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卧室,沮丧地躺到床上。
他对秦铮的感情很复杂。
说不相信他会抛弃他们是真心话。秦铮是他们家最外向、最开朗的人,他为人和善,也相当有远见。云川学习唇语和画画都是秦铮一再坚持的,当时还把活了二十多年只会手语、也早过了最佳学习年纪的云芸一起薅过去学习唇语,正是因为这样,这母子俩现在才能流畅地同旁人交流。
生活或许有苦涩,但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子,还是幸福更多。
云川把手指放在床头的抽屉上,再用点力气就能拉开抽屉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可是,云川不敢了。
也不是没想过,秦铮是真的受不了了才会离开。只是,当这种可能性真的摆在眼前时,云川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忘却了许久的记忆被重新涂上颜色,鲜活地跳进他的脑海里。
云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全都是秦铮。
学画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一个五六岁的聋哑孩子来说更是如此。
他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他听不到别人说的话,每天都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是图画教室的异类。
小云川不止一次对父母哭诉过其他同学嘲讽讥笑的目光,云芸对此无能为力,但秦铮会牵着他的手,温声但坚定地说,请不要再区别对待他们家的孩子。
比起健全的孩子,云川这种有先天缺陷的小朋友心思总是更加敏感。好在温暖的爱意能够融化冰雪,十几岁的时候,云川就已经能够不去在意别人对他投来的那些或同情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了。
只是,还没等云川再长大一点,他就不见了。
云川是被手环的连续振动吵醒的。
他梦到了太多事情,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都是湿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甩甩头,胡乱抹了一把眼睛。
是骆恒在给他发消息,这次居然是视频通话。
云川呼噜了一把头发,接通了视频通话。
骆恒的大脸蹭地跳出来,把云川吓了一跳。
出差两天,骆恒暴躁了不少,今天连衬衫都没熨好,皱巴巴地挂在身上。
这个律师团队真的是有毛病,大晚上十点钟的非要做客户访谈关键是所有人都很累了啊,大脑都不清醒了,这能问出什么?视频刚一接通,骆恒就抱怨上了。
他还想说点什么,一抬头愣住了。
云川眼圈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的。
骆恒用手指蹭了蹭屏幕,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屏幕那边的人抱着膝盖,动作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咬着嘴唇看向骆恒,过了许久切出了视频界面,打了一句话发出去。
他说:【骆恒,如果亲人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怎么才能不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