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暗道了一声人心不古,因为世家都是要脸面的,特别是到了他们这个位置,除非是有太大的私怨,或者像董卓那样招来公愤,很少有人会动用刺杀手段来对付敌人的。
而李易与刘表并无仇怨,还是他的下属,刘表却动那等手段,实在叫人不耻,更可笑的是,刘表都豁出去了李易没事儿不说,反而折腾得人尽皆知,这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心里面腹诽着,不过曹操并未直接评价此事,而是说道:“不错,李易初到荆州,对刘表多有让步,当时曹某还以为他是打算功成身退,此后做个隐士,可看他在南阳动作……唔,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曹某感觉得到,李易必然觊觎州牧之位。”
“主公所言甚是!”
戏忠接话道:“且不论刘表是否名不副实,但就其当时入主荆州的手段,显然非是愚人,纵然最初不知李易意图,但如今必然有所察觉,再加上之前刺杀之故,襄阳与南阳之间虽然看似安稳,实则已成水火之势,以忠眼光看来,两人必然会有一战,且此战不会太晚,多半在今年就会分出结果!”
曹操微微颔首,对戏忠的分析他是认可的,包括荀彧也是如此。
不过点头之后,曹操又问道:“志才言之有理,然而,既然刘表李易之间注定相争,如此两败俱伤之举,曹某何必要参合这浑水之中?”
“更不要说,出兵攻伐李易,对操也无甚好处,反而有损名声,参与其中岂不是不智?”
荀彧拱手道:“彧看法与主公相同。”
虽然对面两人明显与自己意见不同,但戏忠并没有放弃的意思,摇头道:“主公所言有误。”
曹操也不生气,好奇道:“操哪里说错了?”
戏忠认真道:“荆州之争,非是两败俱伤,败得只能是刘表,且是惨败,速败!”
曹操微微皱眉,问道:“何以见得?”
戏忠沉默,因为这些只是他的推论,且是通过大势与细节得出的推论,非要说具体证据,却是不好举证。
片刻后,戏忠问道:“今日刘表比之昔日董卓如何?”
曹操一怔,旋即说道:“自然是远远不如。”
戏忠又问:“今日李易比之昔日‘李白’又如何?”
曹操嘴角不由一抽,当初李易连个官身都没有,转眼已经是一郡太守了,而且还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南阳,这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戏忠不等曹操回答,直接自己说道:“昔时雏鹰尚幼便能噬人,今日小鹰羽翼渐丰,岂是刘表所能阻挡?”
曹操没说话,看向荀彧,见荀彧轻轻点头,显然也觉得戏忠说得有道理。
曹操忽然感觉有些烦躁,身子动了动,问道:“即便如此,与曹某人何干?且不说李易夺了荆州之位,名不正言不顺,难以长久,能稳定一时已是不易,难道还敢向曹某发难不成?”
“为何不敢?”
戏忠忽的一声反问,说得曹操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戏忠侧侧身,对着曹操郑重一拜,沉声道:“主公!如今天下局势混乱,虽然四方官员表面上接受朝廷号令,实则已是各自经营,或是乱中求存,或是阴谋不轨,就看当初会盟的十八路兵马,其中浑浑噩噩之人,多少已经烟消云散?”
曹操心中凛然,这些变化没人比他更清楚,甚至,某些人的消亡,就有着他的推动。
“主公!”
戏忠再拜,继续道:“天下形势险峻,主公虽得兖州,一时风光,若是因此就志得意满,止步不前,难道就不怕步了他人后尘?”
戏忠这话说的就很重了,以曹操心境,也有些不淡定。
一旁荀彧,有意出声提醒,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出声。
没人打断,戏忠的话自然也不会停顿。
“如今主公形势虽好,奈何却是已经有人先主公一步,看清了当今局势。”
“河北袁绍,或者还有公孙瓒,二人若只是想做个安稳官员,岂会如此死斗?”
“再有扬州袁术,讨董之后,多有人不屑袁术作为,但忠以为,袁术行事固然有失当之处,但其眼光,不见得会比袁绍差了多少。”
“剩下就是南阳李易——”
曹操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戏忠的话,只听他问道:“你说李易,他怎么可能?”
曹操会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不管袁家,还是公孙瓒,或者是曹操自己,他们都有着很好的出身,有着家族底蕴,只有这样的底子,才会有在乱世中搞事情的资本,可李易,之前只是一个寻常百姓,要说他心中有什么太大野望,也实在难以置信啊。
“为何不能?”
戏忠又是反问,然后道:“从汜水关到长安洛阳,再到如今的荆州南阳,看李易作为,好似在夹缝中逆流而上,又仿佛在滔滔大流中顺势而为,但不管怎样,每一次,他都在其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特别是击杀董卓之后,迅速从长安抽身而退,这等果决,让人佩服,至于到了荆州之后,先是以退为进与刘表周旋,然而于无声处却是手笔不断,先得民心,又拢世家之心,才多少时间,刘表已经不能对其小视,这其中智慧,忠只能说,自愧不如!”
听着自家谋士毫不吝啬的称赞李易,曹操有些嫉妒,换个人,可能就要给戏忠穿小鞋了,不过曹操虽然酸,心态却很正,他知道戏忠是想以此引起他对李易的重视,因此思考之余,不但不恼,反而越发欣赏戏忠的直言不讳。
戏忠轻轻叹了口气,道:“李易此人,百姓寒门提及,多有推崇,忠亦是如此,然而世家之人,虽然也有赞誉,其实更多还是不以为然,以为李易不过是凭借一些阴谋算计,再加上运气好,这才得来一时风光。”
“然而,看其一路走来,到如今的觊觎荆州,起岂是寻常算计,或者说运气能够做到?”
“恕忠直言,李易斩杀华雄之时,襄阳谋划恐怕就已经在其心中了。”
曹操忽的感觉心口有些痛,脸上表情也下意识的皱了皱,有心说戏忠的猜测太过,可细细思索,却是越想越觉得戏忠的猜测靠谱,这让素来胆大的曹操感觉身上有些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