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觞看程心玥读完信后脸色苍白,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岳母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程心玥流着泪道:“我弟弟死了,我双胞胎弟弟死了,怪不得我那天无端端摔下马。”
贺时觞也是知道程流珅的,只是甚少听程心玥说起,还以为跟这个弟弟感情不好,只是看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对这个双胞弟弟很是在意的,他连忙陪着程心玥的背安慰她:“别哭,别哭。我在呢。”
程心玥却只是哭诉道:“我们小时常玩在一起,在府中相依为命,可是后来我去了齐州,才少联系,连我成亲的时候他也远在京中才参加。我不知道他这么年纪就死了。若不然,我不会对他那么冷漠。他为了我将婚事一再推迟,可是我却什么都未替他做过。什么都没做过。”
程心珊哭的时候,信掉落到地方,两张对折的纸从信封中调出来,贺时觞捡起来,递给程心玥。程心玥看了,目光茫然:“真是祸不单行。程家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你看看吧,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贺时觞看了,脸上发寒,他没见过老太太,知道老太太的死讯,自然没什么反应,可是宗原庆害死程流珅、程家女进宫、宗原庆必死的事,却与他息息相关了。
程心玥看贺时觞脸色不好,眼中露出痛苦,“若是宗原庆死在这里,我们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可是,他若不死,我一辈子良心难安。我欠柳氏很多,也欠珅弟弟良多。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捡的,那便让我来了结了他,这辈子也算圆满。”
贺时觞紧紧搂住程心玥,“说什么傻话,便是你做的,这是总归也要落到我贺家头上,所谓功高盖主,我若没把柄在他手上,他晚上是不会睡着的。我会处理的,你好好养着伤就是。”
程心玥看着贺时觞大步离开,痛苦地闭上了眼。
第63章
柳氏轻轻摸着女儿的长发,带着伤感说道:“日子过得真快,明日里便要出嫁。以后在王家,可不能再像在家中使小性子,要担起责任,孝顺长辈,敬爱夫君,爱护晚辈。”柳氏说着说着,便被眼泪禁言。
程心珊安慰道:“娘,您别担心,您为我做了这么大,我会过得很快乐,很快乐。”
柳氏止住泪,说道:“你可还记得我们从齐州刚回到江城的那年?”
人都向前看,痛苦的日子总能在被时间治愈。程心珊总不愿记起十三岁的那年,有时候记忆带过那里,也会下意识跳过。今夜里柳氏提起,程心珊免不得回忆一番。何止是记得啊,她虽不愿想起,那年发生的事清清楚楚存在脑海里,老太太去世,二哥程流珅去世,王老太爷去世,王老太太去世,圣上去世,坏消息一个个传来,守孝守的让人麻木,她爹大病了一场,柳氏也撑不过病了一场。好在,这些都过去了,她爹仍好好的当着湖广布政司,她娘也在江城里如鱼得水。
见程心珊沉默,柳氏只她还记得那一桩桩事,她拥着女儿,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还小,家中的事只与你说了大概,内里的事从未跟你说明。以后你就要自己当家做主,那些个事我也不瞒着,一五一十都与你说了,也叫你知道,事事从不是表面那样,不管日子多安乐,都别忘了保持警惕之心,更主要的是,你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做官便是将脑袋悬在裤腰带。”然后柳氏将先皇对程家的算计揉开了掰碎了说与程心珊,“你二姐帮了娘亲害死宗原庆,却陷她相公于不利之地,彻底断了与家中来往,你大姐死了丈夫,两个都被留在成郡王府,而她被当今圣上纳为妃,这些年宠冠后宫,可是程家越发夹紧屁股做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爹满腔的志得意满被先皇一招打落地一丝不剩。你二哥去世,大哥这些年只知道饮酒作乐,而你弟弟还小,程家别的子弟读书不行,程家的人脉这几年怕是要用到值舟身上,他读书天分好,你爹说明年考中进士*不离十,有了程家的帮助,官场上必定如鱼得水,但是你要时时刻刻保持一颗警惕之心,莫要一时得意便忘了自己是谁,要知道圣上想要取我等性命,不过一个念头。”
程心珊半晌无言,天子之威,不过如是。官场行走,如履薄冰,一闪神粉身碎骨。程心珊那一点点追求富贵荣华的心,立刻被柳氏说的支离破碎。
“你也别想着安稳当个富家翁,王家三代人的愿望,便是想要位极人臣,值舟也是野心不小,你怕是逃不开这命。官场险恶,但是也不是没有求生之策,你爹这些年也算过得安稳,你们要多向他学。何况慧园大师批你五福之命,遇事便逢凶化吉,你也无需多担忧。我多嘴几句,无非是让你不要迷失。”
说到慧园,程心珊免不得在心中狠狠骂几句,那个老秃驴,她大姐怕是被那个秃驴害惨了,若没有孔雀的尊贵命,她大姐全可以不进宫,宗原庆之死算是自找的,可是怕也多少受了那孔雀玉佩的引诱吧。
因柳氏一番劲爆的话,程心珊直到天明才有睡意。成亲是个体力活,从早到晚都有项目,程心珊由着人打扮,自己也偷着空补眠。因为实在太困了,作为新嫁娘的羞怯与紧张也都顾不得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看程心珊一个哈气接一个哈气,柳氏自己也困得厉害,不觉在心里埋怨自己考虑不周全,没挑个好时机说事,转而又想,便是昨晚上不说那番话,也要说别的事。程心珊出嫁,她心里舍不得,若是嘴上没闲着,心里便没有着落。这孩子从小就是她的命根子,看见她便觉得心里头亮堂,以后去了别人家,她要是想她了,可怎么办才好呢?想着想着,柳氏泪又涌上眼眶。
这时候她不敢当着女儿面哭了,免得引得她也落泪,将妆容哭花了。示意柳氏帮忙照应着,柳氏用帕子挡着眼出去了,她都找个地方好好哭上一场,若不然心里憋得难受。
正出门,就瞧见程流珀正呆坐在程心珊院子里的石凳上,柳氏走上前,瞧见程流珀眼眶发红,见她过来了,连忙用手擦了眼睛,轻唤了声娘。
柳氏道:“哭就哭啊,娘又不会笑话你,你看娘自己都哭得眼疼。”
程流珀道:“我才没哭,她嫁出去了,我笑还来不及呢。平日里就数她淘气,若屋里有她在,一刻都不得安静。”
“你个傻孩子,这时候还跟她斗什么气呢,以后她一年才回来两次,你想跟她说话都没有机会,哪里还有吵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