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希洪只能无奈地把这个笨手笨脚的小美人拾掇好。指针已过零点,陶希洪还不困,调暗室内的光线,看着枕边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勾住了他的发丝。
陶希洪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许江同。
比如他腰上纹身的含义、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明明练了几十年球,身上却没有一点健身的痕迹,隔着皮肉就能摸到骨架。
还有他身上的伤疤。许江同对它的由来闭口不谈,却没有去做祛疤手术。
其实仔细看,他手上也有很多小疤痕。其中有一道特别深,伤在手腕内侧,自然愈合后留了一道鼓起的疤。
陶希洪记得告白那天,许江同说自己曾经被人折磨过。或许他下意识的恐惧,就是源于这场变故。
了解爱人的过去,也是占有他的一种方式。同时陶希洪也希望能真正帮他分担什么。
突然,枕边传来一阵声响,许江同迷糊地伸手,搭住陶希洪的手臂:还不睡?
马上。陶希洪关掉灯,钻进了被窝。
许江同缩了缩身体,很快又响起了匀称的呼吸声。可能是还没适应枕边人,许江同睡觉时并不会刻意靠过去。陶希洪只能等他睡熟后轻手轻脚地把他搂进怀里。
做完油泥模具,还需要给泥稿翻模,最后拿到数字媒体实验室,通过3D扫描、建模和数控泡沫切割等现代科技将雕塑等比放大。
有时候陶希洪下班回学校,许江同还在雕塑教室里忙。他看许江同带着手套和护目镜,耐心地给模具刷石膏、增加填充物、喷药保湿,才意识到雕塑家的工作并不简单,也不像外行人眼中如此光鲜亮丽。
市面上应该有专门给雕塑翻模的工厂吧?他问许江同。
对,特别是影视道具和大型雕塑,基本上都会找厂家做。许江同隔着手套,抚摸着被填充得只剩轮廓的模型,但我不喜欢,只有我才能赋予她们最完整的生命。
这样不累吗?
当然累,许江同说着自嘲地笑了声,你知道我上一个作品吗?是一座大型和平女神像。我和两个助手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把它的身体和四肢翻成模具,再逐个拼接起来。
那个月我每天都醒得很早,一直窝在画室里,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许江同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至今都眼前发黑,不过,我很珍惜那段时间。打磨作品的同时,也在磨练我的心性。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着头,眸色凝重,平和的语气里带着如竹叶般的坚韧的决心。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陶希洪脑中突然蹦出一句诗。他想,要是自己也学画就好了,写一幅字送给许江同裱起来,用贴合彼此灵魂的方式回应他。
许江同继续给石膏像喷药,一边说:那是我最后一个用传统方法制作的雕塑了。毕竟我的研究方向与现代数字技术有关,艺术与科学不应该被割裂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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