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可以放肆而不显愚蠢,因为放肆本就是年轻人的特权,可以热血冲动,因为青春的火焰从不瞻前顾后,可以完全地去崇拜,去追求……这样的热血青春是属于源晟的,孔烨的,尚风的,甚或是宴池的……不过前提是他不要这么老城精明。
而我……虽然我的心放得很宽,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世为人,经历生死,不论是年龄上的叠加,还是超时代的知识以及生死间迸发出的深刻领悟,这些都在证明一件事,我的心,在某些方面上,确实有些老了……
我追求自由,但不会不顾一切!我也相信正义,却又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我也想造福苍生,但那伟大的有些飘渺,我要先保护好身边的亲人朋友……而源晟,他想到小时候的身世,会流露悲伤,他会因为见到自己憧憬的人而欣喜雀跃……
他可以仅凭派中流传的信息,便奉出一位偶像,又因为见到这位偶像的形象与自己心中构想相符而将这份崇拜升华!这无关情感的积累,也不是深思熟虑后的欣赏,这只是一种由心而发的最单纯的情绪,没有桎梏的热情!
也许只有在这个相对古朴,远离资本主义“一切为了利益”的侵蚀的时代,也许因为在表达方式相对直接些的武林,也许是在教育风格相对开化的蓬山派,眼前这位年轻人的眼神才会如何真挚与清澈,拥有着有些腼腆而又充满热情与追求的性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一八八章 答师姐问
天下间的女子,大都喜欢新鲜玩意儿,我和孔烨如此,林芷菁亦如是,她虽看着清冷一些,却也对街边铺子里琳琅满目的稀罕物颇有兴趣。想蓬山派深居海外山中,她该是没有什么机会到大陆上来,故而有些我们见惯的来自龙羽两国的货物,也要为她讲解一番。
不是有句话说,购物最容易让女人找到共同话题。服装、饰品和美容,这是女人间永不落时的谈资。而且在我看来,还不分时间与空间!
经过一段“逛街”的旅程,林芷菁与我和孔烨在一起,迅速地培养出来初步的友谊。别的我不敢说,聊天可是我最在行的。开玩笑,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千年的见识,要是还能聊天聊到词穷,那我可就真该找块豆腐撞头了!
因此,我们三个女人,倒也相处自在。只是身边无端跟着个廖玉,却有些让人无语。虽然他心细周到,又会讨女孩子欢心,但是一来,很少有女人会喜欢跟屁虫一样的男人,二来么,我们三个都不似一般女子。
林芷菁一身清冷气质,也不见她发什么脾气,只时不时一记冰寒的眼神抛过去,廖玉竟然会稍作收敛,不由自主地退后一些,这点倒是没想到。而且通过他们两人偶尔的唇枪舌剑,我和孔烨还发现这位林师姐还有些毒舌……难道这位是个毒舌女王范?
再说孔烨,这位大小姐自小便是一股子傲气与凌厉,自从跟了红喙师傅之后,更多了几分豪气与威势来,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她简直视天下男子为无物!十足的霸气御姐范。导致她在夜羽时的众多追求者大多望之而却步,只能在暗地里魂牵梦萦了。
而我么……唇边慢慢绽开一抹微笑。我想我应该是属于腹黑一类的吧。以一个成年的灵魂在一个稚龄女童的身体里成长至今,扮过嫩,装过天真,装过糊涂……恐怕也只有宴池那样的狐狸才最了解我吧……
我们这三个女人在一起,足可以演一台大戏,哪里还插得进他呢?
“云师妹……”我听到林芷菁换我,收了心神,抬眼看她。见她正抚摸着货架上一个鸿雁图案的瓷瓶。“其实我有一个疑问方才就想问你了。”
“师姐有事尽管道来,小妹必定知无不言。”
她未立刻言语,放下那个瓶子,信步踱出店铺。于是,我们便出来到了街上。前边的几位师兄弟和图木几人走得不是很远,想必是刻意行得很慢,十分照顾我们逛街的行为。
我跟在林芷菁身后,见她忽然停住身形,转过身来,幽幽一叹,眼神中幽深一片,似是看着我,又似没在看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这句“雁丘词”,此时道来,何意?
