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滩上被抱回邮轮时, 骆枳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虽然已经很弱。但只要耐心地多说几次,说得慢一点, 其实依然能够得到回应。
那时的骆枳还能够理解最简单的指令。
虽然意识恍惚,手脚像是沉得全然抬不起,但只要稍微恢复一点力气, 也能够慢慢靠着自己行动。
他像是被困在了极远极深的一片海水中, 但总归还能折射出些微弱的光影, 在水面上漾起最后一点细细的涟漪。
然后那些涟漪也逐渐被夜色撕扯吞噬, 水面终于一点点平静下去。
骆炽静静睁着眼睛,目光茫然无处可落。
我买了你的画,我付了帐。
明危亭收回抬起的手, 慢慢地给他解释:很早以前,我就听过你弹吉他,从那时开始喜欢你。
他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粉丝。
如果他有足够优异的表达能力, 就可以更加准确地去给骆炽描绘,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在海滩边所见到的景象。
有很多人围在篝火旁,很多人在打着拍子,人们赤着脚踩在沙滩上。
其实那样都嫌少, 那团火本来就该被那么多人围起来, 应该被更多的人更热闹地围着,应该有数不清的人喜欢他。
他们该对他笑, 该远远地朝着他打招呼和挥手,该走过来大方地撞肩和拥抱。
该亲昵地去碰一碰他。
沙滩上的男孩子抱着吉他,宁静柔和的月夜和晚风一起抱着他,那把吉他淌出来的调子却热烈得明亮又干脆。
海浪起落冲刷礁石,人们的笑声和响亮的掌声哨声不断,他只是在那里站着,就好像看见洒落着点点星火的望不到头的光明海。
明危亭知道骆炽现在听不见,但还是下意识把声音放得低缓,把这些一点点说给他听。
对不起,没能做好你的粉丝。
明危亭轻声说:我来晚了很久,我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去对你说喜欢。
他握着骆炽的手,那只手软而冰冷,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掌心。
明危亭把所有话说给他听。
在第一百九十七次心脏跳动时,骆炽终于开始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完全失焦的空洞视线吃力地一点一点聚拢。
只是这个过程,似乎就已经急速消耗尽了所剩无几的心力。
骆炽的目光依旧显得涣然,只坚持着停在那张脸上了片刻,睫毛就颤了颤,力竭地缓坠下去。
眼睫合拢的一刻,骆炽的胸膛轻悸了下,又蓦地勉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