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危亭离开后没多久,骆炽就醒了。
醒来以后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影子先生不在,骆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明禄安排过事情回来,发现骆炽醒了,就扶着骆炽坐起来,一直慢慢地对他说话,又给他看明危亭留下的外套。
骆炽靠在床头的一排软枕里,轻轻弯着眼睛,安静看听明禄说。
是真的。明禄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孙辈,声音也不自觉放轻,耐心地慢慢把口型做明显,先生一会儿就回来。
明禄把那件西装外套拿过来,把袖子放在骆炽的手里:摸一摸,是真的。
骆炽的右手放在身旁,被明禄拿着西服挺括的布料碰一碰,眼睛就又弯了一点,然后眼睫又安静地慢慢落下去。
那些苍白的手指承不住布料的重量,被压得稍弯。
明禄把袖口从他指间拿开,骆炽没有反应。
明禄停下话头,把那件西装慢慢盖在骆炽的身上。
现在的骆炽处理不了这句话,骆炽没有过和真的会回来相关的记忆,所以也触发不了任何回应。
骆炽最后一段和这种情形相关的记忆,是他想用一份剧本,留下一位素不相识的影子先生。
是因为他不够勇敢,没有坚定地把那句话说出来。
那位影子先生的人很好。
如果他好好地、明明白白地把想法说出来了,影子先生会再留下陪他五分钟。
大概是被同样的场景触发,骆炽忽然张开嘴,喉咙艰难地动了动。
他像是已经很久没使用过这里来发声,气流刮过,燎起火辣辣的鲜明疼痛,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影子
明禄第一次见他有明确的自主反应,连忙上前:要什么?
影子。骆炽的嗓子疼得厉害,他的头也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肆无忌惮地翻搅,有红亮的铁水灌进去,影子,先生。
骆炽茫然地坐着,他被这种久违的剧烈痛楚折磨得冒出冷汗,隐约察觉到有人进来,本能地把所有反应都压下去。
从很小开始,骆炽不让别人看见自己难受。
关心他的人因为他的难受难过,关心他的人不该难过。恨他的人因为他的难受痛快,他不会让那些人痛快。
骆炽痛得意识模糊,他什么也不清楚,只是慢慢弯起眼睛。
然后他在雾里见到一个影子。
混乱的意识忽然在脑海里搅成一团,太久没有转过的思维齿轮早生了锈,完全运转不动,只是来来回回碾磨着神经。
他是个小骗子,他不大方,他不慷慨,他想用一份剧本留下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