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珠子里发热,想哭,只好低着头答应一声,冲进厨房里,把灶台上的烧水壶拎下来,放水洗澡。是的,那时我家也没有热水器,洗澡都是用那种老式的弯嘴铝壶烧好了,再倒进桶里,兑上凉水。
我知道父亲为什么执意不去医院,他怕花钱。农民工是没有医保的,去一次医院少说也要几百,这种扭伤腰的情况,拍片子加开药,估计折腾一回一两千块就没了,他们肯定舍不得。
我在心里骂自己,他们为我付出了所有,我怎么有脸觉得他们上不了台面,又怎么能因为纠结自己是不是变态的同性恋的问题而耽误学业,对得起他们么?再说现在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我在班里的人缘本来就不好,只要我不说,谁能发现?
由此,我打定了主意,把所有精力投入在学习上,其他问题,等高考完再说。
想通了这一层,我的心里就像打开了窗户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那晚,我跟父母认认真真地道了歉,说了自己这个学期接下来的规划,终于看到父亲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夜里躺在床上,我又拿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去跟陈谨良道歉。
谁知她到教室比我早,没等我放下书包,她就径直走到了我的座位边上,放下一封信就跑了,我愣住,半天才拿起来,拆开看,那是一封道歉信。
陈谨良的字很漂亮,不是那种练过书法之后写字都有笔锋的漂亮,就是平常女生写字时趴在桌子上,用手指使劲攥着笔,眼睛都快对到桌子上去写出来的那种方块状的漂亮。
我看了她的道歉信只有惭愧。
陈谨良没有做什么该道歉的事,上次是我不对,冲她发脾气在先,她竟然先来找我道歉。
早读的时候,她又给我传了一张纸条,上书:[你能原谅我么?gt;Alt;]后面跟的颜文字还是她教我认识的,我笑了,刚想在她的纸条上写点什么,突然一只手把那张纸条从我手里抽了出去,抬头一看,是语文老师,正站在我桌边瞪着我。
我慌了,连忙站起来,战战兢兢等候她的发落。
“你,还有陈谨良,拿着课本到外面去。”语文老师冷眼斜视着我。
我和陈谨良对视一眼,只好乖乖拿着语文书出去。
“剩下的人继续背课文,次北固山下,预备背。”语文老师在教室里下令。
“次北固山下,唐,王湾……”教室里的同学又像念经似的开始背课文。
我和陈谨良两个被杀一儆百的倒霉蛋,顶着课本,背靠着教室外面的墙壁,谁也没说话,只朝走廊外面看。
我们教室外面的走廊,正对操场,操场那边就是朝阳升起的方向。
这会儿已经深秋,昼短夜长,清早气温只有几度,走廊的风一贯,凉沁沁的。
我天生心火旺,不怕冷,校服拉链开着,秋风吹来还挺清凉舒爽,余光却扫到陈谨良哆嗦了一下。
“冷?”我低头,低声问她。
陈谨良两只手缩进袖子里,怂着肩膀,笑得挺不好意思的,“对不起啊,害你和我一起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