不只是我,孔烨也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林芷菁,倒是廖玉,像是理解她的想法,神色间有些触动。
林芷菁默然片刻,目光回复了焦点,炯炯地看着我。“这首曲子,是云师妹于七国大赛上吟唱出来的。我当时虽未亲至,事后听闻,仍是感叹不已……这首词令,曲子固然哀婉动人,但是其精魄之处,却是在词上!”
廖玉一改闲散做派,郑重道,“此曲一出,字字含泪,句句有情。于情之一字上,当无他作可以盖之也!”
林芷菁看了廖玉一眼,“这次算你说的对。”然后对我说,“云师妹,可否为我讲讲词中这段凄婉缠绵的故事呢?”
“当然可以。我们边走边说吧,不要让师兄他们久等。”
于是我一边漫步,一边讲述着这段由元好问所见所感而来的“雁丘词”。
“从前,有一位诗人,他喜欢游历山水……一日,他见到有人射下一只大雁,而这只雁的伴侣在天空哀哀鸣叫,盘旋不去……那只雁最终一头栽下,落地而亡……那位诗人有感于大雁的忠贞,将两只死去的雁从猎人手中买下,埋在了一处,起了个冢,立了辞,才有了这雁丘词。”
她们三个就这样边走边听,听完了故事的结局,林芷菁轻叹道,“没想到雁儿如此重情……倒是比有些人强上许多。”
廖玉道,“万物皆有情,世上已有许多痴情之人的。”
林芷菁淡淡言道,“总归不会是你。”立时噎得廖玉说不出话来。
我有些好笑,想来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好色”,不过廖玉看女人的眼神并不猥琐,反而有些冠冕堂皇中带着欣赏的意味……
其实这世上的人也并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人看似正人君子,却一肚子男盗女娼!而有些人虽然嘴上风流,却也未必真的做过什么“风流事”!
这两个人,一个冷冰冰,一个嘴花花,有点意思。
说完了雁丘的故事,林芷菁几次欲言又止。她不开口,我也不便去问,就在这样的默然中,静静地走了一会儿。
慢慢的,林芷菁赛雪欺霜的脸上微微泛红,为她冰冷的气质平添了一丝生气。
廖玉那厮的眼光不由自主地便被吸引了去。
看见他那副色与魂授的样子,林芷菁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终于开口对我说,“云师妹还记得在‘惊才绝艳’四字题的第三场所唱的曲子么?”
我想了想,哦,是那首“斯卡波罗集市”。于是点点头。
“那首歌真是犹如天籁,绕梁三日……只是……”她的脸愈发红了,“不怕师妹笑话,我从听到的人那里超了份歌词,却……不甚明了,又查了许多经史典籍,请教了几位大儒和译官,却都不能解释……词里的含义……”她顿了顿,鼓足勇气道,“还请师妹指教!”
我在心底说着,你要是能明白英文,就真的奇了怪了。如果说这个世上可能出现英文的地方,我想也就只有那里了……
“这个么……”我微羞地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什么?”林、廖二人同时惊呼。引得百米外的宴池他们回首望来,
“我是在一次梦中,听到此曲,醒来后觉得美妙,便硬记了下来……”
一直冷眼旁观,没有言语的孔烨,听了我这话,再看看蓬山派那两位高足有些呆愣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唇角那抹无声的笑意。云夕这丫头,成日里古怪甚多,不是小时候遇到了什么奇人,就是祖传下来的奇方妙法,实在说不清了,就说是做梦梦到的。真是个怪胎!不过自己这些和她相熟的人,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是朋友,就要相信她,实在太不可信的时候,就要尊重她,谁没有秘密呢?况且,云夕的许多奇思妙想都是为了大家好,甚至可以说是对国家有益的……
她看着林芷菁有些抱怨道,“这个我可以证明,在夜羽时,有一夜她半夜爬起来不睡觉,在纸上抄着什么,一边抄还一边哼唱。当时还以为疯了。后来听来倒是十分好听,只是我们也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