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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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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爷换了身家常衣裳坐在孙大夫人对面,“康管事要去沂州把孙总管他们带回来,你写个名册,顺道将你陪嫁的那些下人也买回来罢。”

几房人南迁,自然带了许多的世仆,只是一路行来,有些被冲散,有些则是逼不得已给卖了出去。到滁州的时候,已是一个不剩。孙大夫人世族出身,陪嫁时自然是有许多陪房的,此时听孙大爷如此说,先是一喜,继而道:“咱们家眼下用的都是大都督给的人,贸然换人……”

孙大爷蹙眉,解释道:“你不用多想,咱们身边服侍的人,自然还是用原来的好。他也不会管这种小事。”

女人就是女人,眼睛只能落到后宅这点方寸之地上,李廷恩连联姻之道都不屑,何况用点奴仆下人来控制孙家。对李廷恩而言,只要一日手握重兵,下面这些依附的人有些小心思,他根本不屑去管。

有良医好药,家族又有了指望,孙大爷整个人容光焕发,虽还是不时咳嗽,精神头却起来了,他回来吩咐孙大夫人两句,又出门去了滁州府的司漕衙门。

☆、第10章 识趣

今日一早孙家几兄弟到戴家,处置过戴碧芝的事情后,剩下的,就是被李廷恩各自安排了差事。

李廷恩下月就要大军开拔,攻打河南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直以来,西北大军能势如破竹,除开李廷恩兵力鼎盛,更要紧的就是他数年经营,保证了粮草的供应。然而以前就在李廷恩治下的西北不缺粮草,攻占下的淮阳数道自然也是不缺。可陇右陇西以前便不是粮仓,盛产的是木材,更不用说在李廷恩攻占之前,朝廷已经先一步将这几道的粮草运往关内道,剩下的几个粮仓亦被放火焚烧。不能就地调粮,便需从外地运粮进来。大燕水运发达,若要运粮,自江南道淮南道运河水路进来最为便宜,只是今年冬寒,运河几条支系都结了厚厚的冰层,有几条支系还被朝廷撤兵前炸山堵塞住了。大都督府下面的民生司与后营军联手征发近万民夫,才在日前运送八十万石粮草到滁州,八十万石粮草供应此次开拔北征的二十万大军,不过是杯水车薪。可严寒深冬,要从陆路运军粮,实在困难的很。后面的粮草供应,还是要靠水路。

孙大爷以前曾在工部任职,李廷恩便将疏浚河道的事情交给他,令他统管一干民夫工匠,一月之内疏通河道,保证水路运粮的畅通。

至于孙二爷与孙三爷,一个暂且去了巡城司负责府城巡逻守护,一个去了巡检司分管一州的刑案查检,两人都为六品判司,而孙四爷,被李廷恩点入军中,在翁同素这个谋术司掌令身边做个掌书记,实则就是参谋军务,以为赞画。

孙家几兄弟俱有事做,整日开始忙的脚不沾地,他们的忙却叫一圈围着看的人红了眼。

尤其是戴老太爷,整日在家黑着脸,正月二十六的时候还出面请了滁州实力最强的几十户商户,仿照西北组建了个陇右商会,并递书到李廷恩在芙蓉坊新置的办公之所,拜帖中言语殷切之极,俱是一片想要为大都督效命的赤胆忠心。

河峻看过拜帖笑道:“大都督,这些人要表忠心了。”

李廷恩将手中烫金的拜帖扔下,端了茶,“商人重利,本将要的,也不是他们的忠心。”他要的,是这些陇右道豪商手中上等的木料与木匠。

“大都督,若要走水路运粮,咱们原本的船已是够用,您何必还花心思与这些人纠缠。会打木船的工匠,算起来,该是淮南一道最出众。”翁同素有些不明白李廷恩先入住戴家,再搬出戴家,这样费力敲打拿捏的用意。一干商户,何必如此费心。

