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偏开头,“陛下?”
姬瑕抱着她起来,“我送你过去。”
越州来的亦是楼船,旗旌招展,甲士森立。
两船间架起梯道。
一个青年男子携仆从过来,叩首见礼,“越州刺史崔道衡子崔君愍(音“敏”)问候陛下、贵妃娘子。”
阿姮心知,这是堂姑的一个继子。
只听姬瑕问:“君愍可还有兄弟?”
崔君愍答:“兄弟九人,臣行七。”
姬瑕笑道:“贵门人丁既如此兴旺,父母跟前不少你一个,日后何不到上京去,我照应你。”
崔君愍亦是伶俐人,深深一揖,“便是没有陛下这句话,臣也会尽心竭力,看护贵妃娘子平安。”
除去武宁王府旧仆、宫娥宦官,姬瑕另拨了五百精锐甲士护送阿姮。亲自到越州船上,查看她起居处。到底是她堂姑亲自布置,无一处不妥贴,连壁床都复刻了。临去时,再三叮嘱她,“姮姮,等着我。”
阿姮敛衽一礼,眉色婉约澹远,“陛下多保重。”
她的船逐风远去,似向水墨画中行,拋离尘俗。烟波渺渺的水面,似一道星汉,将她与他隔开。
姬瑕呼吸着南国湿润沉重的空气,心中充满了惆怅。
阿姮六月产子而殇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崖州督战;得知阿姮乘小舟出海不返,他已在凯旋北归的路上。
一直以来的隐忧终于化为事实:今生今世,他再也见不到阿姮了。
他想象那个不同寻常的静谧之夜,星汉灿烂,少女独自踏上扁舟,解开缆绳,随着退去的海潮渐行渐远。飓风突起,扯过墨云遮住天际,疯狂摇撼大海,惊天的波涛掀翻小舟,少女徐徐下沉,素衣瑟瑟,容色安宁,长发水藻一样飘荡,徐徐沉入漆黑浩瀚,深渊一般寂静无声的大海深处……
那承载着他无限期待的夭折婴儿,据说是葬在驿道邮亭旁,埋没随荒草。姬瑕不由得想起十六年前,被丢在雪江上冻杀的另一个婴儿。
常人的无情不过出于自私愚妄,哪懂得这刻骨铭心的折磨?阿姮才是真正无情之人——
明天还有一拔毛章,交代六月生婴儿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