是个不愿被人认可的存在,为了削弱新夫人投放在江南这边的注意力,公子从小就吃一种伤害气血的毒_药,最后他成功在沈家夫妇眼皮子底下掀翻了整个沈家,但久而久之下来,他的身子也早已不堪重负,虽然有我整天整天帮他配解药,但是药三分毒啊…二十几年的毒_药……”

沈七低头敛了敛眉眼,苦涩的轻笑出声,“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从来不说,一个人默默筹划,默默部署,默默承受着一切……就连对别人的好,他也是默默的……误会也好,痛苦也罢,他觉得问心无愧。但我不愿意…我们几个从小一起看着他长大,我不愿意他付出了一切,而被他付出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开始了新生活却让他一个人孤寂无依的躺在这里……”

裴烨身侧的手指颤抖着紧紧捏在一起,沈七带着哽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求你陪陪他,就当…就当…他拼死救你出来的报酬……”

沈七带走了整个小院的人,裴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僵硬的身子走进去的。

站在床前,裴烨看着那人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心头一滞,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当微不可查的鼻息投在手指上时,裴烨身子一软瞬间瘫软在床铺前,攥紧手下的床单,裴烨埋下头心底的防线被眼泪冲破,瞬间溃不成军。

一只消瘦的手落在头顶,裴烨低着头眼泪默不作声的掉的更凶了。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虚弱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似乎下一瞬就会碎掉,裴烨趴在床边被顺着毛,颤抖的捂住眼睛心墙顷刻坍塌了一半。

“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为了打垮沈家,但后来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才发现,我错的多么离谱……”

我一直不相信,有人爱他人会胜过自己……

直到那个笨蛋出现在我生命里,像一团鲜艳的火苗,热烈的燃烧着一切,夺目的刺眼……

后来因为我…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但那笨蛋竟还没有放弃,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了我的喜堂……

鲜血喷涌而出的颜色很红,比喜堂上的红绸还红……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也会心慌……”

头上轻轻顺毛的手顿了顿,裴烨红着眼眶抬起头。

沈顾之虚弱的弯了弯眉眼,凉如浓墨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好看。

指腹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湿润,沈顾之淡淡的微笑,“上辈子,我害的你一无所有丧命黄泉,如今我也一无所有命不久矣……是不是可以当做扯平了?那么下辈子…我们好好在一起…可不可以……”

裴烨眼眶模糊的一塌糊涂,攥着沈顾之的衣袖,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沈顾之笑着去抹他的眼角,冰凉的指尖刚触到裴烨的眼角就沉沉坠了下去,一块圆润的白色锦鲤从袖中滑落,在地上滚了出去,直直撞到了桌脚才打着转儿停下。

小巧温润的白玉,栩栩如生的锦鲤,正是当初裴烨从十里亭送方琰回来落在沈顾之马车中的那枚……

顾之……

“沈顾之————!!”

紧紧攥住那人滑落下来的手掌,裴烨跪伏在床边崩溃的大哭出声。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留我一个人……我已经决定不要喜欢你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招惹完了,还要留我一个人!!!”

抓着那人冰凉的指尖,裴烨额头抵在床铺上,抽着气声声哽咽,“为什么又要留我一个人…为什么又要留我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周围出现各种嘈杂的声音,裴烨六感被封闭了般充耳不闻,他只知道紧紧拉着那人的手颤抖的哽咽,不知所措的跪在床边,哭的像个孩子。

“公子胸口的淤血吐出来了!把他拉开!快!!!”

有人在他耳边大喊,然后后颈一痛,裴烨赤红着眼睛陷入了一阵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一口气完结的,但总觉得此处应该有缓冲,所以……

不是be!不是be!不是b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75章眉眼弯弯

初春时分,乍暖还寒。

裴烨将光秃秃的花盆搬上窗柩,给它晒窗外薄薄的日光。

花盆是当初在洛阳花会的时候猜灯谜得来的,里面埋了棵他也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儿的牡丹花种,赶去江都的途中,被他忘在了季然皙的府里,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被沈顾之千里迢迢特意找到带了回来。

花种在土里埋了整整三个冬天,裴烨拨了拨上面的浮土,终于发现隐隐有破土冒芽的势头。

要发芽了啊……

裴烨摸着花盆中那个小小的土包,心情莫名的明朗了几分。春天到了呢……

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经过一冬的严寒,所有生物都开始卯足了劲儿的展示重生后的生机勃勃。

那么…你…是不是也快要醒来了?