李廷恩摇头,“陇右道的铁木,可造战船。”

翁同素与河峻都吃了一惊,“大都督是想要打造战船。”

“不错,此乃本将数年前就思量之事。西北干旱缺水,只能广植林木,以防风固水。淮阳江南一带,杨柳处处,桑木繁盛,因水道交错,确有不少精于制船技艺的木匠,可他们打造的是楼船画舫,即便是漕运粮船,亦是软木所制。唯有陇右,盛产铁木硬木,因陆路不畅,水运反而较为发达,此处的木匠有祖上传下的手艺,最善以硬木铁木打制渔船官船。本将想要将这些人搜罗起来,加上陇右道的铁木,研制可装神武炮的兵船运往崖州一带,待将来便可组建海龙军抵御海寇,清剿盘踞沿海州县的鳞人部族。”

“这……”翁同素与河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被震住了。

在他们还想着攻下大燕剩下的小半江山时,大都督已算计到了沿海的海寇与鳞人部族头上,实在叫他们有些羞愧。只是他们再如何都没想到李廷恩有意去戴家转一圈设计场戏竟然是为了万里之外的海寇啊。

翁同素喟然,“大都督雄心壮志,臣下不及。说起来自前夏时,鳞人部族便是我中原百姓的心腹大患,他们蜗居海岛之上,神出鬼没,经常掳掠崖州等地的渔民。因损失不重,不熟悉海上情形,一直拿这些鳞人部族没有办法。崖州原本的渔民有些深受其苦,眼见朝廷不管,竟索性成了海寇,专门劫掠商船,几百年下来人数渐增,自此又为沿海州府添了一害。大都督深谋远虑,此乃圣贤之举。”

对翁同素的拍马,李廷恩但笑不语。

他清剿鳞人部族与海寇,为的不仅仅是沿海百姓,更是要开拓海运。大燕强盛,已使附近诸国来朝,可这些国家中,更多的是走陆路,还有的便是附近小小的岛国,至于更远的地方,就十分少见了,侥天之幸才能有一二人平安到达大燕。一旦海运都能通达,国力民力便会有一个飞跃。

是以,陇右的铁木,陇右的木匠,他非握在手中不可。先顺水推舟给了戴家一杯敬酒,再反手给了一杯罚酒,又抬出孙家几兄弟做梧桐,若此处商户还不肯凤凰来栖,他也只得放一把火,让他们统统都滚去涅盘!

两日后,四房的李廷文带着李家长房唯一的男丁李廷延押送一批军衣军粮到了滁州。

“大哥……”李廷文看见李廷恩,急忙行礼。

而李廷延则是窝在靠背上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直到李廷文猛的拽他一把,他抬头对上李廷恩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就站起来,讷讷的喊了声大哥。

李廷恩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一瞬,没有理会他,吩咐人上菜。

李廷延因是长房独子,自小就养的娇,他出生的时候李廷恩已经顶门立户,是以从未吃过苦。因李廷恩大伯李大柱年至而立方得一子,将李廷延看的比眼珠子还精贵,夏天怕惹着,冬季又怕凉着,别说是学武,就是在书房写两篇大字都要七八个书童围着转。李廷延十岁时,李廷恩已在西北手握重兵,李大柱心里清楚日后李家子弟前程只怕都在军中,想了许久才狠下心要了个李廷恩留在家中的护卫去教李廷延骑术。

那护卫是斥候出身,为人严厉不讲情面,又看不惯李廷延蹭破块皮就哭哭闹闹的模样,对李廷延动辄呼喝责骂。李大柱先前没吱声,直到有一回李廷延因瞌睡从马背上摔下去折了手臂,李大柱之妻小曹氏不依不饶跟李大柱大吵大闹,说要绑了护卫,李大柱就闹到李廷恩生父李二柱面前。李二柱是个憨厚人,把身边舍生忘死保护一家人的护卫当恩人供着,可一头又是亲大哥,为难的厉害。万般无奈,李二柱叫人给李廷恩送信。结果李廷恩在西北得知消息,命心腹虎威回河南府亲自教导李廷延骑术。

