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阁下的仗义相助,既然盛情难却,我们几人便叨扰了。”白先生温文回到。随后,我们便在一干人等的注视下步入船舱。
正如此船的外观一样,船舱里的布置也是颇为讲究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常生活该有的东西船舱里都有了。
只是这船舱里有一股药味,不是香料也不是药粉,而是汤药的味道。若是前两者的话,恐怕我就要小心提防了。
以船舱来说,这里是很宽敞的,被设计成了厅堂的格局,分主客坐席。两边有几名侍女和侍卫垂首立着,而主席正中,坐着一名年轻男子,看起来和宴池年纪相仿。他的坐姿十分地随意且舒适,看到我们进来,微微抬首,微笑道,“几位还请随意,请坐下用茶。”
他抬手示意我们坐下,命侍女上茶,坐姿未有丝毫改变,仍是舒适而随意。即使这样也让我无法将这与无理与轻浮联系在一起,温和的笑容反倒像是老朋友一样令人感到亲切。
落座之后,新沏的茶水也被端了上来。杯盘是白底青花瓷,典雅不俗。
宴池微微挑眉,向我传音道,“这是官瓷。”
我瞟了眼杯底,果然有着官窑的印记,官窑出品的瓷器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再加上鲲国烧瓷能力不强,瓷器多是从龙国高价买进,官窑的瓷器更是不易流于民间。因此,在鲲国能用上这等上好瓷器的人,十有八九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有爵位的高官。
想到这里,我细细打量起这位年轻公子来。比起这艘华丽的游船,他的穿着倒是较为朴素,月白色的儒衫,并无过多装饰,但质料却是上乘。长相只能算是中等,不是很惹人注目……我看了眼身边的宴池,主座上那位和这位一比,就和路人甲没有什么区别。
虽说长相一般,且看起来还比较瘦弱,但是他的气质却是不俗,温文尔雅,尤其一双狭长的眼睛,甚为有神,微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白先生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盏,道了声,“果然好茶。”又向那文弱公子拱手致谢,“承蒙公子义施援手,在下与小徒等感激不尽。”船沉之际,得人相救,我们自然是十分感激,便又道谢一番。
“相逢即是有缘,遇此情形,任谁都不会袖手旁观,再说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各位不必客气。不知几位要到何处?”
白先生道,“我们也没有具体要去之地,公子的船停到哪个港口,将我们放下即可。”
那文弱公子点点头,“也好,我们的船要去‘朝阳城’,那里是鲲国的首府,几位也可以四处游览一番。”他微笑道。
“早就闻得鲲国风景秀丽,对有‘海上明珠’的朝阳城更是心向往之,由此甚好。”
接着大家你来我往,谈的尽是些风景民俗,各国趣事,却丝毫也未提及前不久才发生过的一番争斗。除了互报了姓氏,知道那公子姓源之外,无论是那公子还是我们都对于对方的身份来历只字不提,一番闲聊倒也是宾主尽欢。
“公子,该服药了。”一名穿戴明显与其他侍女不同的女子将一碗汤药轻轻放于那年轻公子面前。
我见他端起药,慢慢喝完,竟是连眉头也不皱,心里不由寻思,这人若不是味蕾出了问题便是自小服药,喝的太过频繁,才至不畏汤药之苦。看他那瘦弱的样子,再观其气色,显然是后者更有可能。
源公子放下药碗,接过侍女递过的丝帕拭了拭嘴角,对我们不好意思地一笑。
“让几位见笑了,在下自幼气虚体弱,故而要经常服药。适才与几位谈天说地,真乃人生快事!这几日,诸位就在这船上安心住下,游览风光。我已经为几位安排了住处,只管当成自家一般,莫要客气。”
“公子盛意拳拳,我等却之不恭,便在此多谢了。”白先生感激道,我和宴池也是拱手行礼。之后,白先生看着那源公子的面庞,顿了顿,开口道,“请恕在下无礼,公子若是自小便有的宿疾,可不容小觑。白某颇通医术,公子可否让在下把把脉?”
