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跑了,你是来找我就这么对他们说。
那一次他们已经不可能逃得出去, 必须要想个说法来解释,不然两个人都不可能过的了回去那一关。
我年纪太小,照顾不好我们两个,你不能挨打。
弟弟的声音很低,在肆虐的暴雨里轻轻打着颤:你好好的,我们才能逃出去。
我活下去。弟弟答应她,姐姐,我答应你,我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的。弟弟告诉过她很多遍,我有妹妹,没有哥哥她会害怕。
弟弟每次都会活下来,每次都会挣扎着告诉她,家里人在找他,他要逃出去回家。
后来的事又是场噩梦。她看着那个男孩子掉转身冲出去,她死死咬着牙关,逼自己按照商量好的去演,看着那些拳脚木棍毫不客气地向下落,全砸在弟弟的身上。
她看着那个孩子逐渐不再有动静,终于再受不了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当一个疯癫的、想要孩子想得脑子有病的准母亲。
她歇斯底里地去和那些人闹,把那个孩子从拳脚里抢出来,把他护进怀里,不断地去握垂下来的、冰冷的手,抱在怀里摇晃着喊宝宝。
到这个时候那些人反而满意,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货,认为她终于想通了,收起家伙四散离开。
一个星期后火苗醒了,依然躺在床上不能动。
断的肋骨伤了肺,让当地的土医生接上了,伤的地方糊了草药,稍微坐起来一点就会咯血。
那个孩子睁开眼睛,隔了一会儿忽然认出她,眼睛里就淌出笑,发不出声地叫她姐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
那三年里两个人相依为命,一个人撑不住睡着了,另一个人就抱着铁钎守夜,任何一点动静都会立刻惊醒。
赵岚很清楚,明炽很勇敢,明炽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来。
但她还是担心这次约见有些早。
我们也会聊天。赵岚被先生握着手,轻声给先生讲,他说妈妈不是故意的,那是场谁也没料到的意外。
他说一下丢了他和妹妹,妈妈一定非常自责。哥哥在国外,但是听说了这件事,应该也会担心。
赵岚低声说:他很自责,他觉得自己不该丢,他说那天他应该更机警一点,更有自我保护意识。
他们也不是每天都只聊怎么逃跑,那样人会被压抑憋疯的,他们也聊等逃出去以后、回家以后的事。
这是他们拼命活下去,拼命往外逃的最大动力。
这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像是不到二十岁的大学生和不到十岁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