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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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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住眼,泪水如决堤一般,肝肠寸断,“我不能再留任何一个人了,变相君,我不能再留任何一个人了......“

身心剧痛,她慢慢侧过身,背对着他,脸朝向里,默默哭泣。

变相君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实际上,就连他的影子,她也看得模模糊糊的......

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变相君,她以为他离开了,也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她发现她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鬼魂后,她才蓦然想到,或许,自己已经看不见鬼魂了......

一连病了近一个月,期间,是蔡婆婆时不时地来照顾她,她心内感激。

后来,蔡婆婆再问起她为何独自一个人时,她便说,自己的婆母嫌弃自己的出身不好,强令夫君休弃了她,她无父无母,想投奔远方亲戚,谁知不小心病倒在半路......

蔡婆婆闻言唏嘘,好生劝慰了一番,等她病好以后,还主动给她介绍要写书信的客人,并时不时地过来找她来说话,过年之时,更是怜她孤苦,要请她一起吃年夜饭,但被她委婉谢绝了。

她的内心布满伤痕,无力回应别人的好意,她只想默默地找一个角落,安静地自我疗伤。

冬天过去,地气渐暖,虽然她平时很少出门,又寡言少语,但时间长了,还是和蔡婆婆的家人熟识了。

有一天,蔡婆婆的儿子突然叫住她,微红着脸问她,能不能教自己的儿子认字。

“俺和俺娘都不识字,见你这么有学问,便想问问,能不能也教教俺那小子,只要让他不做睁眼瞎就行。”

夏初菡略迟疑,但想到蔡婆婆的照顾之情,而她又确实无事,便答应了下来。

此后,小男孩来找她时总是给她带些好吃的零食,零食也就罢了,都进了小男孩的肚子,但后来发展到送手巾头饰又是为哪般?

她终于感到事情不对劲了。

让男孩把东西退回去后的某个傍晚,男人突然在她的门口堵住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夏家娘子,我、我喜欢你,你现在也是孤苦一人,不如嫁给我,我们互相有个依傍,可好?

这、这是我刚从集市上买来的,送给你。”

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把手里的布料首饰往她怀里塞,夏初菡避开,冷静道:“你先把东西带回去,容我好好想想。”

男人急急道:“这些东西是买给你的,就放你这儿——”

夏初菡又重复一遍:“把东西带回去。”

男人不禁一愣,女子说这话时,声音并不是很高,神情也并不严厉,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冷冷的,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气势。

男人垂下头,像一条被遗弃的大狗一般,颓丧地离开了。

夏初菡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想,或许,自己该离开这里了。

向蔡婆婆告别,蔡婆婆本来还在为她拒绝自己的儿子感到不悦,闻言倒是一愣:“你就是不同意我们家小子,也不用走啊,你一个孤身女子,能去哪里?”

夏初菡道:“我总要投奔我家亲戚的,多谢婆婆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蔡婆婆嘟嘟囔囔,大意是说,远方亲戚哪能靠得住,还不如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是正经,夏初菡也不辩驳,牵了自己新买的小毛驴便往外走,后面的男人跟随着她,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小毛驴踢踢踏踏地走在初春的道路上,一路向南。

听说南方的春天来得很早,听说那里的冬天都没有雪,那就去那里吧,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她不是因为蔡婆婆的儿子才离开蔡婆婆家,而是她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只有在道路上,在人群中,才不会长时间地陷入对往事的回忆,才不会痛不欲生。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也会支个摊子帮人写写书信,有时也会找个名医看看自己的眼睛。

不过,谁也说不清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倒是有一个乡间老大夫说了一番话,略略解了她心中的疑惑,大夫说:“你面色含悲,脉象经短气消,气阴两虚,是不是你经历了什么让你极其悲伤的重大变故?过度悲伤之下,人的精神身体都会严重受损,或许是这个原因也说不定。”

她怔怔的,微微点头,之后便再也没看过眼睛。

冬去春来,夏往秋至,这一年,她来到一个叫兰桥镇的地方。

身上的银子已经花去大半,她也不着急,后来听人说,这里有个写书的范先生在路口摆茶摊,专门请过路的人讲鬼狐精怪奇闻轶事,讲故事的人可以免费饮用茶水,讲得好的还能免费管上一顿饭,她心中好奇,便骑着毛驴过去看。

远远的便看见一座草亭,亭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板支起的桌子旁,放着几只板凳,离桌子不远的地方,是个小火炉,火炉上炖着水,一个老妇人和一个老者正在说着什么,老者微微点头,然后老妇人便离开了。

其时亭内并没有什么客人,老者便从袖中掏出一卷书,悠闲自若地看起来。

夏初菡牵着毛驴走过去。

老者看到她,招呼道:“客人要用一碗茶水否?”

夏初菡点了点头,老者道:“看样子小哥是从外地过来,可有什么稀奇故事或新鲜见闻说给老朽听?”

老者的目光温和清润,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点微笑的专注,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情放松,升起一种倾诉的*。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直以来,她都是作为倾听者的存在,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倾听。

从哪里说起呢,是从一个小女孩突然见到一个画中男子开始,还是从洛阳城内、一场书画大赛上、两个年轻人的画中画情缘开始?

秋日的阳光澹如流水,蜿蜒在亭内半面桌椅上,她沉入回忆,缓缓叙述,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一直以来不敢提、不敢想,哪怕听到别人说起“父亲”二字也会让她疼痛窒息的事情,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袒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老者听得很专注,除了中间给她递毛巾和茶水外,没有丝毫打扰,就那么温和地、慈祥地、默默注视着她。

其实有时候,我们需要的,真的只不过是一场倾听而已。

长期积压的情绪随着泪水倾泻而出,她的整个身心像被抽空了一样,同时又感到某种奇异的松弛感。

老者道:“故事里的小女孩就是你吗?”

夏初菡湿着眼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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