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庞统正色道:“庞统才学如今尚不足叔父十一。”
李易摇头道:“不对,不对,你方才明明说了,你家中师长已经没什么技艺可以传授,现在又说不及你叔父十一,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庞统依旧神色自若,道:“叔父读过的书,庞统读过,叔父知道的道理,庞统也知道,然而许多事情,叔父能够顷刻明悟,庞统却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襄侯离开襄阳之时,叔父便断言襄侯这一去,下次再次回到襄阳,必为荆州之主。”
“后来袁术攻荆州之时,叔父又说,襄侯取荆州之后,三两年内必下扬州。”
“叔父眼光如此,然而庞统至今依然不明白襄侯布局,与叔父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李易看着庞统,目光的中的兴趣之色愈来愈浓,同时还有着一丝强烈的遗憾,庞德公如此智谋之士,却不愿意出仕,实在是可惜,可惜。
庞统继续说道:“叔父曾经说过,寻常人读书,便是与上山采玉一般,寻得玉石,便将之收入囊中,然后沾沾自喜。”
“但真正的博学之士,不但要采玉,更要以十倍时间将玉料细细打磨,然后雕琢,只有如此,才能使美玉绽放光华。”
“庞统非是采玉之人,但亦非博学之士,虽然已经采得玉石,但玉石还未经过打磨,不能使之见人,故而,庞统便决定游离四方,观各地风土人情,百姓疾苦,看山川险要,河流湍急,以此打磨自身,然后再看书本,方能真正明悟治民之不易,兵事之凶险。”
“这次游历归来,庞统自问心中学问,已经十倍于往昔,然而,心中却无欢喜,反而越发感觉自身不足,与叔父相比,相差也是更多了。”
庞统这一番话说完,四周竟是鸦雀无声。
黄承彦是早就知道庞统厉害的,他就算了,但其中不知道庞统的,比如虞翻,张绣这些人,却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之前他们还纳闷,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就算再怎么聪慧,但终究只是个孩子,又能有多少才学,值得李易如此重视?
特别是看到庞统容貌不佳之后,虽然表面上都没有表露出什么,但心中多少都有着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然而,庞统的这一番话,却是直接让他们刮目相看,同时,对于李易对庞统的看重,再也不敢半点质疑。
李易一脸欣慰的看着庞统,他眼中的爱才之念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甚至,刚刚李易还觉得庞统不好看,但现在再看,却觉得这就是人家的特色,天生就是要与凡夫俗子区分开的!
李易深吸了口气,一指对面的坐席,道:“坐下说。”
“多谢襄侯!”
庞统应声坐下,李易也拉着陆逊,让他坐在了边上。
对于庞统适才的发现,李易没有直接给评价,而是问道:“我听人说,你来书院,是被你那堂兄给捉来的,是也不是?”
庞统的嘴角动了动,然后答道:“庞统游历归来,心中有所悟,想要再将往日书籍细细研读一番,然而堂兄急躁,直接将我送到了书院。”
李易又问:“那你觉得书院如何,与你在家中研读相比,又如何?”
庞统抬头看着李易,答道:“虽有些许可惜,但得先生传授易数之法,便再无遗憾!”
李易哈哈笑道:“好,好,很好!”
李易心情高兴,连着说了个“好”,然后将目光从庞统的身上挪开,放到了一块棋盘上。
这个棋盘不是寻常下棋的棋盘,比较大,而且勾勒着一些地形水脉,李易认得,这是推演军阵用的,算是所谓的纸上谈兵。
李易伸手指了一下,问道:“你们之前争执,为的便是这个?”
这次庞统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黄承彦。
黄承彦笑道:“我让他二人各御兵一万,推演厮杀,最终我判平局,但庞统不服,认为应当是他得胜。”
李易看了两人一眼,有些疑惑,庞统比陆逊年纪大,脑子也非常妖孽,他能赢很正常,相反,庞德公判平局,这才是怪事。
看到李易脸上的不解,庞德说道:“晨课之后到现在,他二人一共摆了五阵,前三阵,庞统全胜,第四阵,却是陆逊胜了,最后一阵,又是庞统得胜。”
李易点头,认为这个战绩很正常,甚至他都怀疑第四局可能是庞统故意相让的,毕竟太欺负小朋友了不好。
可是如此战绩,也让李易更加不明白黄承彦的判和了。
抚了抚胡须,黄承彦接着说道:“第一阵,庞统谨慎,步步为营,屡屡试探,而且陆逊也是死守不出,所以用时颇多,花了近一炷香时间,庞统方才破城得胜,第二阵,庞统已知陆逊用兵之法,用时便少了许多,第三阵更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已经夺城。”
李易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看向庞统,只见庞统脸色微红,李易暗道果然,然后就听黄承彦继续说道:“第四阵,庞统轻敌冒进,还未到城下,便被陆逊斩了主将,至于用时……咳咳,老夫还未开始计时便结束了。”
李易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赞许的看了陆逊一眼,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由小见大,不愧是后来挑翻了刘备的陆伯言!
李易问道:“最后一阵呢,过程如何,是否惨烈非常?”
黄承彦摇头,看着陆逊道:“非也,城头一失,陆逊便撤了,将城池拱手相让。”