裴烨摸了摸手下的小土包,转身看了眼安静躺在床榻上的那人,回过头望着春意渐起的天边,淡淡弯了弯眉眼。

……

沈顾之从那天昏迷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沈七说淤血吐出来了,不过二十多年的积毒入血液还受了重伤,可能不会轻易醒来。

裴烨没有说话。

沈七斜着眼睛又说,回光返照后还能继续躺着出气已经很奇迹了。

裴烨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眸色却是柔了柔。

他是愿意相信奇迹的,既然连重生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更何况,裴烨相信,上天既然愿意让他们重头再来一次,那么应该是不会再看着他们阴阳相隔的吧?

对,一定不会。

裴烨捏着沾了温水的软布,认真的将沈顾之苍白修长的手指里里外外擦干净。沈顾之最爱干净了,裴烨也乐意每天帮他擦的干干净净。

放下软布搭在旁边的脸盆沿上,裴烨双手握着沈顾之的手帮他捏了捏指骨,十指交握了会儿,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下头轻轻厮摩。

清骨修长的指尖触到脸上还是很冰凉,但裴烨已经很知足了。

在经历过悲痛欲绝的大起大落后,他很感激沈顾之现在还能陪在自己身边,即使他凉如浓墨的双眸一直没有睁开过,即使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再也没有移动过……裴烨还是很感激,很知足。

迷恋的将脸颊轻轻贴在沈顾之冰凉的掌心,裴烨闭上双眼,叹息,只要这人还在他身边,纵然一直这样睡下去又有何不可?

只要他还在……只要他未离开……

时光一点一点的蹭着指缝溜过去,转眼,窗柩上的小土包已经顶出枝桠,捧上了娇嫩鲜艳的小花苞。

窗柩外,树梢上,喜鹊儿声声叫。

裴烨帮沈顾之换了床薄被,抽出他漆黑的长发顺平放好,小心掖了掖被角,望向窗外轻笑,“听到了吗?是喜鹊呢,叽叽喳喳的倒也喜庆……”

握着沈顾之消瘦冰凉的手掌,裴烨还想再说几句,却被窗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断了,裴烨皱了皱眉,放下沈顾之的手刚想站起来,裴子书一张害羞通红的脸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表哥。”站在门口,裴子书双眼亮晶晶望着那个许久没有见了的裴烨,眼神下移到安静躺在床上那人身上时,不由的黯淡了下。

裴烨与床上那人的关系,他与裴老爷早已经知道了,虽然刚开始并不能理解他们的感情,有震惊,有怀疑,有恐慌,有伤心……

但看着裴烨因为那人迅速憔悴下去的面容,和那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最终裴老爹还是退让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他从小宝贝到大的孩子,裴老爷舍不得他难过。

被人不齿如何,不容于世又如何?他裴钰的儿子,不偷,不抢,杆正腰直,无愧天地!

裴老爹没有怨言,裴子书就更不会阻挠了。

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在裴老爹下淮南查账的时候,缠着他讲小裴烨的调皮捣蛋事儿了,也因为自己软软糯糯的性格,他对这个从小能折腾爱折腾的表哥,是又崇拜又喜欢。

所以当他知道他喜欢的人竟然是男人时,他震惊过后,心底更多的却是一种隐隐的理应如此的感觉,就好像‘这人本就该这么与众不同才对’的一种傲娇心理。

不过……

裴子书悄悄望了望安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叹息,要是这人能醒来该多好啊……

站在门口,裴子书纠结的抠着门缝,一边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一边可怜兮兮的叫了声‘表哥’。

“去花厅吧。”

裴烨弯腰帮沈顾之把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转身笑了笑,向裴子书迎去。

跟着裴子书走在沈府曲曲折折的青石小道上,裴烨眼底难得的泛起了点轻松的笑意,“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爹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裴子书小心翼翼的偷看了眼裴烨的脸色。

裴烨轻笑了下,“有什么好担心的,沈一他们都在这里。”

“可是沈公子……”

“他很好。”

裴子书诺诺的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裴烨淡淡的笑眼,最终还是憋回了嗓子里。

裴子书在沈府陪了裴烨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告别,襄陽那边的铺子现在刚上正轨,裴老爷一个人看不过来,他得回去帮忙。

送别一直送到江南官道上,裴烨看着裴子书红着眼眶爬上马车,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

裴子书抓着马车车框,亮晶晶的双眼憋的通红,“表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看你都瘦了。”

“放心吧,你跟爹在襄陽也要好好的,等顾之醒了我们就回去看你们。”

“嗯!”

裴子书重重的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的诺诺道,“可是沈公子他……”

裴烨被他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的表情逗笑了,摆摆手笑道,“放心吧,沈七跟沈二已经去天山采雪莲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好了。”

“真的?!”裴子书双眼亮了亮。

裴烨郑重的点点头。

“好了,快走吧,一会儿天黑就不好走了。”

“恩恩!”裴子书欢快的向他摆摆手,“表哥再见,等沈公子好了就赶快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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