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贾明,那是我兄长贾星。”我对他道。孔烨朝他拱了拱手。嘿嘿,这“假名假姓”当然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
我们落了座,他又命侍女为我们泡上了茶。原来是碧螺春。难怪香气袭人。
“两位贤弟尝尝,这茶是前不久才从茶树上摘下制成的,味道不错。”
果然好茶,孔烨比我更喜欢饮茶,“南洛州的‘碧螺春’果然名不虚传。碧绿可喜,茶香沁人,兄台这茶怕是一斤便要耗上近十万个茶芽吧。”哦,原来在这里,这茶也叫做碧螺春。也难怪,碧螺春这名字配此茶,实是再恰当不过。
十三微笑着道,“星贤弟果然是懂茶之人。”沈笑儿道“看来贾公子是文武双全呢。”她笑容甜美,竟不似这风尘中人,倒像是一个天真的少女。
“沈姑娘三言两语便了结了此事,刚刚在下出手是多余了。”孔烨由衷道。
“哪里话!男儿中能像公子这般替我们女子说话的又有几人。笑儿佩服的紧呢。”
听她夸奖,孔烨显得有些尴尬。我好笑的看着她局促的样子。此时,酒菜已摆上,沈笑儿好似对孔烨很感兴趣,频频敬酒,弄得她硬是喝了许多。哎,谁让我们穿的男装呢。酒过三巡,沈笑儿道。“三位公子皆是饱学之士。可否为笑儿讲讲这人生的真谛。”她的双眸染上薄雾,好不怜人。
十三沉吟了下,目光坚定地道“人之一生,数十寒暑。时之有限。然在这有限的人生里施展无限抱负,保家卫国,造福百姓。无愧于人,无愧于己,无愧于天地。足矣。”他说的慷慨豪迈,眼神炙热而坦荡。
笑儿笑道,“宣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笑儿佩服。”她又转头看向孔烨,“贾公子认为人生在世为了什么?”
“宣兄的想法让人佩服,只是我并未想的那么多。我也认为人生短暂,应多做自己欲做之事,为自己而活。不要被其他人的观念束缚了自己的自由。”
沈笑儿凝视了孔烨片刻,眼神飘远,似在沉思。少顷,她展颜道,“公子当真是个潇洒之人。”宣十三哈哈一笑道,“星贤弟果是洒脱之人。那明贤弟,你的看法又是什么?”
此时三人和宣十三身后的侍女一同看向我。最后出场的人果然压力大啊。我自我调侃了一下。轻轻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在大家的等待中悠闲地饮了半杯下去。又将酒杯轻轻放于桌子正中,抬眼望着众人,缓缓道,“我的回答,尽在此酒中。”众人全望向那半杯酒,却是面露疑惑之色。
“各位,假设一个爱喝酒的人,面前有这一杯酒,在他喝掉半杯后,他会如何想法?”我目光盯着众人。
大家一时无语,显是被我闹糊涂了。
“那人大概会想,这酒就剩下半杯了。”沈笑儿偏头思索着道,状甚天真。
我一笑,我可不觉得她是个天真的人呢。
宣十三沉吟了下,朗声道,“又或许他会想,还有半杯酒可以喝。”
“是呀!我为何没想到呢?”沈笑儿轻声叫道。孔烨也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
“不错,关于这半杯酒,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心境。疑虑悲观的人会先想到失去了什么。”我看着宣十三道,“而乐观进取的人会先想到他还将得到什么。”我看到他的眉蹙了蹙,继而舒展成美好的弧度,眼睛弯了起来,双眸却愈加明亮。我舒适地往椅子上靠了靠,继续道,“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每个人也有各自的人生。旁人无法干预。不论是万古流芳还是淡泊名利,只要是自己所愿的人生,便是值得。要坚持往自己的心之所向并为此奋斗,需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片寂静,思绪却波涛汹涌。我看到他们发亮的眼神。心想,我是不是说多了。
☆、二十九章 青衣默雪
后来,沈笑儿弹了一曲琵琶,十分动听悦耳,而后,我们又相谈多时,我和孔烨告辞离去。走出国色天香院,看天还早,决定再四处逛逛。
而此时,楼上的窗口,有两人注视着我们远去。
“十三爷,笑儿的这个问题提得可好?”女子千娇百媚的一笑。
“哈哈,知我者,笑儿也!”身旁男子爽朗的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好大的气魄!”他反复念了这句话后,哈哈大笑。
“公子今日很开心呢。”
“这两人年纪虽轻,却很有见解,襟怀坦荡。而且凭那贾星在楼下露的那手儿来看,功夫也不弱……哈哈,假名假姓,有意思,有意思!”又是一阵大笑。身后的侍女仍是静默不语,却目光柔柔地望着身前这男子。主子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记得上次大笑,还是卫将军从镇北关大胜而归时的事了……
“梅雪,跟着他们,不可惊动,回来告知我他们的住处。”此等人才,焉能错过。
“是。主子。”侍女梅雪言罢,身影一闪,人已不见。快如闪电,轻如鸿毛。原来她不单单是个侍女。
“孔烨,那花魁笑儿似是看上你了呢!”
