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的嘲讽太狠,就差指着文聘鼻子骂他是畜生,那个小王将军忍不住站了出来,他想为文聘叫屈,不过文聘却是一挥手,不让他继续开口。
文聘心中很悲愤,也很无奈,南阳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非常清楚,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有人将他骂上一通,心中的负罪感反倒是轻了一些。
李易看了这小将一眼,冷笑道:“你之前不与我开城门,我是不怪你的,因为你很尽职,不过嘛……以你,或者说你们的胆气,这辈子也就守守城了。”
当将军的哪个不想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可李易却说这小王将军无胆只能守守城,顿时便叫他脸色涨红,张口要与李易分辨,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辩起。
李易不管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满是血手印的粗布折叠了起来,一边重新打包,一边说道:“为将者进不能为国家开疆拓土,退不能守御一方土境,如此大将军,有何颜面见世人?”
说罢,李易将包袱重新负在身后,瞧了一眼脸都快要炸开的文聘,淡淡道:“看来文将军是收不下我这份礼了,那么,还请将军允我过城,我好将礼物送到刘使君面前!”
说罢,李易拽着他那已经有些不听话的坐骑,便直接往前走,文聘没有发话,也没人阻拦李易。
李易的话的确很损,将新野众将骂的脑袋上冒青烟,可是平心而论,李易说错了么?
城中守军有许多都是南阳人,甚至,这里的主将文聘就是宛县人,宛县正是南阳治所。
眼看着袁术纵兵在南阳劫掠,除非真是狼心狗肺之徒,正常人又有几个会心中好过?
李易在外收拢了一些难民,但北逃的不过是极少数,大多数为逃兵灾的百姓选择的都是襄阳方向,便是新野城中就安置了不下万人。
那些难民中,不乏军中士卒的家乡人,近日来军中吵着要文聘发兵的人可不在少数,不过这些声音全被压了下去罢了。
其实,袁绍劫掠百姓并非傻乎乎是一扫空,对于那些世家大族,他全都放着没动,所以,这场兵灾一直没有触碰到荆州高层的底线,不过李易今日在城门的这一番痛骂,却是戳破了许多人的面皮。
“将军,将军……”
见文聘站在那里久久不语,有心腹将校担心文聘被李易给气出病来,只好上前轻轻呼唤了两声。
“呼……”
文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还是之前那种随时要炸了一样的表情。
又沉默了好一会,文聘这才缓缓开口:“命——咳咳。”
不知为何,文聘的嗓音竟然有些沙哑,咳嗽了一阵,方才说道:“将刚刚的事情快马报与州牧,不要有遗漏,更不可延误。”
说完,文聘身上的气势一泄,连肩膀都垮了,低着头一步步的往回走,一个心腹忍不住追上去问道:“将军,我们要放那李……李易过城么?”
文聘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轻声道:“没有州牧下令,无需多事。”
那心腹顿明白,文聘这是放李易通行了。
心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文聘的背影,鼻子发酸,忽然有些为自家将军不值,也为自己等人不值,今日李易骂的虽然狠,却不是第一个骂他们的,可他们又能怎样?
出兵与否,即便是文聘也做不得主啊!
文聘回到家中,家人见他面色不善,没人敢靠近,文聘自己去了书房,刚刚关上房门,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文聘心中难过,狠狠的在大腿上锤了几下,然后才收敛情绪,擦了擦眼睛,写下一封书信,叫人送往襄阳,然后又唤来管家,对外宣称旧伤复发,近日需卧床修养,无法见客。
李易顺利出了新野南门,心中顿时放下一块大石头。
别看李易之前在城门口怼人怼的凶猛,其实心里还是颇为忐忑的,时时都准备好了开溜,倒不是他怕文聘,而是怕其他军汉情绪失控然后挥刀子跟他拼命。
不过,就最终结果来看,貌似还不错。
文聘,这可是一个比较有节操,且面皮薄的家伙。
荆州上下投了曹操后,文聘不愿主动拜见曹操,因为他觉得不能保全土境,愧于见人,纵然接受了曹操的招揽,却也选择留在荆州,守护故土。
后来文聘奉命追击刘备,好不容易追上了,结果被刘备一句“背主之贼”骂的掩面而去。
荆州对曹操不战而降,这是诸多缘由导致的,怪不到文聘头上,文聘也算不得“背主之贼”,结果他竟然被刘备以此为由骂跑了,可见这家伙多半是感情敏感,且面子薄。
这种人或许热衷功名,但他心中的底线还在要功名之上。
结合种种判断,李易认为对于刘表的“不抵抗”正策,文聘心中必然是不满的,只是碍于军令,又不得不奉命行事。
干脆,李易就以此为借口骂上文聘一通,按照文聘的性格只能憋着,但是憋的太过厉害了,自然就需要发泄。
这个发泄的对象,刘表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而发泄之后,文聘对刘表还能剩下多少忠诚?
李易并不想在荆州起刀兵,他将自己定位做一只“蛀虫”,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将刘表身边的一切蚕食,然后将成为孤家寡人的刘表一脚踹倒走,而文聘不过是李易盯上的第一块肥肉。
这日傍晚,新野方向的两骑信使先后进了襄阳城,不过李易的人影却是迟迟没有出现,倒不是文聘对他使了坏,实在是李易不认得路,又将新野上下骂了个通透,没人给他带路,难免就绕了远。
刘表的府邸内,刘表正与蒯越,蔡瑁看着面前的一封书信,一个个脸色纠结,看上去就好似牙疼犯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刘表叹了口气,问道:“异度,你看此事当如何应对?”
蒯越是个中年人,勉强算是刘表的首席谋士,此刻正搓着胡子,脸色变幻不定,听到刘表发问也没出声,显然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对策。
刘表倒也厚道,没为难蒯越,只是叹道:“此事错在我,只是不想那袁公路空有四世三公之名,行事却是那般没有下限,害了我荆州子民,也害了老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