彼时李大柱与小曹氏已经害怕,实不想让儿子学这个了,没个前程就没个前程罢,横竖眼下已不需要儿子去争命,做个富贵闲人也不坏。

哪知虎威到了长房,眉毛一立道:“大都督军功盖世,杀的蛮人望风而逃,他的嫡亲堂弟,怎能连骑马都不会!”又道,“小人吃的是大都督的饭,既奉命从西北回来,就不能叫大都督失望,必然要将五少爷□□出来。”

不顾李大柱与小曹氏的阻拦,虎威带着身边的铁甲卫直接冲到屋里,令人将李廷延绑上马背,任凭李大柱与小曹氏如何四处找人求情,李廷延怎样撒泼求饶,就是不理会。虎威是李廷恩身边敬重的老人,平素都称呼一声叔父,李氏全族都依仗李廷恩,李大柱与小曹氏再是长辈又如何敢得罪,只得眼睁睁看着。

李廷延摔摔打打半月,知道这回再不好好学也没人能救他,只得忍着满身伤痛,咬牙认真的学了起来,又过了半月,整个人瘦脱一层皮,浑身都是青青肿肿的,才在虎威面前过了关。

自此之后,李廷延就畏惧足了李廷恩,平素的霸道行径亦收敛不少,但凡李廷恩给他安排的课业,必然是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完成,半点不敢偷懒。他不糊涂,知道对自己不留情的看似是虎威,实则是背后的李廷恩。

他本来在李廷恩面前就束手束脚,好在他搬到西北后,李廷恩就开始四处征战,见面少之又少。这一回过来本是想在李廷恩面前讨个好,谁知昨晚赴潞县几户少爷公子的宴请,睡得晚了,又闹出个笑话。这会儿吃饭连菜都不敢夹,只吃白饭。加上昨晚喝得不少,一阵反胃,神情简直是痛苦。

李廷文偷偷给他夹了两筷子蜜汁肉。

吃着酸酸甜甜又不油腻的蜜汁肉,李廷延胃里的难受稍稍缓解一些。

李廷恩当没看见他们的动作,用过饭后,吩咐人带了李廷延下去歇息。

☆、第11章 教弟

“你从西北过来,经过汕州等地时可发现异动?”

汕州隶属江北道,亦是如今的西北大军粮草最重要的来源地,李廷恩令自西北时就追随的心腹涂天刀在那里驻守,原本是看重,也应当放心,谁知近日传回的几个消息让他不得不提防。

对涂天刀的事,李廷文也知道点一鳞半爪。虽说当初他和李廷逸兄弟两陷落厉戎部族之手,最终是涂天刀带人救了他们。可说来说去,涂天刀是大哥手下的将领,不是大哥,涂天刀哪来兵马救他们。况,大哥是亲大哥,涂天刀,终归是外人,这点轻重,他还能拿捏。

他老老实实告诉李廷恩自己探听后得知的消息,“九江府的大粮商余汜河花五千两银子买了两个清倌送给涂天刀,涂天刀的夫人荆氏遣了个通房跟着到九江府服侍他,涂天刀因此又收了余汜河一栋在银纱河边上的一个园子,把外室安置在那里。之后军中购粮,涂天刀依旧会照着大哥的吩咐举办竞标会,只是余汜河每回都能贴着标底竞标,几回过后,江北道一带不仅是粮商,还有布商棉商都上涂天刀在银纱河边的园子送拜帖。”

“喔?”李廷恩神色不动的扬了扬眉,唇角有一丝笑意,“难怪如今江北商会会有九江涂,十河谷的传言。”

李廷文不自觉站直了腰,小声道:“我没经过十河府,谷正阳的事也没怎么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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