“胡说。我看是那个宣公子对你比较感兴趣吧!”听惯了我的大胆言语,孔烨平日里倒是经常和我闹得口无遮拦。
“非也非也,宣公子看我,是男人看男人的眼神,笑儿看你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不好!有杀气。这孔烨,怎么跟红师傅学来这么大脾气。“好了好了,我们不开玩笑了,说正经事。”孔烨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手叉腰听我说正经事。
“你觉得那沈笑儿如何?”
“会是个强劲的对手。”她肃容道。“不过,本姑娘定能胜她!”啧啧,又“孔雀”了不是。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的琵琶却是不同凡响,孔大小姐,此行可曾取到真经?”
我们相交七年,她自是知道取经为何意。笑道,“总算不虚此行!”“出乎意料的倒是那个宣十三……他又是什么人呢?”
这也是我的疑惑,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没有敌意。
思虑间,前方行来一辆马车,车身素雅,拉车的两匹马通体雪白,煞是神骏。车前两骑人精马健,昂首而行。车后两人凝神敛目,勒马徐行。路上的行人纷纷让路。马车行近,一种异香也随之而至。香气扑鼻而不浓烈,气味奇特,并不是我所知的香料。当车身经过我们身旁时,一阵风起,车窗的帘子被风带起了半幅……阻隔视线之物就这样半飘于眼神的交接之处。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经意的一瞥,竟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那风已过,帘已落,车已行远,脑海中仍是映着那双眼。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清冷的动人心魄……谓之清,是因为在这双眼中看不到欲望与杂念,犹如无欲净土般的宁静无波。谓之冷,是因为在这双眼中,同样的,看不到喜怒哀乐,感受不到一丝情感波动,似那初春的风,清冷的刮过。没有严寒刺骨,没有春暖花开,只是那般清冷地扫过……
望着那马车行去的方向,我的嘴角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看来,又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呢。”
孔烨疑惑地看了看我。“你知道那些人吗?”
我耸耸肩道,“孔大小姐,我不是神仙,不要把我想成万知万能好不好。”
她瞪了我一眼,扭头不理我。
“好了好了,我们回‘迎宾园’吧!也许回去后,就知道答案了。”我指着通往“迎宾园”的路,对孔烨轻轻一笑。她当下了然,拉着我,沿着马车驶去的方向赶去。因为,马车行去的方向正是我们返回“迎宾园”的方向。
施展轻功来到“迎宾园”大门口,果见那辆马车停在那里。那几人却已不见踪影。看到负责接待的人员走过来牵马。我上前问道,“小哥,刚刚来的又是哪国的艺团啊?”那年轻人见是我和孔烨,自是认识,忙答道,“哦,那是南国‘青衣楼’的宾客,刚刚才到,入住于‘南院’,说起来,就在‘羽院’南面,想必以后和姑娘们会经常照面的。”为他的详细讲解道谢后,我和孔烨回到“羽院”,当经过“南院”时,果见平日空着的院落有了人气。
“那车里的定是颜默雪了!”孔烨笃定地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每当她遇到感兴趣的对手时,便会如此。我怀疑她是一个好战分子。不过,她这种争强不服输的个性,也决定了她这些年来巨大的成长。我们,都早已不是七年前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