白先生的医瘾又犯了!如今我们尚未完全脱离危险,他倒先忙着帮人看病。我看向宴池,见他也回望着我,眼含笑意,对白先生此举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说过,医者的天职便是治病救人。无论好坏贫富,国界民族,只要是病人,在他眼里都是一视同仁。师父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更远的地方,救更多的人……”
听到宴池的传音,我才真正了解到白先生总是四处云游的原因。原来并不像大家原本认为的自由不羁那么简单,原来……他好玩的表象下还有着那样伟大的想法!难怪夜羽其他几位师父都对白先生长期在外,不理本职工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因为他们了解他,仅此而已……
听了白先生的话,源公子略微一怔,便很快地又面带微笑,“如此,有劳先生了。”他说话时的语气温和客气,笑容完美,可我却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无所谓的神色,就好像,人每天都要吃饭的那种无所谓。
“公子脉象阴虚,自小便先天不足,体质虚弱……”白先生把着源公子的脉腕,不疾不徐地说着。
“加之公子后天思虑过重,长久以来损耗心脉,是而加重了病情……”源公子听到此处抬起眼帘,眼神凝重地盯着白先生。
白先生则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审视着他,“源公子,听白某一句劝,及早放开心胸,少思少虑……否则后患无穷。”
源公子微微垂目,调整了一下微微僵硬的坐姿,嘴角勾起,再次抬起眼帘的一刹那,一丝落寞飞快地划过眼眸,快的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白先生果然医术了得,只是探脉便能知道这些……在下多谢先生关心,自会多加注意的。”他微微颔首道。
白先生点点头,“白某一会儿再为公子写些调理的方子和养生之法,便先告辞了。”
“有劳先生了,诸位慢走。”
接着有侍女引领我们到了各自的船舱,待遇还真不错,房间干净,日用品齐全,而且单人单间。
齐聚在白先生的船舱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依旧是我们三人,可是地点已经不是在寒玉宫了,而是在茫茫海上的一艘游船上,过不了几天,我们便能登陆,到时无论怎样,都要安全多了,至少不似在海上轻功没有用武之地。想想先前沉船时那种绝境,真是恍如隔世……
“你们真是成长到令人刮目相看!”白先生看着我们俩笑的无比慈祥。
“那当然了!”宴池笑着,笑的开心,轻松。“以前,都是师父保护我们,为了成长到足以保护师父的程度,我们怎能不努力!”
他这话似是半开玩笑地说,却听得白先生眼圈微红,急忙垂下眼帘,轻咳了声,以作掩饰。
真是可爱的师父,既然师父害羞,我就转个话题好了。“先生,那位源公子的病严重吗?”
谁知这句话一下就把白先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抬起眼望着我们,一脸严肃表情,轻叹了一声,
“说起来,那源公子也是可怜,可惜了如此的人才,竟是活不过三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四九章 天阴绝脉
“活不过三十岁!”
听到白先生这语出惊人的一句,不仅是我,宴池也是微微愕然。
“怎会如此?”虽说那源公子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而且我也很相信白先生的医术了得,但是只凭脉象便说那样一个青年竟然是短命之人……未免有些突然。
“师父,他的脉象是哪种先天绝脉么?”宴池略想了想,抬首问道。
白先生看着宴池微微点头,
“此人正是生有‘天阴绝脉’之人,天地生灵,无外乎阴阳二气。阴阳调和,为自然之象,阴盛阳衰或是阳盛阴衰虽不是长久之象,但阴阳可以互生,阴极或阳极之时,便会自然催生出对立面来……可生有‘绝脉’者,却不是如此。这些人不但是阴极盛而阳极衰,且先天气脉奇绝,无法催生出阴阳之气来,故而天生气虚体弱,久病缠身,非食疗药补可能根治……而且,随着年岁增长,病症会愈发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