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乃整个朝廷之架构。
德风之乱之正,非仅仅刷新吏治可得,乃是天风之垂化。
有天风德风,故才有民风。大郑建国不过三十年,正是如日东升,欣欣向荣之势,亿万黎民自受恩泽。
哪怕有倒行逆施,哪怕有人存心煽动,可错就错在,这些人以为甲兵被冲散,只剩自己孤老头子了,故大意几乎全部冲入。
一旦被杀,外面的黎民没有煽动,就立刻冷却了,怕了。
要真是王朝末期,戾气深种,干柴烈火,就算杀了首脑,只要振臂一呼,从贼百万,民不畏死,前赴后继,哪能和现在一样。
气数之奇,真的是难以描述。我今也知晓太孙之微妙深意。
“你叫什么?”张岱笑完,冷冷询问着。
“学生……学生叫做吴委……”
四下里无人,吴委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大胆的想法,缓缓萌发。“知道为何留下你吗?”张岱依旧端坐,眼神却笔直地注视着他。
“学生……猜出点。”
吴委咬牙点头。
“那就好,你应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吧?或许,你想留着,对太孙说?”
“我还有得选吗?”吴委眼神茫然,看了看周围,又苦笑着。
“大人,实非本意,我如果不来,马上全家就要死。”
“看出来,我为官几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大人,您能帮我吗?”吴委忍着痛苦,投以希冀的目光。
“你夺刀杀到这里,几十甲兵都不能阻……堪比积年悍匪,这所有人都见了,让我怎么帮你?”“还有,你怕不是冒充的吧?”
“大人!这实在是有人嫁祸!这刀,这刀不是我拔出来的!”
“学生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真没有那武力啊!”
吴委顿时急了。
“说你是,你就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怎么不懂呢?”
张岱居然还有闲心说笑。
“我本来以为,我张岱要死在民变之下,不想是江湖悍匪混入其中,裹挟刺杀……”
“大人,这看起来,恐怕真的是悍匪,都是有练武的痕迹。”
“不过,都是野路子,许多练岔了。”
身边勒三检查着尸体,也接了话。
“悍匪刺杀钦差,这总比民变好听多了……勒三,你说我该不该死呢?”
“大人,有悍匪刺杀,我以为,应该拔此毒瘤。”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峰回路转之下,张岱心中活了起来。
尽管还有点疑惑,贼人为何如此不智,但张岱已经不想多想了。
“勒三。”
“是!”
“悍匪如此凶残,威逼生员,地方糜烂至此,我们不得不除。”
“背上他,我们下山去!”
吴委大喜过望,而后立刻想到家里。
“大人,我家里老小……能不能想想办法?”
张岱又扫了他一眼。
“如你所说为真,他们是真不知情,抓他们只是威胁你的话。”
“那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们现在就汇合人手,直奔你家!想来贼人还来不及。”
“本官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想要我的命。”
一处高高的山岩上,昏暗的树下,苏子籍静静站在那里,往下看去,几点灯火出了道观。
文寻鹏探头看了又看。
“主公,下面平民……不知何故,好像大半跑了。”他全程都看着,只看到汇聚的火把散了,并且有些身影往山下跑。
“是啊,下面就看他,愿不愿意活了。”
苏子籍的武功与道法,即便在这样的风雨里,还是能看到下方。
虽政治领悟本质,可亲眼看见,还是不胜慨叹。
春夏秋冬,气数运转,大道执中。
这变化,其实出于他预料,又在自己领悟的本质中。
“张岱这个人,性格颇不讨喜,但实是有风骨,令人敬之……孤也是这样。”
“虽然路走错了,但这份坚持也是不容易。”
苏子籍语气平静。
“要说敌人,张岱还远谈不上,他是秉着自己的路,而也算是尽了臣节……大节不亏么。”
“别看孤之前说那么多,其实真论起来,张岱已经不错了,许多官,还不及他。”
“他要真愿意悔过,孤亦能容之,也愿意再给一条出路。”
“而且,你看,小民从不怀恩,只知眼前之利……欺之有道,服其无道,这其实有点道理。”
“可小惠未遍,民弗从也,民虽不会自动而助,却可不生乱!”
“不生乱,就是民风民德之根本!”
“反之,干柴烈火,一颗火星就可使社稷炸上天去!”
文寻鹏默默听着,苏子籍却不再说了,只是心里寻思。
“想当年,李世民弑兄篡位,尚能容下魏征,孤还不能容张岱吗?”
“哈,说起来,到了如今,也是时候交待了,孤要立刻进京,此行要清君侧,诛齐王,蜀王。”
“孤也有玄武门。”
“孤应做的,都已尽了,剩下的,就由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