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将碎石丢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很是淡然的说道:“李某天生神力,所以平时一举一动都刻意收敛了力气,一直以来不曾有人注意到,只有张先生眼光厉害,看出了问题。”
张仲景连连点头,然而心中却是不信。
倘若真是天生的神力,由小到大,身体必然无比自然,他是绝对看不出问题的,李易的情况只能是后来才产生的变化。
不过张仲景也只是想到这些而已,没有再往深处思考,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张某见襄侯相召,只当是让张某来看病,却是张某多心,叫襄侯看了笑话。”
“非也,我请张先生来此,的确是有人病入膏肓,需要张先生出手相助!”
“啊?”
张仲景一愣,然后马上正色道:“不知病人在何处?”
李易暗暗点头,张仲景与他说闲话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文士,而且还是性格偏软,稍带油滑的文士,但一提到治病救人,身上气息马上就变了,有一种很独特的锋芒与自信。
在张仲景想来,请他看病,李易自然应当心急,可李易却是不慌不忙,抿了口茶,直到张仲景都要皱眉了方才说道:“那人病的很重。”
张仲景感觉李易态度不太对,但还是问道:“具体如何?”
李易叹了一声道:“浑身癣疥,四体无力,脑中入风,不能言语,腹中空空,却食不下粒米……”
张仲景嘴角抽了抽,心中暗暗有些生气。
倘若真有人像李易说的这般,怕是早就死翘翘了,哪还能叫他有空如此慢斯条理的说话?
分明是拿他寻开心啊!
本来因为李易在外的名声,张仲景对李易是有些好感的,可因为李易的打哑谜,却是生出了不满,若非担心李易小心眼,再加上他老家就在南阳,怕是已经拂袖而去了。
张仲景吸了一口气,道:“张某医术浅薄,如襄侯所言这般,实在有心无力,叫襄侯失望了。”
出乎张仲景意料的,李易点头道:“确实,以张先生一人之力,的确是做不到。”
张仲景闻言一呆,他只是谦虚好不好,李易居然真说他不行,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看了一下张仲景的脸色,李易感觉欲扬先抑的铺垫的差不多了,于是神色一正,道:“先生可知那病人是谁?”
“不知……”
“唉,如此病重之人,你我皆知,正是大汉的四百年江山啊!”
当啷一声响,却是张仲景手抖了一下,打翻了茶碗。
李易仿若无事,继续道:“如此重病,非一人之力可以挽救,所以,李某欲在荆州建一书院,广纳天下有志之士,将来为陛下前驱,扫荡宇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张仲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这……襄侯志向,叫张某佩服,然而国家大事,张某不过一区区……”
不等张仲景的话说完,李易直接打断道:“某欲在书院中设一堂,名为医学堂,收五百少年,供给衣食,教他们读书识字,只待启蒙之后为其教授医理,如此三五年后或可小成,又三五年后大成,然后其中半数行走天下,治病救人,半数则效仿旧事,于书院中传道受业,再过十年,天下医者便有千万之数!”
“医一人,是医人,医万人,则为医国啊!”
张仲景一开始只当李易是年轻气盛,心血来潮想要胡搞瞎搞,可渐渐听着听着,不由也提起了精神,生怕漏过半个字。
等到李易说完,张仲景只感觉心脏咚咚跳的厉害,他动心了,真的。
张仲景一生所求为何?
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当然,如果顺便能名留青史就更好了。
现在的张仲景每日行医治病,闲暇之余编纂医书,目标很明确,可将来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他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李易开口,却是给了张仲景一条明路。
哪怕悲观一点,李易的书院中途夭折,但只要张仲景曾经教授过几百弟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张仲景看着李易,目中不由露出敬佩之色,且不论“治国”这一套说辞,单看李易要设医学堂,便知他是极为爱民之人。
不过,短暂的热情过后,张仲景却是冷静了下来,叹道:“襄侯大义,叫张某万分敬佩,只是此事当真要做起来,却是不易的。”
李易问道:“如何不易,还请先生道来。”
张仲景道:“寻常少年,大多愚笨,聪慧者甚少,收五百少年学医,何其难也。”
李易点点头,道:“先生所言有理,却非正理。”
“为何?”
“少年愚笨,却非天生,只是民智未开罢了,只要有人教他们读书识字,必然能够明事理,知进退,然后择其优者学医,劣者从军,岂不美哉?”
张仲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张某少年拜师,师兄弟不过一掌之数,襄侯却要教授数百人,如何能做到?”
李易笑道:“尊师教徒是精益求精,筛选弟子无论天资还是心性,俱是一流,出师多半就是名医,而李某这学堂中能走出几位名医自然是好事,无名医也无妨,只要有良医即可。”
“一名医一生活几何?百人,千人。”
“然而几百良师,少则万人多则数十万!”
张仲景连连点头,换个人可能会非常不满李易看低名医作用的想法,可张仲景心胸何其宽广,不但不在意,反而越发认同李易。
此时张仲景心中已有决断,但还是问道:“家师收徒之时,除去资质,更重弟子品德,只因医可救人,亦能害人,襄侯广传医道,若将来有人以医术为恶,当如何?”
李易笑了一声,道:“李某开设学堂,不但不收分文,还会供给衣衫口粮,若有人学成后却要做那负心之人……嘿,李某可是有刀在手的!”
张仲景顿时心中一凛,刚才只想着李易如何仁义,却差点忘了李易的本身身份。
不过很快张仲景就把这些杂念抛开。
李易善也好,恶也罢,哪怕他心存不轨也不打紧。
张仲景只管治病救人,传授医道,只要天下处处有良医,不叫百姓冤死于小病小患,他张仲景又何惜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